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四

憶四

有個人正在看着我

他的眼光是那麼的深邃,透露出來滄桑的孤獨,就像……

就像夢中的自己死前的心情一樣

那種孤憤和哀傷

我動彈不得,他卻可以深深影響到我,驚奇的是我並不害怕他,哪怕我並不認識他

他什麼都沒有說,只是一直注視着我

其實我對於他的身份是有一種猜想的

他更像是另外一個我

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感覺呢?

我沉迷於網絡,控夢的辦法也是我從網絡中學習而來的,控夢的前輩說:這個東西,時間一長次數越多精神狀態下滑是一定的,而且可能會衍生出來其他的人格,造成精神分裂

我承認自己不知天高地厚,主觀的忽略掉他們對於網友們的忠告並且勇於去嘗試

我想我的東西被動過是有一定原因的,雖然沒有確定的證據,但是分不清夢境和現實確是實實在在存在的

可能我的修為不到家?感受不到另一個自己存在?

“這次要是不死,我肯定要在家裏安裝個攝像頭,好好看看我自己到底做了些什麼”

我在心裏大聲咆哮

我害怕

害怕真的從此只能躺在床上,不能動不能說話,沒人陪我交流

我曾經看過一篇報道,外國的一個護士在一次偶然的機會發現她所照顧的癱瘓十幾年的植物人意識是復蘇的,沒有人知道他是什麼時候變得清醒,並且孤獨的熬過一天又一天

他就這樣被世界遺忘,先進的醫療手段保住了他的性命,他卻被困在自己的身體裏十幾年,當醫生們接收到他的腦電波之後,他所傳遞出來的第一個消息就是‘殺了我’

我害怕會變成他那樣,我天生恐懼幽閉的環境,看着網絡上的人“地窟探秘”,我甚至不能呼吸,而如今我連睜開眼睛都做不到,我也即將被困死在我身體裏可怕“地窟”中了

再也看不到這個世界了,我的爸媽姐姐一定就在我的身邊,他們一定都哭紅了眼睛吧,甚至準備好了為我安排後事?

他的情緒影響着我,與我悲觀絕望的心情共鳴

媽媽就坐在病床邊守着我,憔悴的她看見了我繃帶縫隙里緊閉的眼角淌出的淚水

我感受不到我的身體,但是沒理由的,我知道她在隔着繃帶,顫抖着撫摸着我的臉,哪怕她知道我被車子碾碎的面龐是那麼可怖

“別怕……媽媽在呢,媽媽陪着你”

我聽見了

我能聽見她,她的話語那麼讓我安心,注視着我的目光消失了

她的撫摸讓我安心無比,隨後放鬆了我的意識,緩緩陷入黑暗

……

我又哭濕了枕頭

這個星期已經第三次了

“峰兒,你怎麼回事兒?是不在學校挨欺負了?”

“沒有,媽媽”

“你這天天睡覺都折騰,還哭,真沒挨欺負?”

“真的沒有,媽媽”

“趕緊起來吃飯吧”

我麻溜的從床上坐起來,穿衣洗臉刷牙

“吃完飯趕緊出去啊,校車馬上到了,錢給你放書包上了,別弄丟了”媽媽的聲音從廚房裏傳出來

“啊,知道了”

我把書包上金燦燦的五毛錢裝進兜里,這是媽媽每天給我的零花錢,五毛錢可以買一根棒棒糖,一包辣條或者是小玩具,我背起書包跑出了屋子

前院的台階一共有九級

“一、二、……六,

嘿!”

