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西海岸的夜集
“喂，反正亨德爾不在，店裏今晚也沒有生意，我們出去逛逛集市吧？”
日落時分，西蒙來到了酒館，這樣邀請着正在吧枱里發獃的元森雪平。
“這樣，不太好吧？萬一被亨德爾發現，我的工資不就慘了？”元森雪平猶豫着拒絕道。
“不會的，我來幫你打掩護。這件事情，只有我們兩個人知道。”
尤莉把手搭在元森雪平的雙肩上，認真地說道。
“而且，”尤莉笑得眯起了眼睛，“你來到東海岸之都以後，一直都住在酒館裏，從來都沒有出去逛過吧？”
“其實，有過一次……”元森雪平回想起，自己蜷縮在街角的那個下雪的晚上。
“真的？什麼時候？”尤莉問道。
‘被關在外面一個晚上實在太可憐了，不能告訴她！’元森雪平暗想道。
“沒什麼，我們一起去吧！”她的眼裏閃着期待的亮光。
“先等等，”尤莉急忙喊住元森雪平，“你打算穿着店裏的旗袍去嗎？”
元森雪平低頭看了看，旗袍的高叉處已經被她偷偷縫了起來，稍微有一點礙事。
“沒關係。我改造過了，不會走光的。”元森雪平撅起嘴，驕傲地說道。
“東方風情嗎？”尤莉審視着元森雪平，點點頭說道。
“好，我喜歡！”
“不過你還是把頭髮盤起來，戴個帽子吧。”尤莉看着元森雪平的一頭銀絲，恍若水晶般閃爍着寶石的光芒。
“雖然大部分人都不在意那個傳言，但還是有一小撮人對銀髮的姑娘抱有惡意呢。”
尤莉把自己帶來的黑色貝雷帽遞給元森雪平，“這個借給你，感覺你會很合適的。”
……
吟遊詩人悠揚的風笛聲遙遙傳來，落入喧鬧的街頭之中。
吉普賽人的巡迴馬戲團前總是涌滿了孩子與掌聲。
小攤的鐵板上食油滋滋作響，宣傳着誘人的色澤與香氣。
海邊的晚涼很輕，微微地吹拂着人的脖頸，像撓痒痒一樣舒服。
“這樣嗎？原來你去過那麼多的地方！”尤莉驚嘆道。
“嗯。在酒館打工之前，我一直在各地旅行呢。”元森雪平微笑着說道。
火刑架，慘死的魔女，難聽的唾罵……這些記憶在她腦海中一閃而過。
“真令人嚮往啊。我，我是漁民的孩子，從出生起，就沒有離開過西海岸之都。”尤莉嘆息着說道。
“我覺得這也是一種幸福呢。”元森雪平說道。
兩人並肩走在平整寬闊的石板路上，兩畔的叫賣聲不絕於耳，明亮的燈光團團簇擁着。
喜悅與幸福彷彿佔據了每個角落，讓難過的情緒根本無從落腳。
“你熟悉這裏的一切，對吧？”元森雪平問道。
“嗯……下城區，中城區我都很熟悉，上城區就稍微有點陌生啦。”尤莉回答道。
“【生於斯，長於斯，死於斯】。這是華族人的一句名言。”
“在他們的觀念中，能一直生活在自己的家鄉，實在是非常大的幸福啊。”元森雪平說道，嘴角微微上揚的幅度卻消失了。
“也許是這樣吧，我對自己現在的生活也很滿意。”尤莉說道。
“你嘗過這個嗎？”
尤莉遞過去幾個硬幣，從小販手中接過了一小袋奶油麵包，取出一個送到了元森雪平的嘴邊。
元森雪平看了看撒在麵包上的糖霜，
猶豫了半晌，最後還是一口咬了下去。
冰甜的奶油在口腔中將濃郁的風味擴散開來，入口即化的夾心與蓬鬆的表皮交融得恰到好處，平和的甜味一絲一縷泌入心田。
“好吃！”元森雪平興奮地說道。
“其實，這種甜品最初是亨德爾從海外帶來的。”
“他還有這種本事？”
