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火邊夜話
一周過去，
當黃昏薄暮的斑駁從森林褪去，深夜幽暗的陰影爬上樹梢之時，
出發前往緹歐故鄉城鎮的二人才剛剛走到城鎮森林的中游位置，正剛剛升起驅散黑暗的篝火。
處在機械國度埃瓦隆與公會之國伊茲尼亞的交界處的這片森林本不是多麼遼闊的地帶，
之所以前進進度緩慢也只是因為某位久睡方醒之人的肆意妄為。
她有意享受在經過漫長歲月之後體會到的這股腳踏實地的真實感，
鼻尖嗅到的泥土的氣息，和不經意間鑽入的青草芳香、連腳下逐漸腐敗的枯枝敗葉，都無一不在提示着璐米歐兒。
這份鮮活的真實感讓璐米歐兒身心愉悅，連帶着過去不曾有過的閒情逸緻，時而站在樹冠處俯瞰整座森林，時而偏離路線在林中的湖泊嬉戲，
長生種的悠久生命讓她的時間觀念與大部分生物不禁相同，這久違世界一切更讓她覺得無比新鮮。
璐米歐兒隨手從一旁的草叢中揪出一團晶藍色透明的粘稠觸手，好奇道：
“在這附近這種奇異的生物很常見嗎？”
她倒是第一次看到這種奇怪的生物，與最低級的史萊姆有幾分類似，但根本上卻又完全不同。
抓着魔物殘軀的手微微用力，富有柔韌性的軀體被捏成各種形狀，
嗯，到還挺有彈性的。
緹歐見狀解釋說明道：
“好像是叫魔導生物來着？根據記錄來看，數年前王國魔法師工會的會長曾經就有這製造着這樣的產物。”
璐米歐兒從地上的魔導生物上撕下一塊放進嘴裏咀嚼了一番，隨即便皺起了眉頭。
“嗯...作為食物來說還真是不合格的產品，久睡醒來的第一餐是這個的話還是算了吧。”
畢竟魔導生物是用來警戒和處理外敵的，本來也沒有被安排有吃的機能在。
緹歐腦海的思考迴路得出如此的答案，但理智告訴她還是不要這麼直說為好。
“緹歐，你肚子餓嗎？要是餓的話.....”
少女微微躬身答謝道：
“謝謝璐米歐兒大人的關心，但是人造人的設計之初本身就是因為避免各種突發情況而沒有採用進食的必要，請不必介意我，您一個人吃就可以了。”
璐米歐兒沒好氣地輕哼一聲：
“哼~那好吧。”
說罷右手再度微微一彈，堆積而成的屍體就徹底化作灰飛。
提出提問的一方好像毫不在意的抻了個懶腰，細長的尾巴捲住緹歐的手，輕輕拉動了一下，示意少女坐在她的身旁。
“稍微靠近一點，離篝火那麼遠晚上睡覺會着涼的吧。”
緹歐搖了搖頭：
“我們人造人是不會做夢的，像這樣的夜晚時間在判斷安全的情況下會自動進入低功耗狀態。”
“那就是不會困咯？”
面對璐米歐兒的問題，緹歐老老實實地回答道：
“是的。”
“欸——既不會睏倦也不會受到飢餓的困擾，還真是個便捷的身體。”
璐米歐兒再次將手中即將成形的光影捏的粉碎，言語之間的聲調有幾分莫名的上揚。
“所以不必在意我，璐米歐兒大人您一個人睡覺就好，我會負責守夜的。”
“.......真是個不解風情的傢伙啊”
但她還是沒有鬆開裹在緹歐手上的尾巴，相反還再纏緊了一些。
“璐米歐兒大人？”
緹歐對自己這位新主人的行動感到困惑，
也不知該作何反應，只是獃獃地愣在原地，直勾勾的看着璐米歐兒。
“怎麼可能讓實力比自己弱的對象來負責守夜啊，你現在給吾輩乖乖坐下來就是。”
等到緹歐老老實實聽從璐米歐兒的話坐在她身旁后，龍人少女才悠悠的開口道：
“就讓作為主人的吾輩就先給你上一課吧，好好記住哦，人與人肌膚接觸的溫度，要比火焰什麼的溫暖的多。”
“可我只是人造人，璐米歐兒大人也是高貴的龍族，兩邊都不會受溫度影響的......”
