第103章 第102章
如果知道需要為酒後講的話負責任,如果知道酒後的玩笑話會巧合的變成真,那麼,林周一定會管好自己的口不擇言,不開這樣的玩笑。
然而,等她後悔的時候,一切都已經晚了。
生活給他們開了個天大的玩笑。
毫無預兆的,措手不及的,將他們的生活攪得一團亂,一團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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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林周聊過一會兒,奚言的心情舒暢了很多。
她感覺到肚子有些餓了。
今天課多,白天站了一天,下午光顧着跟許澤南生氣了,一晚上都沒有吃飯。這會兒餓了,奚言就去林周的宿舍找東西吃。
冰箱裏有隔夜的剩米飯。
不知道為什麼,奚言突然想起上一次在林周這兒給許澤南炒的那盤醬油炒飯。
他那樣高高在上的男人,什麼樣的高檔食材沒吃過,可吃她一份醬油炒飯,他也能吃得津津有味。
她想起他低頭吃東西的模樣,慢條斯理的,但他卻又將她炒的飯全部吃完了。很奇怪的是,那晚兩個人的見面並不愉快,但她卻還是記住了他低頭吃飯的樣子。
也許,他要的也不多。
只是想要她做的一碗飯、一碗面……
忽而,奚言又想起來。
在那晚以後,她沒有再給他做過飯了。
好像,重逢以來,她一直在享受着他單方面的付出和照顧,那其實,他是不是也在期望着她對他一句噓寒問暖呢?
哪怕,一句就好。
奚言好像想明白一些道理了。
平淡的生活裏面是需要激情,而潛移默化的是平淡生活里他處處植入的細心照料。愛情真正的重新開始,應該是她重新開始想要去對一個人好,就像他們第一次戀愛時那樣,想毫無保留的對他好,這跟他們兩個人之間有沒有孩子是無關的。
奚言想明白這個道理之後,她捲起袖子給自己做了份醬油炒飯,看到林周的冰箱裏有無糖汽泡水,她又拉開一罐。
他們分開后,他就是用這種罐裝飲料代替了他所有需要應酬的場合,這一堅持就是七年。
他是個很能堅持的人,從他們認識的時候,他就在創業,在做無人機,他堅持下來的事情有很多,也……也包括了堅持愛她。
剛喝一口汽泡水,擺在桌邊的手機屏幕響了起來,碎了的手機屏幕上亮起的是奚言和兩個孩子的合照,他們穿着同款的黃顏色的親子裝,笑得幸福燦爛,而來電顯示的是那個並沒有能夠在合照上出現的孩子爸爸。
奚言就想,等他們兩個人今晚和好了呀,明天得讓他賠她一部新手機,畢竟是因為跟他吵架,她的手機才會掉在地上摔碎的。
如果……他很爽快賠她手機的話,那她就給他一個驚喜,她和他,他們和他們的兩個孩子,去拍張全家福吧。
她想這麼做了。
去穿白顏色的親子裝吧,她記得,孩子們和他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孩子們就穿着白顏色的羽絨服,而他卻穿着板板正正的高定西裝。
吊燈的光倒扣在汽泡水中,炫出斑斕的世界。
奚言望着那些明亮的彩色,像他送給她的那些鑽石的光,她笑了,原來,她什麼都記得啊。
奚言接通電話的時候,其實已經不生許澤南的氣了。她甚至也想在他面前找個台階下:“幹嘛?”
“要催我回家嗎?”
不過,許澤南好像沒有聽出她話里的語氣已經軟下來了,不是白天跟他吵架時的翻臉不認人,而是帶了些撒嬌耍賴的小女人情緒的。
奚言先是聽到汽車摁喇叭的聲音,隨後才聽到許澤南問她的聲音:“你現在在哪兒?”
她以為他是開了車要來接她的。
那她不想跟他賭氣了,她想跟他回家了。
“在酒吧。”
奚言很爽快地告訴他,她現在在酒吧。是希望他會踩着這道台階說:“那我去接你。”
那她就會順着他說:“行的,那你來接我。”
那麼這段時間以來,兩人的較量就在不知不覺中消失,她已經記住了他的需求。
她會開始真正的向他伸出一隻手,把她的世界向他徹底敞開。她會開始學着對他好,給他做飯,給他泡茶,她在山裏待過幾年,有自己的茶山,她泡茶的手藝很不錯的,但他還沒有享受過她這個技能和服務。
她還會調酒,她不會給他調酒,但可以給他調製無酒精的飲品。
她會願意適當地將孩子拜託他媽媽幫忙照看,她也會開始願意和他過二人世界。
可是——
許澤南今晚並沒有再向先前那陣子一樣,執着着要去接她,他只是問她:“如果不是很要緊的事情的話,你現在能立刻趕回來嗎?”
他很冷靜,也很鎮定。
讓奚言恍惚間想起泡泡高燒驚厥的那一晚,但……他又比那個時候似乎還要更沉着一些。
奚言了解他,越是緊要的關頭,越是危急的時刻,他越是能保持頭腦清醒,鎮定和冷靜。
他似乎是天生為撲火而生的男人。
而只要有他在,被他庇護在身後的人都會相信這世界沒有落難的那一天,這世界終究會被他撐起來。
“是孩子們發生什麼事了嗎?”
