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40
“怎麼去了這麼久,讓我好等,”紀導沖盛逸招手,“來來來,先陪我喝上三杯。”
盛逸酒量不錯,飯店的酒杯又只是小玻璃杯,不算什麼,他主動替紀導滿上,說:“紀導喝開心最重要。”
“這還差不多。”紀導吃軟不吃硬,滿意的哼了一聲,與盛逸連干三杯后,便沒再繼續“難為”他。
盛逸不在的那一十分鐘時間裏,這群年輕人挨個向紀導敬了個遍,這會兒見盛逸回來了,就將目標轉向了他。
“盛老師,我敬您一杯,感謝您這陣子對我的照顧。”何思寧雙手端着酒杯遞到盛逸面前,語笑嫣然的說道。
那日,何思寧借口送板栗去敲盛逸的房門,房內沒有半點兒動靜,後來在片場,眼見盛逸對她越發冷淡,何思寧便以為盛逸不僅裝聽不到,還因為那件事開始討厭她了。
如今,馬上就要從劇組離開了,她想最後再試一次。
然而,盛逸並沒有伸手去接酒杯的打算,只是不咸不淡的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十分涼薄的說:“演戲、搭戲不過是本職工作,我並沒有照顧過你什麼。除此之外,你已經是個成年人了,如果還指望別人能照顧你,那我倒是覺得你完全沒必要出來工作給別人添麻煩。”
盛逸此言說的極重,饒是何思寧擅長裝傻充愣,也不由得變了臉色。
見此情景,其他年輕人非常識相的噤了聲。雖說盛逸跟他們向來不熱絡,但從未對誰說過這麼重的話,一個個不由得繃緊了心弦,暗暗揣度何思寧是哪裏得罪盛逸了。
紀導伸手揉了揉太陽穴,顯得十分頭疼。以往,他不是沒見過想走捷徑主動貼上來的,比這離譜的場面多的是。其他人要麼欣然接受,要麼婉言拒絕,只有盛逸永遠冷着一張臉。不過,盛逸冷臉歸冷臉,卻也沒讓對方太難堪。但這次,竟然絲毫不留情面,直接開懟。連他都不禁有些好奇這何思寧到底幹了什麼惹盛逸不高興的事情了,還偏偏在盛逸心情不好的時候,往木倉口上撞。
好奇歸好奇,沒人傻到向兩位當事人求證。
紀導清咳了兩聲,主動幫何思寧打了個圓場,他可不想讓氣氛就這麼冷下去。
倒是盛逸突然這麼一嚴厲,懂得察言觀色的年輕人們一個個都學乖了,沒敢再給他灌酒。
三個小時下來,盛逸只是陪紀導喝了大概兩瓶左右,這點兒量對他來說不算什麼。
雖然只是啤酒,但紀導喝了不少,明顯有些醉了,但這群年輕人精力旺盛,出了飯店,還打算繼續去唱K。
此時,時間已經接近晚上十一點。盛逸提醒紀導明天上午還要開工,才將他心中躍躍欲試的小火苗給澆滅了。
不過,紀導很開明,沒有因為自己不去了,就拆攤子,准許年輕人自己去玩,只要別給他惹事就行。在劇組憋了許久的年輕人,歡欣雀躍的離開了。
盛逸在路邊叫了輛車,將紀導扶到車上,副導和攝影也上了車,他們還算清醒,盛逸便不打算和三人在車裏擠成一堆,說自己走路回去,順便醒醒酒,叫他們先走。
送走紀導他們,盛逸才剛往前走出不遠,就聽到有人在背後叫他,“盛老師。”
那人快步追了上來,一張略顯稚嫩的俊臉泛着幾分薄紅,不知是因為太冷,還是因為喝了酒,抑或是別的什麼。
來人是張勳。
盛逸幾不可察的蹙了蹙劍眉,只聽張勳拘謹的問:“盛老師打算走回去嗎?”
