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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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在暗地裏悄悄觀察的林飛,冷不防對上林葳的視線,他的眸光顫了顫,下意識的想要撇開視線,林葳卻在這時突然彎眼一笑。

那笑容很溫柔,帶着病中的虛弱,沁着一絲絲怪異的甜。

林飛後背一凜,再去看,病床上的林葳已經恢復了面無表情。不知道為什麼,林飛總感覺眼前的林葳變得和以前不一樣了,具體哪裏不一樣,他又說不清。

他的心裏有些不安。

難道被發現了?

不,不會的。林飛立刻否決了自己心中的猜忖和游疑。

林微,他太了解了。

這個比他大兩歲,父母領養來的姐姐,在他面前從來不敢說一個不字,一向都是他說什麼就是什麼。

從小到大林微都對他唯命是從,就像是一台沒有自主思想的養家機器,在這台機器的設定里壓根就不存在懷疑弟弟這個選項。

想到這裏,林飛鎮定下來。

林葳沒有錯過林飛臉上細微的表情變化。

不愧是能想到利用食物相剋殺姐騙保的渣滓,心理素質就是不一樣。

好像還不滿十六,小小年紀心腸就已經這麼歹毒,等以後長大了可怎麼得了。

林葳在心裏直咂舌。

這邊廂,因為林飛提到了保險的事,經紀人在部長趙天明的眼神迫視下,只能硬着頭皮站出來解釋。

經紀人乾咳一聲道:“是這樣,你們也知道我們悅然是家大公司,手底下的藝人、主播千千萬,網安那邊的要求來得突然,公司一時之間抽不出那麼多的人手給所有人辦理保險。所以,練習生的人身意外險暫時還沒有下來。”

經紀人此話一出,仍在乾嚎的張淑娟噎住,“我可憐的女兒啊……嗝。”還打了個嗝。

從這個嗝可以看得出來張淑娟女士確實在很認真的嚎,病床上的林葳忍俊不禁的想。

“啥意思啊?”張淑娟臉上哪還有悲痛,文化水平不高的她眼帶茫然的扯了扯兒子衣服的下擺。

站在張淑娟旁邊的林飛傻了眼,縱然他前面偽裝得再好,這一刻也破防了。

“沒下來,怎麼能沒下來?”他衝著經紀人疾言厲色,“網安的要求你們也敢不辦,你們悅然難道就不怕我們去網安那邊舉報你們嗎?”

張淑娟聽明白了,兒子之前跟她說的巨額保險好像出問題了,她立刻配合兒子,嗓門直接拔高八個度,“我苦命的女兒啊!人人都羨慕她簽了一個大公司,沒想到竟然是個黑心公司……”一邊嚎着一邊轉向經紀人和趙天明,“你們今天必須給我們一個交代,我女兒可癱了,你們公司要是不給足賠償,我一會兒就找網安舉報你們。”

經紀人嘴角往下一撇,心裏對這對母子膩味極了,但是礙着趙天明在旁邊,他還是陪着笑臉道:“您先消消氣,關於賠償這個事……”

經紀人的話還沒說完,趙天明突然出聲,“舉報?你們可以去舉報。我們公司出了紕漏就該受到處罰。”他畢竟做了多年的一部之長,說出口的話,每一個字都擲地有聲,氣勢逼人。

張淑娟和林飛顯然都沒有料到他會這麼說,一時之間有些反應不過來,嘴巴張張合合卻說不出一個字。

病房裏安靜下來。

終於靜下來了,林葳長出一口氣,翻來覆去無意義的吵鬧戲份她已經看夠了,她是個病人,精力有限,是時候讓這場鬧劇收場了。

趁着這會兒安靜,林葳喚了一聲,“米莎。”

呆站在門口當壁花的米莎立刻響應,“我在。”

“幫我洗兩個黃珠果,我一會兒想吃。”黃珠果就是沙棘在這個世界的名字。

“好的。”圓圓滾的機械人沒有去管投在自己身上的視線,按部就班的拿了小果籃去盥洗室清洗水果。

張淑娟怒瞪了一眼病床上說出不合時宜話語的林葳。

這個蠢貨!

