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25章 鄉音
?(.)有不少百姓停駐圍觀,遠遠地,大家看到一個面容矍鑠的長須便服老者從馬車裏走下來,晉陽學館裏的博士、助教等十數人恭立在門口齊齊朝老者行禮。
“兄台,他是誰?”李琅扭頭問身邊一人,這才注意到人們多是怒目而視,看樣子這老者很拉仇恨啊。
“吸土國舅。”
“哪個國舅?”
那人沒好氣道:“國舅就是國舅,誰管他是哪個國舅。反正不是好貨,變着借口收刮我們百姓。”
見這位兄台怨氣值挺大,李琅不好再觸霉頭,退後幾步去問一位剛從路邊的酒樓里走出來,渾身散發酒氣的中年人。
中年人服飾考究,氣度出塵,也許是喝多了酒,話並不顧忌,輕捻頜下鬍鬚道:“外地人不知道吧,告訴你,吸土國舅就是太原尹王廉。此公出身太原王氏,就任太原尹以來,對太原王氏、太原原從和太原武氏的產業減稅,對尋常百姓和商戶加稅,地稅和市買稅年年增加,還徵收國朝其他地方不曾有過的間架稅,國朝業已明令廢除的關稅等名目繁多的稅收。太原百姓不堪負重,背地裏都罵他吸土國舅,意思是連太原的泥土地皮都要貪進去。”
“姓王的國舅……”李琅一時想不起唐玄宗是否有個姓王的妃子。
“王府尹是陛下原配王皇后的堂弟,王皇后因“符厭事件”被廢死後。陛下念及王皇后曾陪伴自己度過無比艱難的歲月,事後心存悔意,便提拔了王皇后的堂弟王廉。王廉在仕途上一路高升,官至太原尹。他是新任河東節度使田公在太原城唯一上門拜見過的人,只不過他們現在的關係鬧得很不和諧,兩人都想納劉家的女助教為妾。”中年人大笑道,“自古紅顏多禍水呀。”
“這麼,王府尹正在接劉家的女助教?堂堂府尹,何至於親自前來。”
“以前沒有過,也就近些日才來的,這還不是故意做給田公看的嗎,公開宣示女助教是他的人。”中年人笑道,“可惜女助教每次都避而不見,王府尹次次鎩羽而歸,哈哈……”
“女助教還真有個性嘛。”居然敢放皇親貴戚的鴿子。
“你不知道,女助教可不簡單,出身太原原從之一的劉家,自幼飽讀詩書才學過人。十年前,陛下巡幸太原,當時年僅十歲的女助教全程陪駕,深得陛下喜愛。後來,女助教上表皇帝,建言在培養科舉生徒的晉陽學館另置一女子學堂,教授貴族官宦女子。對於這一跳出世俗的舉動,陛下不但破格恩准,還特許她以一女子之身擔任女子學堂的助教,可謂簡在帝心。面對這樣一位女子,即便是位高權重的王府尹和田公,也不好來硬的不是。”
晉陽學館門口,王府尹自顧自地在門口來回踱着步子,等女助教出來,過了約莫一刻鐘,仍然不見女助教的倩影出現。看到越聚越多的百姓,王府尹面子掛不住了,回身步上馬車,原路返回了。
“看,這次又鎩羽而歸。”中年人大笑。
沒戲看了,圍觀的人們也就陸續散了,李琅繼續逛着西城。
太原城的特色之一就是園林多,還不是一般的多,西城隨處可見漂亮的園林樓榭,幾乎每一個大戶都有自己的私人園林,難怪唐玄宗在《過晉陽宮》中留下了“林塘猶沛澤,台榭宛舊居”的詩句,前方瀕臨晉水引水渠的路口又是一個很大的園林,走近發現,這是一家新開不久的茶樓。
茶樓名字叫七品軒,流檐飛壁,門前停了不少馬車,顧客川流不息。喝酪漿和四季飲的唐人什麼時候這麼愛飲茶了。打從節度使府出來,李琅就不太開心,打算進茶樓慢慢飲上兩杯舒展一下心情。
進得門來,看到門房正中立着一個大屏風,屏風畫著三位仙風道骨的中年人坐在涼亭里談笑飲茶,神情享受,旁邊附有一首詩,赫然是他告訴劉惇的七碗茶詩。
七品軒莫不是劉惇開的?
