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卡莉：帝國人民真蒸汽

［聖女歷：427年12月10日17時33分］

日記本找不到了。

真是糟糕透了。

這下好了，從我母親去世後到我沉睡前都有可能還在寫着的紀錄就這麼消失了……

沒辦法，為了方便自己找思路推理，我在上課摸魚時用潦草的筆記大致列出我最近幾年的經歷：

15歲，來到王都學院求學。

17歲，志願參軍，根據檔案是幻術師。

18歲，帝國勝利，我陷入了沉睡。

21歲，蘇醒，眼睛被治療好了。

“魔法到底是什麼？我想沒人能說清其源頭。啊→，但根據前輩們這個反覆的實踐啊↑，可以發現，使用這些力量不是沒有代價的。我們經過之前的課程可以知道，啊↓，術式↑，就是由魔血使用者們自身的願望而編寫誕生出的詠唱文字……”

很難繃住。

下午的最後一節課完全就是噩夢啊！

就算除開那奇妙的口癖，這魔法理論課講得也過於枯燥無聊了，根本沒進我的耳朵哪怕半個字。嘛，儘管這門課我學得很一般。

我還用餘光看見前排學生睡倒了一大片，看來我不是一個人……

糟糕透了，所有事都是。

我的意思是，情報太少了，根本得不出有用的信息。但大致我明白了，我一定在帝國征討異族那一年發生了什麼，導致我沉睡了三年。這裏得詳細調查，總歸會有點線索的吧！

還有一個問題點在於，我為何會“志願”去參軍？我用筆在那裏打了個圈。以我前15年的經歷來看，我絕不是那種熱血的人。當時一定也發生了什麼。

為了防止這個“擅長催眠術”的老大爺發現我在明目張胆摸魚，我還是把厚厚的理論書立了起來遮住我的臉——顯然以前的我也不會在上面記任何的筆記，吃灰幾年了，還是八成新的呢。

我轉着筆，繼續思考着。

也許我精準失去了來到王都后的記憶就是有人想要掩蓋什麼，失憶的時間點應該也在18歲那年吧，我有“自己已經18歲了”的印象。

如果是單純傷到腦子而導致失憶這也太遜了，而且才不會那麼巧。

比如我是知道了什麼不該知道的事，有人覺得我必須得忘記？

但是這麼一來，現在的我會根據自己看到了什麼恢復一段相關記憶又是怎麼回事呢？

更何況我隨身攜帶的日記也不見了，我可不覺得自己的人緣會廣到有人閑得發慌來偷我東西，難不成是想要清除的目標是一段長期記憶？

甚至連在學院學習到的魔法知識也沒忘。既然要抹除我來王都后的記憶，確保我是個什麼都不能回想起來的廢人才保險吧。

想不通。

說起來，我為什麼那麼遲鈍才發覺自己的視力恢復，大概找到了兩個緣由：一，我的腦子在經歷了漫長的睡眠后徹底報廢了。二，以前的我也並不是完全意義上地“看不見”，至少能“感知”到。

大概可以歸功於我那些開掛般的魔血能力吧。

對了，這裏也是個疑點。是誰、又是為什麼把我的眼睛治療好了？這不是普通的舊世界科技或是魔法可以輕易達成的。

畢竟是那樣的“詛咒”嘛。

醫療艙我已經檢查過了，不過是維持我在沉睡中的生命活動的輔助工具而已，真正起作用的肯定還是魔法。

“至於，啊↓，魔能是什麼呢，結論比較唯心啊→，

就是通過人的情感波動衡量魔力的方法，有人也許會問這能不能量化呢？這個，啊↓，根據研究……”

很好，怒氣值MAX。

我咬着指甲，閉上眼。

嘶，也許，是用了需要長時間才能起效的術式？而且強度會導致我昏睡。這樣的難度，連那些屬於精英中的精英的學院教師都不能夠完成吧？

看來我還非得去令會總部一趟不可，那個比安卡，很可疑，她絕對知道什麼。還有那什麼“住藏書塔的朋友”，是什麼暗號嗎？這大媽，你就寫清楚點又不會怎樣！本人可是什麼都不記得了。

催眠大爺也是，差不多得了。受不了了！不管了，什麼魔法科，什麼院長大媽，去踏馬的理論課吧！

為了防止我腦漿被攪得更加接近一坨漿糊，老娘我看來得用傳統藝能【幻夢·藍色殘影】跑路了。

嗯，看到此情此景，我知道想必我絕逼是個慣犯了。

握緊了我的長柄傘，我開始熟練地無聲詠唱。我能感知到周圍的魔粒素以傘尖為中心被我帶動、旋轉了起來，緩緩地像水一樣溫柔包裹着我全身。

兩分鐘后，我就開溜到了學院大門口，而在教室里取代我的則是一個與我別無二致的幻術殘影，甚至會做簡單的動作，簡直是如假包換。只有從特定的角度通過反光觀察，才能看到它身上泛起的微微藍光這樣細微的破綻。至於能維持多久就看我心情啦。