都什麼時候,還光想着吃。

張淑娟越看仰躺在病床上偏癱的林葳越不順眼,如今林微已經成年,從這個月開始她就領不到領養機構的補助了,林微又偏癱了,怎麼看這以後林微都只會是個只出不進的累贅。

不行!兒子說的那筆巨額保險賠償必須得拿到手……張淑娟眼珠子一轉,乾嚎聲已經在喉嚨口就位。

林葳掐着她乾嚎前一瞬,再次開口,“醫生。”

主治醫生微微偏頭,垂眼,“有哪裏不舒服嗎?”

林葳搖了搖頭,問:“前天我跟你提的事,有眉目了嗎?”

頓了頓,林葳又補充道:“就是黃榴果和嘎啦果也許不能一起吃的事。”她在說這句話的時候,視線輕飄飄的落在林飛的身上。

因為還在病中,林葳說話的聲音很輕,語速很慢。

但就是這麼清淺的兩句話,卻把林飛整個人釘在了原地。

說來大概因為畢竟不是親生的緣故,林飛和林微在樣貌上天差地別,林飛長得像張淑娟,皮膚糙黑,身形明明並不臃腫,臉上卻滿是橫肉,擠得一雙眼睛又小又奸。

此時,林飛臉上的橫肉不受控制的抽動了兩下。

她知道!她居然知道了!

她是怎麼知道的?

林飛不相信他那愚蠢的姐姐能靠自己的腦子把黃榴果和嘎啦果聯繫到一起……那個水果行的人明明告訴他根本沒人知道兩種水果不能放在一起吃的事,他那麼天衣無縫的計劃,怎麼可能?

主治醫生來找林葳的目的就是這個,可惜他來得時間不湊巧,剛好撞上原身的養母和弟弟,一番鬧騰沒完沒了,他根本沒有開口的機會。

可算找着機會,主治醫生立刻道:“有結果了。我們把你的嘔吐物送去做了毒物鑒定,確定你體內的毒素確實由黃榴果和嘎啦果的果酸反應生成。”

涉及到自己的專業領域,主治醫生滔滔不絕,“通常情況下,這種毒素微量進入人體,會造成輕微的嘔吐、腹瀉以及頭暈,24小時後會被身體代謝掉,不需要就醫。”

頓了頓,主治醫生的語氣里染上了遺憾,“你的情況特殊,你攝入了大量的嘎啦果和黃榴果,它們生成大量的毒素損害了你的身體和腦部神經,現在你身體裏的那種毒素雖然已經被清除、代謝,你腦部神經的損傷卻不可逆轉。除非用上負離子修復液修復你的腦部神經,否則……”你將終身偏癱。

主治醫生的未盡之語,大家都明白。

也就只有張淑芳的關注點清奇,她瞪着病床上的林葳,問:“黃榴果我知道,你弟跟我說過你要搞什麼奇怪直播,要吃那個黃榴果。嘎啦果是怎麼回事,嘎啦果可不便宜啊,你哪來的星元買嘎啦果吃?”

主治醫生和趙天明同時嘆息,養女還躺在病床上,甚至有可能將面臨永久偏癱,這個當媽的卻滿心滿眼都是錢。就算不是親生的,也大可不必如此吧。

面對張淑芳的質問,林葳坦然一笑,道:“這你就得問你的兒子了。”

張淑芳雖然詫異於林葳的語氣,從前的林微可不敢用這種挑釁的語氣跟她說話,但她並未多心,只覺得林微這大半年在外,把好好的性子都給養野了。

林葳提到林飛,張淑芳便扭頭詢問地看向自家寶貝兒子。

這一看,可把張淑芳嚇了一跳,就只見林飛滿臉的油光,竟是出了許多汗。

因為緊張和心慌,林飛呼呼的喘氣。

聽到張淑芳的耳朵里就成了缺氧症犯病的前兆,她焦急的喊:“哎呀,我們飛飛好像犯缺氧症了!”