轉過大屏風,兩廂是茶座,坐滿了茶客,中間是一塊佔地頗廣的露園林,李琅在外面見到的便是這座園林。
園林中點綴般建有十幾座六角飛檐涼亭,樣式跟大屏風上的涼亭差不多,每個涼亭中設一茶座。茶座邊,泡茶的一應物事齊全,客人既可請茶博士當場現泡現喝,也可自己親手展露茶藝,十分雅緻。
李琅朝左廂的一個茶座走去,這個茶座靠近櫃枱,在櫃枱後面翻看了半賬本的茶樓掌柜抬頭轉動脖頸放鬆一下,突然看到李琅,眼睛一亮,立即快步從櫃枱後走了出來,叫道:“李校尉。”
李琅聞聲望去,是一位綢布袍衫的壯年人,滿臉堆笑,不認識,可聽對方卻是一口鄉音,應該是新豐人:“閣下是……”
“某是新豐酒肆祝掌柜三弟祝胄,現添作太原七品軒掌柜。”
“原來是祝三掌柜,幸會。”李琅拱手賀道,“茶樓都開到太原來了,真是生意興隆通四海,財源廣進達三江。”
“李校尉端的好才情,出口即成詩,讚譽了。”盛唐尚未出現對聯,祝胄聽到後世常見的套話挺新鮮,還以為是詩詞,“承李校尉吉言,請涼亭奉茶。”
“涼亭里挺貴的吧。”李琅隨口一問,松漠營分賞的時候,李琅既不貪多也不吃虧,自己也領了一百貫,錢倒是不缺。
祝胄殷情道:“涼亭的價位確實高一些,而且要事先預定。不過李校尉自是不同,免費。”
“那怎麼好意思。”
“李校尉是我們的生意夥伴,應當的。”祝胄笑道,“聽聞李校尉留駐太原后,祝某派了夥計去松漠營駐地請你,回來你被節度使衙門叫了去,沒想到在這裏遇見你了。”
祝胄邊邊引着李琅進了園林。
七品軒生意很好,兩廂的茶座幾乎座無虛席,園林中的十幾個涼亭也坐滿了客人,只有靠近後院牆洞門邊有一座涼亭是祝胄留給自己休閑和接待生意夥伴專用的,正空着。
兩人進了涼亭,分賓主落坐,茶博士過來當場泡茶,祝胄觀察着李琅的臉色,心裏微一斟酌,出言道:“李校尉此次俘獲突厥王庭,軍功卓著,節度使衙門將你叫去,應該是核實軍功論功封賞吧?”
李琅搖搖頭,淡淡一笑:“在太原的坊市間,三掌柜可曾聽聞人們傳頌我和松漠營的軍功?”
祝胄一震,李琅還真是很敏銳啊,完全無需他來點撥。
“滿大街都在傳唱田公命大同軍滅突厥於數千里之外。至於李校尉和松漠營之名嘛,卻是未曾耳聞。祝某看李校尉似乎面有不快,莫不是因此而失落?”
“不曾揚名人間倒沒什麼,真正的問題是現在我已快成為一個閑人。”
“不會是閑人。”祝胄突然冒出一席讓李琅十分意外的話,“李校尉目前的情形,祝某有心了解到一些。慶功宴過後,節度使衙門會將你升為實職校尉。如果契丹進犯河東,節度使衙門便會免去你松漠營主將一職,繼而將你調往桑乾河北面的留守大同軍中,抵擋契丹有可能發起的進攻。”
李琅一聽,心裏想罵娘,節度使衙門奪去他對松漠營的指揮權以後,再將他送到唐契戰爭的最前線去充當炮灰……
“冒昧地問一聲,三掌柜如何能夠獲知節度使衙門內部的機要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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