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長生街
山城。
長生街西側行人路。
冰雪旖旎。
嗖嗖……,凜冽的冬風肆意充灌着。狹長的繁華街道幾度要被狂風摧殘殆盡,昔日的油柏路赫然結上了一層堅冰,拿鐵鎚敲都不一定能敲碎。
頂着狂風驟雪,眼睛開一條小縫朝前看一眼。
雖然雪下得如同天瀉萬頃棉花,“街角小超市”五個字還是能看得見滴。
這種狗熊都無法行走的氣候中,竟有如此奇葩的人出現在街上。
“哎呦,這隆冬可害人不淺,凍死人了,喂,那個……,給老子拿包煙。”
年近六十,皮白骨瘦,鬢毛叢生,眼睛凹陷的男子穿着人字拖,腳丫子凍得通紅,估計輕輕一掰即可斷。
頭頂着幾厝毛,妥妥的地中海髮型。
身着軍大衣縮着身子身體迎風前傾45度的中年男子穿過風雪,直立在小超市櫃枱前。
“快點兒滴!拿包煙!”
他滿嘴黃牙,牙根都黃得發黑了,這恐怕是在娘胎里就抽煙了吧?
“好嘞!”
一個穿着精緻,臉蛋兒嫩滑嫩滑,估摸十七八歲的少女從老人椅上懶羊羊的站起來。
旁邊有兩個燒得通紅的電熱爐。好似兩隻上古猛獸的大眼睛。
此女孩名叫龍靈,是長生街第一家住戶龍玉林的孫女,五官精緻,心靈手巧。可稱為當代小西施。
“德叔,要什麼煙?”
“嬌子!麻利點兒的!還有別叫老子德叔,老子可是跟你爺有過節的!哼。”
這人就是幾年前在菜市場買菜時看人家是個老婆婆,就搞“霸王菜”,扛着人家一大袋白菜,滿面笑容的跑路的那個強盜。
不巧的是撞見了龍靈的爺爺龍玉林。最後就是
賠錢,丟臉。
即賠了白菜又扇了臉。
就因為這件事兒,這缺德的“德叔”把龍玉林當成了心目中的敵人。
女孩不屑一顧,彎下腰打開玻璃門,兩指夾着藍色嬌子遞給他。
德叔接過煙,熟練的叼出一根,點着火,吧嗒吧嗒…抽了幾大口,向龍靈吞吐煙氣,丟下一張油膩的五塊錢,然後跺幾腳地,一個箭步溜到路口走了。
呼呼………
風力達到了七級。
“去你丫的惡風,老子的煙,還…還沒抽到屁股那裏呢,就被你刮跑了!去你丫的…”
德叔罵罵咧咧的眯眼朝天怒吼。大把大把的雪砸在他臉上都無法讓他息怒。
龍靈嗤笑了一下。
牆上的鐘錶,已經18:35。
關掉電爐,穿上長皮靴,拿起厚長的羽絨服,皎白的脖子處圍了一條暗紅圍巾,關了店卷門,獨自順着風走向街巷深處。
這條街名何以叫“長生街”?
因為住在這裏的人普遍都年長,其中最老的有186歲,還能自己做飯洗衣,互相咿呀叫喊。
……
過了八九分鐘,伸手已不見五指,只能感受到風力的存在,還有雪花飄在臉上的冰涼感。
拐過彎,推背感變成了高速狀態中突然剎車的阻力感。
強勁的風力讓人寸步難行,龍靈只好貼着街道建築物艱難前行。
走到一半兒,龍靈停住了腳步。
“簌簌簌……”
黑夜中一陣沉穩的踩雪聲朝她走來。
白色的陰影?
有人跟蹤她?
……
山城長生街西岸萬盛園06棟別墅。
“咚咚咚……”
“咯吱……。”
“靈靈回來了,怎麼樣,今天買賣如何?”
一佝僂老頭打開房門,極力抬起頭看着孫女。
這老頭即龍玉林,現在雖然老了,但是依舊能看出其年輕時有多麼氣盛,那可是名震山城的大人物。
“爺爺,賣掉了一包煙、一瓶瀘州二鍋頭和幾把匕首。”
“靈子,怎麼感覺你今天氣色不好啊,沒事兒吧?”
老頭兒皺着眉頭,有點驚訝。
“沒事兒。”
龍靈可不敢將有人跟蹤她的事兒告訴老頭兒,一是因為老頭兒身體不太好,怕驚動他,二是怕老頭兒掀翻整座城市也要找出這個“白影”人物,到時候又鬧得沸沸揚揚的。
“誒,他呢?”