奚言心一慌,下意識地問。
“別擔心,孩子們沒事。”許澤南說:“他們剛剛睡下,故事繪本讀完了《超級細菌王國》,物理啟蒙書也讀完了,明天該給他們讀生物啟蒙書了。漢語拼音今晚寫完了整體認讀音節,100以內的加減法他們也都會了。”
汽車的喇叭聲不見了。
但奚言聽到他的秘書小聲詢問他:“老闆,您什麼時候可以出發?”
他回答他秘書話的時候,捂着手機聽筒,他似乎不想讓她聽到他的回答。
但奚言還是隱隱約約地聽見,他好像說。
“再等等,我想再見她一面。”
奚言問他:“你要出發去哪?”
“臨時出趟國。”他說。
他說得輕飄飄的,就像兒子那晚高燒的時候,他輕飄飄的說出,我帶兒子去趟醫院,你在酒店照顧我們的女兒。
“等我回來。”
“我會給你打電話。”
但奚言沒注意到的是,他這次沒有說,等我回來。
他也沒有說,我會給你打電話。
“現在嗎?”奚言看了眼時間,也就順便拎起自己的外套。
而她新炒的那盆醬油炒飯擱在餐桌前,冒着剛出鍋的熱氣,無糖汽泡水在玻璃杯“呲呲”冒氣,汽泡掛在玻璃壁上,一顆一顆越來越少。
許澤南的聲音還在聽筒那頭:“喝酒了嗎?”
“喝了一點點。”
“嗯,那要叫代駕,不要自己開車。”
“我知道。”
奚言替林周關好門,代駕發動車子的時候,她坐在後排座椅上,問:“為什麼這麼突然出國?”
她遇事容易慌亂,越是慌亂越容易出事兒。所以,許澤南只是說:“今年還沒有出國視察過工作。”
“那你為什麼沒有提前告訴我?”
不等許澤南回答。
奚言想起她懷孕以後去找他卻怎麼也找不到他了,她的心一下子像跌入了冰窖:“許澤南,你是又打算躲到國外去了嗎?”
“因為我這段時間,我跟你鬧脾氣,你就心灰意冷了嗎?你真的連這點兒考驗都經受不住嗎?何況,我這也不能算是考驗吧?我只是,我只是……”
她只是也需要靜下來想明白,他們兩個人的感情,到底要從哪裏重新開始。
奚言一急,反應遲鈍了,平時的能說會道也不見了,想說的話,也最終沒能說出來。
“亂想什麼呢。”許澤南說:“我哪兒都不會躲。”
他這會兒真的很想見她一面,這樣他就可以再揉一揉她的腦袋,她的發質很軟,和他腦袋上的黑色短茬手感完全不同。
她說他發質太硬了,一摸就知道他性格不好,不像她,頭髮又細又軟,一摸就知道性格很好。可是,兩個人吵架生氣,她什麼時候主動向他低過頭呢?哪一次不是他低三下四地去哄她了?所以,到底是誰性格好,誰性格不好,誰一遇事就炸毛,情緒容易失控了?
算了,是他心甘情願當舔狗的。
他愛的,從始至終,不就是這樣的她嗎?
“奚言。”許澤南發現這一刻有很多話想跟她說,但好像最緊要的還是先向她低頭,別繼續讓她生氣了。“我想明白了,這段時間是我太心急了,我們不是還有很多年嗎?我等得起,等多久我都等得起,等我這趟回來,我不會再逼你做出任何決定。”
她支起的這個台階,他還是順着踩了。
那麼,奚言也就順着他的話,說:“我做的也不對,你想陪我去家訪也是因為擔心我。我不應該總把你拒絕在我的生活之外……”
奚言話沒說完,她又聽見他秘書催促的聲音:“老闆,再等下去,我們快要趕不上航班了。”
他們於是被迫停下了相互低頭。
“你還有多久到家?”許澤南問。
酒吧離奚言家不算近,代駕師傅開的不算慢,但畢竟是夜間行車,安全為先,奚言約摸估了下時間:“半個小時。”
“這半個小時裏面,孩子們睡著了會突然醒來嗎?”許澤南:“他們可以自己待着嗎?”
“不會。”奚言說:“可以。”
“行。”許澤南交待奚言,說:“言言,我出國的這段時間,兩個孩子的接送,我媽和家裏的司機都可以幫忙。趙秘書你比較熟,他也是我很信任的人,有事情你直接安排他去做。”
奚言恍惚間覺得他交代得太多了。
但又覺得是自己想多了,他只是出趟國而已。
只是出趟國而已。
“哦,好。”
“那我就先走了。”
“我手機摔壞了。”
“送一個新的給你。”
“是賠一個新的給我。”
“好。”
奚言坐在後排座椅上,看着這城市夜晚的燈火,一排排高立的路燈向後倒退,她聽見他的秘書為他拉開車門的聲音,聽見他拉過安全帶的聲音,又聽見車門被關上,車子發動的聲音。
奚言忍不住問:“許澤南,你不是說想見我一面的嗎?”
許澤南低笑了一聲:“你都聽見了?”
“嗯。”
“來不及見了。”他的聲音里好像也有些遺憾。
窗外突然有雨點“噼噼啪啪”砸下來,砸在車窗玻璃上,行車速度快,雨刮器刷過擋風玻璃,奚言突然問出口:“你真的會很快回來的,是不是?”
許澤南沒回答。
他沉默了一會兒,啞聲喊她:“言言。”
“嗯。”
雨勢漸大了,模糊了視線。
這是一場真正意義的春雨來了。
奚言聽見風雨中夾雜着他清冷的聲音:
“我愛你和我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