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章 煎餅卷子
薄薄的煎餅被娘不斷翻轉摺疊,撒上蔥花和鹽,再放一點點的腥油(動物油脂,一般是五花肉或者肥肉煉出來的油),在鏊子上烙的酥脆,變成香脆可口的煎餅卷子。
攤好的煎餅卷子碼的整整齊齊,包在那紅布碎花包袱里,這就是我初中時候一星期的口糧,據說那包袱用的布子是爺娘結婚時候別人送的喜單(農村結婚時候比較近的親戚會送喜單,也叫帳子,其實就是一大塊花布),大塊的紅布上印着大大的牡丹。
還記得娘那時候的樣子。細長的臉上還沒有皺紋褶子,也還沒有淡淡的老年斑。腿也還是好好的,沒有腿疼,更沒有膝蓋和腿部變形,走起路來不吃力,更別說坐下後起來都困難了。手上也是完完整整的,指頭沒有讓石頭砸壞,還是五根手指頭,手更沒有浮腫。意氣風發的她用藍方巾或者黃方巾包裹着頭髮,那時候的藍方巾顏色還是最鮮亮的時候,不似現在已經掉色泛白。
星期天的早上,娘就開始忙活。拿起蒲團放在飯屋的柴火前面,一手就能拎起鏊子。幾塊石頭一墊,鏊子支棱起來,坐在飯屋的鏊子旁,旁邊是一盆的煎餅糊子。
盆是老砂盆,裏面有紅釉的那種,還是比較光滑的。它既是糊子盆,也是面盆。平時的時候和面用它,盛煎餅糊子也用它。
煎餅糊子是星期六下午我和娘一起推磨現磨的,棒槌子用的都是當年的新棒槌子。磨棍我和娘一人一根,她的那根長,我的那根短,娘倆的影子隨着磨旋轉,層層的棒槌糊子順着磨的縫隙流淌,繪成一幅黃灰色的畫卷,黃色的是煎餅糊子,灰色的是石磨,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棒槌子香。
那時候的自己還不懂得為爺娘分擔,一如現在的孩子一樣認為所有都是負擔,都不是他們該做的,都應該是爺娘做的。推磨的時候會偷懶,僅僅是扶着磨棍不出力,娘看出來了也只是笑笑,看破不說破。
娘熟練的取一把麥秸點燃,快速的續到鏊子底下,一縷縷的白煙瀰漫在飯屋裏,嗆的人難受,眼也睜不開。麥秸續了一把又一把,鏊子熱了,煙也慢慢下去了。
麻椒油倒一點在鏊子上,擦一下,舀一瓢糊子倒在鏊子上,放下舀子的手快速拿起咣當耙子,手一轉糊子就攤滿了整張鏊子,糊子有厚有薄,還不均勻。左手拿起爺給做的煎餅刮板,不同方向來回刮幾次,煎餅基本也就成型了。蒸騰的熱氣順着煎餅粗糙的一面升起,差不多的時候娘再拿刮板在煎餅邊緣一沾,手迅速將煎餅揭起來,倆手一倒,迅速蓋在鏊子上,坐等水份被蒸發,蒸發后的煎餅也就熟了。攤好的煎餅被整齊的放在用秫秸做的鍋蓋上,攤好一張繼續下一張。
娘攤煎餅的時候我都會守在旁邊,愛吃那一口酥脆,剛攤好的煎餅不管是直接吃,還是卷上蔥葉、椿葉鹹菜,都是我最喜歡的美味。
攤好的煎餅端回屋,疊煎餅的活基本都是我來干。順着中間對摺,左往右,右往左再一折,一張煎餅就疊好了。
疊好的煎餅一部分直接包包袱,一部分烙成煎餅卷子,最後再拔些大蔥,炒點辣疙瘩鹹菜,一起放到娘用化肥袋子縫的書包里。
記憶中上初中那幾年,這一幕幕一遍又一遍的重複着,煎餅和煎餅卷子讓我念念不忘,現在還會時不時的去糧油店買上一包,只是家裏只有我和小兒子吃。為了吃到大蔥卷煎餅,我還在家後面的山上開荒種了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