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包子

那一年我十二歲，彼時我住在城外的城隍廟裏。

那一天下着雨，路上滑的厲害，我花費了很多時間，甚至繞了一點路，終於擺脫了包子鋪掌柜的追殺而回到了城隍廟。

我一直想不通，包子饅頭蒸出來就是為了給人填飽肚子，就因為我的兜里沒有銀子，我就要受這樣的屈辱，像被一條瘋狗追着一樣到處跑，這規矩簡直不可理喻。

安天雪是唯一一個認可我這番話的人，他覺得我說的不錯，他也覺得這規矩壞透了，說完他笑嘻嘻的問我能不能再去偷兩個。

我嚴辭拒絕了他，並告訴他偷東西是不對的。

他笑了笑，說，可是你的兜里沒有銀子，沒有銀子就買不了包子，不吃包子我們兩個就要餓死，而你只需要偷幾個包子可以救活兩條人命，這哪裏不對？

我想了想，他說的確實很有道理，但我不想動了，就靠着柱子坐了下去，我看着城隍的雕像，感慨了一聲，問安天雪，我們為什麼不是城隍，據我所知，城隍是不用吃包子的，這樣一來他便不用去偷包子鋪的包子，也不用為了包子挨打受氣，我們為什麼不是城隍呢？

安天雪平躺着看我，咳嗽了一聲，笑着說，等他拿到了那塊令牌，他的兜里就會有很多銀子，到時候他會請我吃最大最好吃的包子。

這一刻我竟然感覺有些難過。

安天雪的肋骨斷了幾根，腿好像也折了，他只能躺在這廟裏說一些安慰我的話。

但我其實一點都不想吃包子，我告訴他，等他兜里有銀子了，一定要開一家不要錢的包子鋪。

他沒想到自己的承諾我竟然一點都不動心，他有些失望，隨後說他答應我，等他拿到那塊令牌了，一定開一家不要錢的包子鋪，然後讓我當掌柜。

我聽完更加難過了，於是又一次問他肋骨是怎麼斷的，令牌又是什麼東西。

他聲情並茂的給我講述了他作為一個神秘組織首腦的過往，那些奇幻的過往，像極了我死去的祖母哄我睡覺的故事，於是我很快就睡著了，像前幾天一樣。

我不厭其煩的問他為什麼受傷，他不厭其煩的給我講那些故事，可每次還沒到他受傷那裏，我就已經被催眠過去。

但這一次他喊醒了我，我嚇得一激靈，問他是不是包子鋪的掌柜追來了。

他說沒有，他只是想告訴我他的肋骨是怎麼斷的。

我對他講，他可以一句話說完，不用每次都講那些沒用的故事。

他說那不是沒用的故事，那是他璀璨的過往。

當他說這句話的時候，我看到他的眼裏似乎有光，當時天色已經很暗了，也許是我的幻覺，也許那一刻我真的在他眼裏看到了光，總之那一刻我被安天雪的話吸引了。

遺憾的是他眼裏的光越來越少，他的聲音也越來越低，最後我只遠遠聽見一句“我是被陷害的，被我的好兄弟！”

我問他是不是他的這位好兄弟打斷了他的肋骨，他沉默了一下，然後搖了搖頭。

我感到很奇怪，又問他，那是不是他的這位好兄弟打斷了他的腿，他非常不情願的又搖了搖頭。

隨後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跟我說，雖然他的傷和這位好兄弟沒有關係，但是他是因為這位好兄弟的背叛才受了這些傷。

我已經不能理解安天雪在說什麼了，我背對着他躺下，並告訴他，雖然我不能理解他口中的背叛是什麼，但如果他以後不能開一家讓我當掌柜的免費包子鋪，那對我而言就是最大的背叛。

他大聲說道，阿苗，我不會背叛你的！

我說我聽得見，不用這麼大聲。

他接着又說道，所以你可以在沒成為包子鋪掌柜之前再去為我偷兩個包子嗎？

我捂上了耳朵，很快就睡著了。

我夢見我開了一家包子鋪，很多人來我店門口吃包子，安天雪像一隻惡犬一樣站在邊上，一邊給別人遞包子一邊強迫別人聽他那璀璨的過往。

別人拿包子扔他，他心疼的說不要浪費這都是我的錢，我感到又好氣又好笑。

我醒來時已經是後半夜了，雨已經停了，我一翻身，發現半死不活的安天雪竟然不見了。

我吃了一驚，想了一下，我應該是還在夢裏，於是又躺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