龍靈脫下長靴,換上藍色棉拖,掛了肩包,扶着老頭入坐沙發。
“問你爸呀?他去公司了還沒回來呢,餓了吧,廚房微波爐里有一杯奶茶跟幾片麵包,先湊合一下吧,等你爸回來了再做飯。”
“爺,別了,等他得到半夜。”
龍靈走向廚房,拿出奶茶和麵包分成兩份,遞給了老頭兒一份。
老頭也不說啥,都習慣了,這幾年來晚上都這樣的。
老頭兒已經愛上了奶茶。
“嗯…爺爺,要不吃完您給講講“長生街”的故事如何?”
龍靈滿懷期待的懇求老頭兒。
“故事?…行。”
老頭摸了一下龍靈的頭,應了下來。要知道他是不會輕易講“長生街”的,聽過的寥寥無幾。
龍靈很喜歡聽別人講故事,特別是閱歷豐富的老人,就像她爺爺。
為了聽故事,龍靈自己吃完了還一個勁兒催老頭兒快點吃。
真是不怕噎死六旬老頭兒。
老頭兒一口悶了甜甜的奶茶,生吞下焦黃的麵包。
這牙口不減當年啊。
吃完,老頭神神秘秘的對孫女招手,讓她靠過去。
龍靈靠坐在老頭兒身旁。
老頭對其耳語道:“可不敢告訴他人。”
龍靈瘋狂點頭示意不會。
冰渣砰砰的敲打着窗檯,那風聲就像女鬼在尖叫。
“……長生街,這裏長生的人不少,但是短命的更多。
“為什麼呢?”
“因為這條街藏着一個怪物,它專門在黑夜裏對路上的行人伸出魔爪…第二天白天只能看到案發現場有一股藍色的氣體貼着地面緩緩散開
……
所以晚上盡量不要獨自在外晃悠。
哦,對了,有人說它是個像人的外形的白影。”
白影??!
方才龍靈看到的也是個白色的影子,在她身後跟着。
龍靈聽完再結合自己遇到的那個,感到很害怕。
還有一個。
老頭緊攥拐杖接著說:“幾天前夜裏,我看了一下表,不見你回家,便拄着拐杖走到小院子裏去等你。
剛坐在藤椅上,抬頭往院外前路一看,有三個人很不正常的坐在昏黃的路燈邊,要知道這可是隆冬時節,其中有一個好像是昭林航,另外兩個不知道是誰。
他們在互相拉扯,還有說有笑的,
我看了一眼然後彎下腰去系鬆了的鞋帶,等到再抬頭時,在燈光的照應下,我看到那兩人面目猙獰,手中執着染紅的匕首,
昭林航被捅死在雪花中!!鮮血還徑直流向四周,但是朝我湧來的速度很快,不會兒竟流到了咱家院子裏,我還踩了幾腳,
恍然間我猛起身,朝雪堆里擦了擦鞋子,然後踉踉蹌蹌的跑回房子裏頭,把門反鎖好,再從廚房裏拿出那把長刀死死地盯着門。
過了許久,沒見動靜,於是我坐在沙發上喝了口水,鞋邊的鮮血居然還是很清晰,
喝完水我拉開窗帘,貼着窗戶往外瞅瞅,昭林航的屍體依舊在那裏,還在抽動。
我尋思那兩人應該走了,安心拉上帘子。
一轉頭。
只見兩把明晃晃的寒刀直直的刺向我……
那刀很像你小超市裏賣的匕首,
霎時我感覺胸口涼涼地,很痛!眼裏最後看到的是一片紅暈……”
老頭兒額頭落下一排豆大的汗珠。
這是自己給自己講怕了?
這一點味道都沒有,甚是乏味啊。
“爺,這怎麼可能?昭爺爺不是早在四年前就死了嗎?”
龍靈驚疑的問老頭兒。
“是啊,這我也很不解,當時我們可是見證了他入棺槨埋葬在褐竹林了的,你還看了呢。”
老頭擦去汗珠,瞅了一眼龍靈。
“嗚嗚……好可怕。”
龍靈裝作很害怕的樣子。
“這只是個虛幻的故事,別當真了,人老了就喜歡胡言亂語,哈哈,卧室的窗帘還沒有拉上呢。”
老頭兒愣了一下,然後笑着朝卧室走去,留下裝發神的龍靈。
龍靈回過神,急忙趕在老頭前走進老頭兒的卧室拉上了帘子。
爺孫倆回到沙發上坐定。
“爺,您身後那是啥?好像是個白影!龍靈渾身打顫。”
“別忽悠爺爺,怎麼會?”