連續三番五次都沒能實現自己意圖的璐米歐兒聲音中帶上了幾分惱火：
“啊，真是的，你這個死腦筋。”
纏在少女手上的尾巴再度伸長了幾分，從緹歐的後方輕輕敲了敲，
“別人說話的時候不要插話，人造人沒有禮儀課程的嗎？”
“.....抱歉。”
看着有些失落的緹歐，璐米歐兒倒反而有些覺得有些過意不去了。
收起尖刺的尾巴摸了摸少女額頭間的銀色秀髮，璐米歐兒看着忽大忽小的火花再度開口道：
“稍微聽吾輩說說話，不會花太多時間的。”
在此刻毫無表示的邏輯迴路無法幫助緹歐讀出璐米歐兒眼神中的落寞，緹歐似乎有些明白了為什麼
她也識趣的沒有再插嘴，而是模仿着璐米歐兒的動作回握着對方的右手。
璐米歐兒微微一愣，不易察覺的一絲笑意從臉上一閃而過，片刻之間又再度恢復常態，清了清嗓子，開口說道：
“吾輩是家族中的二女，也是四兄妹中最有才能的那一個。”
“雖然有年齡導致的身體差距，但是每次比試的時候傻瓜大哥和沒自信的三弟都不是我的對手。”
“至於么女的四妹的話，”
璐米歐兒搖了搖頭，啞然失笑：
“那個妹妹和你長得也很像，銀色的長發，比吾輩高上半個頭的身子。”
帶着些許銳利氣流的金紅，只是就這麼輕輕從少女的臉上劃過，
卻不可思議的沒有帶來任何痛感，只有瘙癢，反而有種未曾體驗過的某種奇異舒適。
“也就是這雙漂亮的眼睛和她不一樣，那孩子是和發色一樣的銀灰，就和吾輩的金髮一樣。”
緹歐想要說些什麼，轉念間又想起了璐米歐兒的吩咐，於是也放棄了，安靜的當著這位大人所謀求的傾聽者。
透過篝火，璐米歐兒的眼神飄遠，對着緹歐慢慢講述着遙遠的從前：
“吾輩比那個妹妹要聰明的多，不管是學習還是戰鬥，都一直是我要比她更快地熟練，每次意識到被我搶先一步的時候，那個妹妹就會露出特別好笑的表情，真想給你也見識一下。”
“而且啊.......”
少女慢悠悠講述着過往昔事的話語彷彿有種讓人着魔的吸引力，但卻升不起半點拒絕的念頭。
反而讓人想要委身其中，交由着無盡綿延的漩渦之中，
“......”
“緹歐，還聽得見吾輩的聲音嗎？”
“.....抱歉，稍微有些聽不清楚了。”
緹歐的意識有些渙散，眼皮上下也不斷打架，但她還是強撐着回答着璐米歐兒的疑問：
“很奇怪，璐米歐兒大人，意識不能集中，但是卻和昏迷不一樣，沒有任何的痛苦感覺。”
“這就是人們所說的困意哦。”
貼近耳邊的竊竊私語帶着溫熱的吐息，在肯定現在的狀況時，言語帶來的安心感悄無聲息的擊垮了緹歐的防線。
“原來如此.....這就是困意嗎？”
這也算是一種學習了，
在失去意識的前一秒，緹歐這樣想道。
“呼呼。”
等到少女口中傳出平穩的吐息聲后，璐米歐兒纏住少女的龍尾才從少女的手臂上鬆開，
靈活的尾巴前端替緹歐將額頭前的銀髮打理整齊，
“抱歉啊，想要說話的心情的確是真實的，但是如果在汝清醒的時候做這種事還是有些害羞啊，”
璐米歐兒挽起緹歐的銀色長發，少女潔白的脖頸閃着幾分誘人的光澤
治病聖葯：龍涎
可治百病、驅萬邪，過去凡間帝皇千金難求的珍貴寶物，
少女蒼白的臉色逐漸變得紅潤光彩，身上過往的傷痕也逐漸恢復如初。
璐米歐兒金黃色的眼眸再次一轉，
懸浮在半空中，依舊沉浸在睡夢中的緹歐臉上浮現出的是過去從未有過的安詳笑容。
她做夢了。
“呼——”
看着已經進入香甜夢境的緹歐，璐米歐兒長長呼出一口氣，
龍人少女輕撫着膝蓋上沉睡着少女的發梢，喃喃自語道：
“不過還真是麻煩啊，向別人展示好意這種事。”
向上仰望着的眼眸中倒映出不曾變化過的星空。
未曾有過的經歷讓她的心情微妙，卻也說出不好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