我從第六級台階直接跳到了院子裏,一時沒剎住車往前踉蹌了幾步

“今天跳了三個台階,太厲害了嗷”

這個所謂的“校車”是我們小城裏的官員為了方便小孩子上學和公交車公司商量后額外安排的,只拉我們小學生

至於這個公交車公司我感覺它很神秘,我不知道在哪裏,只知道天黑的時候這唯二的公交車都停在路邊

到了學校,我並不急着去教室,而是一溜煙跑進了學校的商店,商店裏面的職工是在我們正在上第一節課的時候才陸續上班的,所以現在只有一個老闆在裏面,應付早晨的幾個孩子

她是個中年女人,皮膚黝黑,又瘦又高,我們叫她“燕姨”

我買了一包一粒一粒的辣條

這樣的話每節課下課都吃幾粒,可以吃到放學,最後在回家的校車上把剩下的全部倒在手裏,一把吃掉,然後撕開袋子,舔乾淨上面的油

小學生有一種玩法,超市會賣一種卡片,圓形的,上面是奧特曼和怪獸之類的圖案,我們這邊叫做“pia(四聲)嘰”

孩子們兩兩一組,在課間的十五分鐘時間裏,在學校操場鋪的瓷磚上面玩

玩法是先猜拳決定先後,輸掉的孩子拿出一張放在地上,這個動作叫做“錄pia嘰”簡稱為“錄”,另外一個人也拿出一張來,用那張卡片來打地下的那一張,如果把地下的那張打翻面了,那麼兩張卡片就都是自己的,如果沒有翻面,那麼另外一個孩子就撿起自己剛剛“錄”的卡片來打另外一張

我是其中的大神,用幾張“本錢”贏得盆滿缽滿,直到塞滿兩大褲兜

放學的時候我會拿出一大把撒向天空,這樣明天還會有人和我一起玩

回到家裏媽媽已經做好了晚餐,吃過晚餐我會和同村的孩子一起去外面瘋跑,在天黑后玩“躲貓貓”,不怕黑也不怕臟,躲在家家戶戶門口堆好的“苞米垛”里

可是今年我並沒有像往常一樣急着吃飯然後跑出去

我看着忙碌的媽媽和飯桌上的爸爸,我突然覺得我好想他們,他們明明離我這麼近,卻又好像無限遠

嘴一癟,我哭了

媽媽聞聲而至,趕緊抱住我問我怎麼回事,爸爸也關心的看過來

可是我已經哭到失聲了,抽泣着什麼都說不出來

吃完飯我提出睡覺,又直接跳到炕上“捂被”(這是我們東北的說法,東北的土炕燒過火才會熱,提前把被子鋪好,等到睡的就熱熱乎乎的了)

爸媽一臉擔憂,他們可能覺得我在學校受了欺負

“媽媽在炕頭,爸爸在中間我在炕梢”

一邊捂一邊念叨

我知道媽媽的擔憂,她剛去外面偷偷打電話給老師詢問我在學校的情況,明天老師肯定要問我,不過我已經做好了準備

熄燈

睡覺

當晚我做了一個夢

夢中家裏的後院變得好荒涼,雜草是那麼的高,我好害怕我想轉頭跑到屋子裏去,可是後面出現了一個人

我認出來那就是我的堂哥,他已經舉起了手中的針管刺穿了我的胸膛了!

我一個激靈,從被窩裏坐了起來揉着胸口

聽着一邊父親的呼嚕聲,看着他們兩人熟睡的身影我感覺到無比的安心,揉着胸膛,我重新睡了下去

我又回到了那個荒涼的院子,堂哥已經消失不見了,但是我不敢在院子裏待下去,所以我回頭跑到我家的屋子裏,但是那個漆黑的屋子並不是我家,夢境變得好清晰,屋裏的擺設像是一個小賣部,只不過已經荒蕪很久了,點點灰塵在黑暗裏竟然也能發出光亮

我站在本應該收銀的地方,桌面上有一個四四方方的,看起來就很堅硬的物體,像是一個令牌,上面清晰的寫着一個“鬼”字

兩個人影出現了

我跪在地上

求她們教我“鬼術”

突然之間我回過神來,破敗的小賣部還在散落灰塵,桌面上的“鬼”字清晰可見

這件事我曾經經歷過!

接下來會出現兩個女人!

兩個人影憑空而現

我應該求她們教我“鬼術”!

一瞬間我什麼都想起來了,我應該已經死了,上吊而死,死在了自己買的房子裏,爸媽早已故去,前塵往事應該如同這黑暗中的灰塵一般,閃耀,並且消失

我用這句身體發出稚嫩的聲音詢問

“你們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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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從夢裏吹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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