她這麼一喊,林飛順勢就摔倒在地上,裝起了病。

現在的他已經沒有心思去想什麼賠償,什麼巨額保險,他現在只怕林葳會當著這些人的面將他買嘎啦果泥蛋糕和催促她播黃榴果的事說破。

他終究只是一個不滿十六歲的孩子,一時鬼迷心竅做了惡,卻全然沒有承擔惡果的勇氣。他不愛讀書,不懂法條,他只知道自己差點殺了人,而殺人是重罪。就算現在林葳沒死,可她癱了……那他,會坐牢吧。

想到坐牢,林飛整個人都抖了抖。

他一抖,張淑娟就急得直叫喚:“飛飛!飛飛!醫生你快過來看看他!”

主治醫生醫者仁心只能上前查看。

林飛裝病間隙偷偷睨了眼病床上的林葳,角度關係,他看到林葳似笑非笑的俯視着他,眼裏沒有對他這個弟弟犯病的擔憂,她看他就像在看地上一堆沒用的生活垃圾,甚至透着嫌棄。

那種違和感又來了,林飛只覺得眼前的林微異常陌生,就像換了一個人一樣。

他篤定以前的林微就算髮現他殺人騙保的事,也不會拿他怎麼樣,也不敢拿他怎麼樣。

他只需要私下裏敷衍兩句,跟那個林微說兩句軟話,對方必定會幫他隱瞞,至少不會送他去坐牢。

但是現在,他卻沒了自信。

主治醫生翻了林飛的眼皮,又查看了他的口鼻,並沒有發現林飛有缺氧症發病的跡象。

林飛卻在這時突然急喘,一副透不過氣來的模樣,聲音嘶啞的求救,“我快喘不上氣了,氧氣,給我氧氣。”

張淑娟急得跟着大喊:“氧氣,氧氣,醫生你快救救我們飛飛啊!”

主治醫生想說對方沒犯病的話哽在了喉嚨里,看林飛似乎確實不舒服,就算不是缺氧症也有可能是其他的病發作。主治醫生用領口的呼叫器喚了一台護理機械人過來。

護理機械人將林飛抱出了病房,去做全身檢查,張淑娟擔心兒子的身體,也跟着一塊兒出去了。

臨出門,張淑娟還不忘放了句狠話,“賠償這事沒完,你們都給我等着!”

趙天明沒做任何反應,就跟沒聽見一樣。

經紀人一臉皮笑肉不笑,等着?誰有那個閑工夫跟她繼續掰扯。

趙天明這天來倒確實是來談賠償的事,不過他是想跟林葳談。

眼下被這麼一通鬧騰,病床上的林葳一看就是一副精神不濟的模樣,趙天明也就沒開口,只囑咐林葳好好休息便和經紀人一起出了病房。

主治醫生還有事,很快便也走了。

病房裏一下變空了。

林葳掩嘴打了個哈欠,正想開口叫米莎把黃珠果拿來,讓她吃上兩顆,她就好睡覺了,眼角的餘光處突然出現一道人影。

林葳定睛看了一眼,哦,原身的塑料姐妹,好像叫周曼。

看了一場鬧劇的周曼此時走到林葳的病床邊,和林飛的感覺相似,她也覺得眼前的林微彷彿變了個人。

正想開口說點什麼,卻聽林葳淡淡道:“我困了,你有什麼話,等明天或者等我出院后我們再聊。”

周曼臉上剛漾起的笑容,僵住。

盡職的護理機械人米莎此時也過來提醒,“探視時間已到,病人需要休息。”

林葳在心裏給米莎點了個贊。

周曼瞪着林葳閉目養神的側臉暗暗吸氣,確實變了,變驕傲了……

周曼在心裏暗暗猜忖,林葳的傲氣也許源自於前兩天喬巧的探視,也許喬巧對她許諾了什麼,比如等她出院,和她連麥,幫她增加直播間熱度之類的。

一個偏癱,還能紅不成?

但轉念想到林葳的直播意外現在還在被討論,熱度還沒有徹底下去,等她出院復播,多少總還會有些熱度殘餘。周曼忍了忍,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盡量輕快,道:“行,那我下次再來看你,你好好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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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際植物馴化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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