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那中央的光明
“光明行。”
評委饒有興趣地點了下頭，示意可以開始了。
先是空弦的開始由輕及重，外弦的頓弓慷鏘有力，猶如一位軍人從遠方的無盡黑暗走來，慢慢靠近，真容緩緩浮現。
二胡的醇厚猶如人的聲音，彷彿在敘述一件故事。
華晞的左手優雅精準地控制着琴弦，指尖翻飛。
猶如一位充滿了銳氣和稜角的軍人，穿越了黑暗，尋找着黎明，吹響了晨光的號角。
“這是……變宮為角？”
最後的一連串的浮點與頓弓，在視覺與聽覺上同時造成了巨大的衝擊。
那故事中的他彷彿是在號召，在近代的華國。
無數的人民群眾從黑暗中怒吼，企圖掙脫枷鎖。
昏沉的天空劃過一道曙光。
在永久的沉默中，此刻終於爆發。
在經過無數的掙扎與努力，心酸與苦累。
他們領導着群眾覺醒，走向未來的光明璀璨。
此刻，弦音一轉。
有些接近西洋樂曲中的大調，委婉悠揚，二胡的柔情此刻體現地淋漓盡致。
內外弦的結合，令樂曲剛柔並濟，清晰活潑的節奏，互相映襯卻又完美融合。
這讓沒有見過這種特殊的音色的評委們都深深震撼。
那是一種充滿了自信與向上的力量。
很難想像那是從一個盲人的手中演奏出來的。
在經歷了苦難，卻又自信地在廢墟上重建自己新的人生。
柔軟靈巧的白皙手腕換把迅捷，手指的靈活與對於音準的變態把握讓評委再度集體折服。
轉調變奏重複，句句緊湊，轉調頻繁，讓人看得眼花繚亂。
但是卻又不失清晰的節奏與鮮明的層次感。
從建設新家園的輕鬆明快，到集中力量攻堅的八方雲集此起彼伏的宏大氣勢。
他們彷彿看見了前輩的身影。
一代又一代的祖輩前仆後繼，從熱血犧牲到辛勤勞作，從愚昧到奮發圖強，那短短的一首曲子，竟然包含了百年的奮鬥歷史。
他們，在此刻為自己的祖國感到驕傲。
那是一種對於民族的自豪感，是從西洋樂曲所不曾感受過的。
這時，華晞忽然改變了頓弓的演奏方式，變為了顫弓。
豫瞳的眼緊緊地盯着，她彷彿看見了最不可思議的事情。
這是……小提琴的演奏方式！
他在回應我的宣戰？！
這算是……突破嗎？
可是這弓是夾在兩弦之間的，弓的掌控可是比小提琴難多了。
豫瞳有些緊張，她似乎有些在意——
是少年，還是輸贏？
由低到高，從弱到強，分解和弦式顫弓的演奏方式更像是在追溯曾經的時光，緬懷逝去的先烈，告別遠去的卑躬屈膝的時代。
更像是對於自己曾經的追溯。
他將告別那痛苦的過去，珍惜他如今所擁有的。
那一柄千錘百鍊的斧頭，
那是一把披荊斬棘的鐮刀，
那是一面飄揚宣告的旗幟，
那是超越人們心靈的光芒，
那是他吹響對於未來勝利的號角！
在最後的悠長中，是對於光明未來的期望。
雄渾大氣，昂揚向上！
評委已經激動的開始顫抖。
台下的秩序已經有些混亂。
“……大佬我跪了。”
現場已經有些人收不了下巴了。
短短一天……就見到兩個變態了嗎……
無聲的寂靜，即便是豫瞳，此刻也是感到了驚艷。
那種時代與古典融合，民族風格鮮明，還有那積極昂揚的樂曲。
根本不可能是這麼一個十五歲的少年所寫的。
如果真的有這種天才，怎麼可能還會隱匿在小城市之中？
他……一定是某個大家族裏隱世不出妖孽的變態，也許是家族繼承人也不一定。
那種氣質與從容，還有神仙一樣的顏值與神乎其技的手段。
更何況她也沒有聽說過他的身份。
可能給予了什麼特殊的保護。
也許這個家族也投入了不少資源吧……
豫瞳思考了一下，忽然有了主意。
她從耳邊拉出一個輕便的對講機。
“三叔，叫一些人來，攔住那個灰衣服的遮臉少年。”
“我要先提前去考場門口等他。”
………
評委已經隱隱看見，璀璨的舞台中央，又一位天驕的崛起。
此刻，他們彷彿見證了歷史。
華晞收起弓，握着二胡的琴桿，豎放在胸前，鞠了一個躬。
那是獨屬於二胡演奏者的謙卑。
他立刻從兜里摸出一個口罩戴好，隨着是眼鏡。
“這麼厲害，他一定是個隱士公子！”
“等等，有人帶手機了嗎？”
“啊啊，好可惜我忘記拍他的正臉了……”
“我根本就沒意識到……”
“考場不允許帶的吧……”
“！”
……
收起二胡，華晞轉身想要離去。
因為一旦最後一個考生考完，考場的錄音設備與現場攝像會由考官挑選，然後遣送樂盟，最後審核后才會批准放榜。