盛逸不冷不熱的“嗯”了一聲。
張勳靦腆的笑了笑:“那我和盛老師一起吧,我也想早點兒回去睡覺。”
盛逸沒說話,兩人沉默的並肩走在路上。
小縣城狹窄的街道空無一人,蕭瑟的冬風發出嗚咽的號子聲,昏黃的路燈投下斑駁的樹影,入目一片荒涼。
走着走着,張勳忽然伸手想要握住盛逸的手。感受到張勳的觸碰,盛逸倏地抽回了手,臉色一瞬變得陰沉至極,聲音冷若寒霜,“你在做什麼?”
張勳渾身一僵,白皙的臉龐一下子就漲紅了,磕磕絆絆的解釋說:“我、我只是……”
張勳頓了頓,一咬牙,赴死一般,斬釘截鐵的說道:“盛老師如果喜歡男人的話,不如考慮考慮我。我一直將您當作我學習的榜樣——”
“誰告訴你,我喜歡男人?”盛逸暴躁的打斷了他。
張勳微微紅了眼眶,垂下眼眸,低聲說:“我看到你和江樾牽手接吻了。”
不等盛逸做出反應,張勳再度抬眸看向盛逸,眸底涌動着熱切的**之火,他說:“江樾可以,我也可以。我比他年輕,長得也不比他差……”
“你以為你是誰,有什麼資格和江樾作比較。”盛逸居高臨下的睥睨着他,幽深的眸子裏閃過一道寒光,猶如離弦的箭,迎面射來,極具壓迫感,“我可以明明白白的告訴你,我盛逸既不喜歡女人,也不喜歡男人,只喜歡江樾這個人。”
聞言,張勳忽然冷笑一聲,露出刻薄的嘴臉,“少騙人了,你們男男之間,不就是為了尋求刺激嗎?而且,照我的觀察,江樾對你並沒有多好,只是貪心的享受着你對他的好,你又何必委曲求全。既是如此,盛老師為何不考慮考慮我。只要盛老師願意接受我,我可以用盡全力對盛老師好,事無巨細,比盛老師對江樾還要好。”
說話間,張勳傾身往盛逸面前湊了湊,極盡諂媚的說:“不管盛老師想要什麼刺激、想玩什麼花樣,我一樣可以給你。江樾做不到的,我都可以。”
“滾!”盛逸怒到了極點,如避蛇蠍一般,躲開了他。
“滾?你敢讓我滾?”見此情景,張勳只覺屈辱至極,齜牙咧嘴的沖盛逸冷笑兩聲,“你就不怕我把我看到的、拍到的都發給媒體嗎?”
盛逸的面色陰沉至極,好似暴風雨來臨前夕,那雙懾人的眸子死死地盯住張勳,半晌后,再度開口,語氣漸漸趨於平靜,卻越發讓人覺得毛骨悚然,“你要爆就爆吧,正好地下戀我早就談夠了。但我最這輩子最討厭的就是別人隨便插手我的事情,我勸你最好想清楚,你能否承擔的起威脅我的後果。”
盛逸頓了頓,不知忽然想到了什麼,又補了一句,“又或者說,你背後的那個人是否會幫你承擔這些後果。”
聞言,張勳一愣,想到網上一直流傳着盛逸背後有強大的靠山,否則他一個非科班出身的人又如何能在娛樂圈平步青雲。
他這次之所以會答應公司老闆的要求,接近盛逸,趁機拍下兩人親密的照片,一方面是想從老闆那裏謀好處,另一方面,他如果真的和盛逸在一起了,肯定少不了他的好處。
張勳的如意算盤打得響,但他沒想到盛逸彷彿早就看穿了一切,頓時嚇得氣焰全無,眸底的**和狠戾齊刷刷退卻,就像是退潮后的灘涂,只剩下骯髒醜陋的內心,無處遁形。
見狀,盛逸心中有了答案,他不想惡意揣度祁珩,但張勳是奇峰傳媒的藝人,而今晚的飯局又是他提議的……
盛逸不由得捏緊了拳頭,連看都不想多看張勳一眼,逕自離開了。
酒店不算寬敞的房間裏,盛逸垂手立在床邊,沉默的看着空蕩蕩的大床,心中的思念猶如藤蔓般瘋長。