沒錯，這就是我的魔血能力——

之一。

貨真價實地傳承自歷史上的大法師安塔斯，這個【御行者】家族享用着自身契約者們的供給，血脈經過了一代一代的積累，以神明賜予先祖的禮物——魔血為基礎，演變出來多種以幻術為基礎的能力，一直傳到了當下的我。

大部分【御行者】都只有一或兩個能力，而我，一個沒被家族承認的村姑，不知道上輩子拯救了地球還是咋滴，生來就擁有三個能力。因此被戲稱為“天才”也是理所當然的嘛。

若要用純粹的幻術魔法來實現同等程度的殘影的話，對大部分學生來說是屬於超前的魔法，但是對於我來說，就是小菜一碟，比喝水還簡單好吧。

以及，雖然聽起來很像自誇，但【幻夢】不過是我三個能力中最不值一提的那個。

總之，現在的我站在了學院大門口，生平第一次，用我自己的雙眼親自見到了傍晚壯觀的王都——

“逃——課——真是好文明！”

這樣中二地喊了出來，幸虧周圍空無一人。

——王都，是在幾百年前，世界被重塑后，還活着的人類重新發展科技而組成的帝國的首都。地理位置是坡形的山脈。

在學院門口的台階上可以清晰看見那些高大的白色柱子支撐的軌道曲折通向王都。“星之列車”結合了考古出的古代交通技術，用浮空魔法作為基礎，基本上貫穿了整個帝國，起點是王都，終點在最遠的內圈邊境——我長大的地方。

山脈上有類似峽谷主道，延伸通往頂端。皇族的宮殿就建立在頂端，從下往上看，我等凡人可以看到宮殿旁有華麗的樓梯、花園與弔橋，嘖嘖。

在宮殿的上空還漂浮着散發幽幽藍光的王都浮空島①號“月之籠”，那裏是【神血者】——也就是皇室祭祀的場所，而關押着的罪人會被當做祭品。百年前建立的目的是將罪人的靈魂獻給真正的神明。在黃昏時看去，還真是有點像第二輪月亮。

②號和③號這裏看不大清，大概現在離地面很近，因為現在不是漲潮期，巨型外種還不會離王都那麼近。而④號就懸浮在學院旁邊，規模很小，是給我們學生用的訓練場。

峽谷兩邊鑲嵌有各種各樣的建築，這些多是【御行者】和【魔血契約者】的住所，用文明科中學到的術語來說，對應的就是“貴族”和“武士”吧。

只不過這麼說來有點過於古老且籠統了，因為魔血者的等級有高有低，不能簡單概括。並且還託了令會老是挖掘遺迹科技的福，除了鑽研魔法，最近一百年來其中的經商者也不是沒有的。

穿梭其間的還有樓梯、橋樑、纜車、流水、管道。這我倒第一次知道，根據常識，管道大概是為魔血者們運輸從地下開採的魔粒素的吧？

各種齒輪在運作，飛艇與工廠也是常見的。甚至還能看到守衛軍的魔械飛行器在巡邏。

再順着峽谷的樓梯或者纜車下去就是地下城了，【非魔血契約者】與【異體】們就住在那裏。

當從峽谷上方向下看能看到黑市中熱鬧的燈火、半空中的橋樑。據說底層的魔花種植區和魔晶石開採區裡外種病毒橫行，大部分人都不會去那裏。

我是對黑市很感興趣，不知道以前我有沒有去過。我還可以依稀看到地下河上有着許多貿易的船隻，時不時可以聽見傳上來的通向各個地下城的列車鳴笛聲。

順便一提，這裏是地球上唯一還會稍稍使用一下電力的地方，用來廣播、給機械人充電什麼的、或者做那些用術式和魔血能力很難做到的事情。

嘿，至於要問我在看不見現在還失憶了的情況下，為什麼還能了解王都那麼多，很顯然，是我那個死去的老媽給我不停灌輸的。

切……一想到這些我就……

我打了個哈欠，假裝不去在意。

看起來，從這段陡峭的台階下去就是王都最繁華的學院街了，那裏有各式各樣的店鋪。

好傢夥，這陡峭程度，幸虧我不恐高。現在一看可真是鬼知道我盲眼的時候怎麼靠那點【心感】能力爬上來的。

在學院街的盡頭應該有個小型競技場，是艾克拉絲元素派協會總部，是個玻璃狀半球形伸出懸於半空的樣子。

已死的外祖父的“元素協會掌門圖騰”丟失了，也許那裏也值得一去，雖說我並不是很關心他本人就是了。

而令會總部盤踞在半山腰，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也許學院街那裏有纜車可以下去？

這麼想着，我踏上了一路向下的蜿蜒石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