老頭兒緊張地回過頭,只看到了窗帘和牆上的一副鬥士油畫。
從未見過老頭兒一聽到“白影”就如此緊張過。
這白影能有多厲害呢,一把火就能把它給嚇死了吧。
“爺,原來您也這麼好忽悠,哈哈。”
龍靈得意的笑了。
“淘氣包,忽悠爺爺,哼,爺爺雖然見過的多,卻也是人,也怕那個神秘的白影,哈哈。”
爺孫倆互相打趣着。
咚咚咚……
“爺,有人在敲門?龍靈立刻緊張起來。”
老頭示意龍靈去開門,可龍靈哪裏敢呢。
“沒事兒,這孩子,一個故事就把你嚇成這樣,還是我去開門吧,哎呦。”
老頭兒拄着拐杖去開了門,龍靈拿起桌上的刀子死死盯着走廊。
這門一敲,她可不就害怕了。
咯吱……
“爸,靈子呢?怎麼讓您來開門呢?”一個雄厚的聲音傳入客廳。
“給講了個鬼故事,不敢來開門了,呵呵。”
“又是關於長生街的吧?別老給孩子講那些。”
“靈子,來把這些葡萄洗了吃,順便把這些龍井茶帶到茶櫃裏。”
龍靈緩緩呼了一口氣,接過兩個盒子,往廚房去了。
來到廚房,龍靈朝外面看了幾眼,昏黃的暗燈在風中“噔噔”地碰撞在一起。
廚房裏的兩把從超市帶回的匕首高高掛在眼前,看着就很瘮人。
龍靈洗了葡萄,趕忙端着盤子回到客廳,龍庭衛囑咐了幾聲後龍靈走到卧室,再三確認已反鎖門,抱着毛絨熊仔睡著了。
外面的父子倆好像在吵架。
半夜。
哐哐哐……
咚咚咚…
一陣敲門聲響起。
龍靈驚醒,穿上衣服打開房門看到了滿地的鮮血,老頭兒倒在血泊中,父親不見蹤影。
龍靈踏着血跪在老頭旁邊,她眼角流下熾熱的淚,忽然窗帘被吹開,閃過幾束紅光,玻璃上出現了三個血字———長生街。
一束藍光打在院子裏。
依稀可見桃樹上吊著一具死屍。
沒錯,正是龍靈的父親龍庭衛!
屍體被倒掛着,腹部被挖了個窟窿。
桃樹後面飄過一個“白影”。
“不……
不……”
…………
“靈子,你醒了,是不是又做噩夢了?一個輕柔的聲音傳入龍靈的耳朵里。”
睜開眼睛。
棕色捲髮,一彎細眉,兩汪水眸,翹挺高鼻樑,素白小嘴唇,皎滑嫩皮膚的少女映入眼帘。
這是龍靈的青梅竹馬昭益柔,夢中被殺的昭林航的孫女。
昭家世代名醫,在山城可謂威名顯赫。
龍靈睜開眼睛,眼角尚有淚水,強烈的陽光把整個房間照的通明。
龍靈立即擦去眼淚,洗好漱,來到院子裏,坐上爺爺修建的鞦韆,此時,紅日當頭,分外溫暖。
放眼望去,長生街上人不多不少,叫賣聲,汽笛聲,孩子的哭聲等等交織成一片。
四年前爺爺,父親都因為被誣陷而入獄,爺爺不堪重負,加上疾病纏身,早已撒手人寰。
父親則在蹲監獄的過程中慘遭毒手,屍骨無存,也死了,母親早在龍靈五歲時就已辭世。
這幾乎絕門。
龍氏家族一夜之間從豪門貴族衰落了不少。
現在只剩下龍靈一人獨守着宛若城堡的別墅,她三代以內親人已絕。
靈子,別難過了,快點走出來吧,四年了,是時候放下悲痛了。
益柔摟着憂鬱冰冷,目光獃滯的龍靈。
翌日春風拂舊沉,
臨摹驕陽照冰心。
“紅日”當立出陰塞,
重收冬簾見“康”河。
虛夢如實幻如影,
靈境如空恰似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