至於成績，則是按照點數，1000點為滿分，100分為及格。
因為眾多評委對於藝術的感官不同，自然試卷嚴格分改也是合理。
至少公平一點，不放過每個人才。
“等等。”
一個評委激動地小跑過來，就這麼攔在華晞跟前。
那是一個漂亮的女評委，不過她此刻有些……激動？
“能告訴我這把樂器叫什麼嗎？”
華晞循着聲音，把頭對向了她。
聲音鄭重。
“二胡。”
“我有事，再見。”
說罷，就絲毫不拖泥帶水地悄悄離開了。
只留下還要說什麼的女評委獨自風中凌亂。
因為他怕被圍起來，雖然他不怕應付幾千幾萬的觀眾，但那都是基於舞台保護的情況下。
可下了台，華晞可不想被莫名奇妙地亂摸，應對一些雜七雜八的人。
那會浪費很多無所用寶貴的精力與時間。
先走為敬。
然而這一切都瞞不過群眾雪亮的雙眼。
等等，他走了，他走了！
快點去啊，在磨蹭我好不容易找到的優質少年/少女偶像就真的再也找不到了！
不少考生涌了出來，其中不乏一些試圖做小動作的人。
“張少，人已經準備好了！”
“行動。”
李司混入人流，發送短訊，一群衣着樸素的人悄咪咪地蹲守在考場門口。
“截住那個黑裙子的賊漂亮的那個小姑娘。”
“別惱了她，要是敢傷了她半分，明天直接讓你失蹤。”
“好的，老大！”
雖然考場有安保人員，但是由於這群人四散在周圍，而且偽裝地很好，終究是沒有被發覺。
見考試結束，他們也互送着考官返回。
由於評委席距離門口近，所以最先走的而是那些監考官們。
樂盟的奏者根本不會有那閑工夫，最多派一些普通的藝術家過來監考。
不過就算是打工人，也是樂盟的，咱也惹不起。
看着那些車離開，頭頭把目光緊盯着考場門口。
另一批豫家的人，則是一樣隱藏在暗處。
“……怎麼還不出來？不是考試結束了嗎？”
兩幫人的思想不謀而合。
等等。
她\他出來了！
豫瞳料到華晞會結束考試后一定會毫不拖泥帶水地走。
所以她提早就離開趕到門口。
但是沒有想到華晞動作那麼快。
差點就追不上了！
豫瞳沒有猶豫直接一個箭步往那裏奔過去。
淑女？我才不在乎。
華晞也是小跑前進，不過背着二胡顯然慢了很多。
隨後，他就被一隻小手拉住了衣袖。
“站住，把你名字告訴我。”
一股馨香從後傳來，但是華晞只想開溜。
……最糟糕的事情果然還是發生了。
華晞僵硬地回頭，他已經腦補出一個惡魔在向他微笑的亞子。
這時，四周突然湧出一群便衣。
“讓開，這姑娘我要帶走。”
“否則，就讓閻王帶走你。”
凶神惡煞的樣子在華晞眼裏就是一團黑。
不過那不懷好意他還是感受得到的。
如果我走開的話……
那麼按照這個刁蠻的姑娘的家勢，應該應付得了吧。
順便利用他們牽制一下。
華晞心底悄悄打着算盤開溜，但是抓着他衣袖的豫瞳顯然鎮定自若。
悄悄拉開耳麥，碎碎念了不知道什麼。
她反而把華晞更往裏拽了拽。
喂，你幹嘛，我和你不熟啊。
呃！你別靠那麼近，等等等等等………
他的手臂忽然就被挽住了。
並不是想像中一片柔軟，而是平板。
“他是我男朋友。”
豫瞳的腦袋上彷彿冒出了一雙惡魔小角，後面猩紅的尾巴搖來搖去，如果忽略她臉上的紅暈的話。
“要想帶走我，可以，先從我男朋友屍體上踏過去啊～”
戲謔俏皮，簡直就是惡魔在低語。
華晞：！！！
我就一個盲人，你這不是坑殘疾人嘛！
看來渾水摸魚是不行了……
少年默默把身後的琴盒拿下。
“把它抱好，我一會兒回來。”
我啊，躲了一輩子，但是就是躲不掉。
那乾脆還不如直接面對啊……
他緩步迎着那人群，邁出了一步。
身後的少女則是好奇地看着他接下來的表演。
【小淅兒，拜託了】
【不用太多，只要足夠應付那些人就足矣】
樂靈的能力，華晞只是聽說過，但是未曾用過。
不過總歸要試試。
玩意就是實戰型的呢？
華晞的雙眼忽然變得猶如銀輝一般皎潔明亮。
他的眼前，是一根根的絲線。
那……是什麼？
這時，沉寂了許久的樂靈終於回話。
或許是之前的那點人氣最後的存余了吧。
華晞有些心疼那虛弱的聲音。
【只有……十分鐘……命弦……牽引，演奏，斬斷……】
【一級奏章已開啟】
他才感受到，自己的手上，多了一把無形的長弓。
那生命的華章，即將奏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