此時此刻,他只想緊緊的抱住江樾,哪怕什麼都不做,只嗅一嗅他發間的清香,感受着他怦然跳動的心臟、漸漸滾燙的體溫……他便已心滿意足。
翌日一大早,忍了一晚上的盛逸迫不及待的想要給江樾打一個電話,想要聽一聽他如深林山澗般清悅的嗓音,嗔怪他時,從鼻腔里擠出的悶哼聲,但估摸着他應該還沒起床,只得作罷。
盛逸在餐廳碰到了紀導,紀導顯然沒怎麼睡醒,眼神迷離的盯着盛逸看了會兒,見他眉宇間隱隱蓄着不悅,還以為他從昨天一直氣到了現在,一拍腦門懊惱的說:“哎呀,本來想讓你開心一下,結果忘記告訴你了。”
“什麼?”盛逸問。
紀導掃了一眼餐廳,零星幾個人,還都坐的很遠,便壓低聲音,神神秘秘的說:“你還記得你拍的第一部電影《大夢想家》嗎?”
盛逸不知紀導為何突然提起這個,但還是配合的點了點頭。
紀導接著說道:“當年來這部電影試戲的人非常多,其中不乏當紅影帝和有實力的小戲骨。不過,因為劇情本身的特殊性和最終所需要呈現出來的效果,我當時一心想要啟用兩名新人,尤其是男主這個角色。我在人山人海里淘啊淘,終於讓我淘到了兩顆珍珠,一個高三生和一個大三生。”
聽到這裏,盛逸確信紀導說的這兩人是江樾和他,心中隱隱覺得有什麼東西呼之欲出,下意識繃緊了呼吸。
現在提起這些,紀導仍是隱隱有些激動:“你應該想到了,高三的是江樾,大三的是你。其實,你們倆試戲時對這個角色的詮釋方式並不相同,但眼神中那種抓人心弦令人激動不已的純澈卻是一模一樣的。這個人選,我前前後後找了大半年之久,曾經一度都快要放棄了,可想而知,我當時看到你們倆時有多激動。”
“可這老天爺啊,偏偏就愛跟人開玩笑。我想找的時候,死活找不到合適的,好不容易找到了,一次來倆。說實話,你倆不管舍掉誰,我心裏都覺得很遺憾。”
“就在我糾結不已時,江樾主動找上了我。說是高三學習緊張,可能沒辦法演這個角色,想退出。我當時覺得奇怪,他來試戲之前,難道不知道自己已經高三了嗎?我追問他為什麼,但他始終沒有告訴我真正的原因,只說希望他曾經試過戲這件事,我可以替他保密。”
紀導深深地看了盛逸一眼,不由得嘆了口氣:“雖然江樾沒有明說,但我想他主動退出,應該是為了把機會讓給你。”
聞言,盛逸只覺大腦嗡的一下,五味雜陳的情緒一股腦兒湧上心頭。
起初,盛逸並不知道江樾也去試過戲。幾年後,無意中聽人提起,江樾試過戲,導演還很看好他。對於自己成了他的競爭對手,還擠掉了他這件事,盛逸一直心懷愧疚。
卻沒想到,江樾選擇放棄來之不易的機會、喜歡的角色以及所做的一切努力,甚至是可以預見的未來,都只是為了他。
盛逸一直知道江樾對他很好很好,只是沒想到,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江樾默默為他付出了這麼多。
這個發現讓盛逸心跳驟然加快,渾身熱血沸騰,涌動的熱意迅速填滿了空落落的胸膛,眼眶竟隱隱有些濕潤。
紀導拍了拍他的肩,寬慰他說:“你和江樾的事情,我也不好多說什麼。但我覺得,你不必因為祁總的出現而患得患失。俗話說,旁觀者清。在我看來,江樾心裏的天平或許一直向著的都是你這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