“嗯，除了調酒，他的廚藝其實也很好，就是從來不向別人顯露……”
“說起來他其實和你很像呢，據說他甚至環遊過世界……”
“而且他性格也很好……”
元森雪平聽着尤莉的絮叨，情不自禁笑了起來。
“你好像很在乎他。”元森雪平調侃道。
“有嗎？”
“有，太明顯了。”
“很正常吧，畢竟他幫了我很多。”尤莉低下頭說道。
……
“等等，前面那些人在做什麼。”元森雪平好奇問道。
一處攤位前人們放肆地大笑着，鎖鏈撞擊地面的聲音鏗鏘作響，皮鞭呼呼地劃破空氣。
“額……最好我們直接繞過去吧。”
“為什麼？”
“那裏在交易奴隸。”
尤莉說道，顯然對這種情況已經熟視無睹。
“我想去看看。”元森雪平咬着自己的嘴唇，“說不定，也有個銀髮的女孩呢。”
……
拿着皮鞭的男人掰開了那個奴隸的嘴唇，向大家展示着他的牙齒。
“沒有齲齒，三十一歲，身強體壯，土著部落人。”
看客們都搖搖頭，土著部落人沒接受過教育，一般聽不懂帝國語。
“沒有人出價嗎？”拿着皮鞭的男人失望道。
“你有錢嗎？”元森雪平問尤莉道。
“怎麼了？還有一個半月的工資，都帶在身上了。”尤莉說道。
“請務必都借給我！”元森雪平說道。
“這些夠嗎？”元森雪平把所有的錢塞到拿鞭子的人手裏。
“唔……有點少，”那人掂量了一下錢袋的重量，繼續滿懷希望地看着其他顧客。
“好吧，沒有人出更高的價格。那麼，唉，成交吧。”
……
兩人在酒館前解開了那個奴隸的枷鎖。
“你自由了。”元森雪平說道。
“回到你的部落去吧，應該離這裏不遠。”尤莉說著，把手裏的一大袋麵包遞給他。
“這些給你，路上可以充饑。”
“順便一提，這種麵包的發明者名字叫亨德爾，要感謝你就感謝他吧。”尤莉笑着說道。
“他好像聽不懂帝國語吧？”元森雪平悄悄地對尤莉說道。
那奴隸向兩人深鞠一躬，竟然用標準的帝國語說道:“亨德爾，我記住了。”
“原來你聽得懂啊……”
隨即，他抬起頭看向兩人，“契森部落，戰士，信守承諾，有恩必報。”
“日後，報答，付出，生命。現在，敵人，部落。”
“報答？不需要啊……”元森雪平說道。
那奴隸恍若未聞，擺了擺手，抱着一大袋麵包，跌跌撞撞地離開了。
“從剛才起我就一直想問了，你為什麼要買下他？”尤莉問道。
“他是個練家子。”元森雪平說。
“練家子？”尤莉從來沒有聽說過這個詞語。
“意思就是說，他懂得戰鬥的藝術。”
“我仔細看了他的手，左手無名指還有拇指下面的肌腱都磨破起繭了，只有長期用劍的人才會這樣。”元森雪平說道。
“他是個戰士嗎？”尤莉問道。
“應該不只如此，他右側肩頭也有厚厚的繭子，很可能還會使用火槍。”元森雪平說道。
“用火槍的土著部落？”
“嗯，我感覺他的身上有很多秘密呢，【魔女始祖】賜予的直覺告訴我……我應該救下他。”
“他是一個真正的戰士，不應該淪為奴隸。”元森雪平說道。
“原來如此！”尤莉點點頭。
“話說回來，你會把錢還我的對吧？我家條件不好，真的揭不開鍋啦！”尤莉問道。
“額，這個，那個……”元森雪平額頭直冒冷汗。
“騙你的啦，我家裏可是有三個拿熟練工工資的哥哥。”尤莉笑着說，“我很佩服你，因為你真的有勇氣去幫助別人。”
“而我每次從那些奴隸面前路過時，都只能裝作無動於衷。”
“所以，這錢你不用着急還我。”
“不……”元森雪平猶豫地搖搖頭，“讓你為我的行為付出代價，怎麼可以？”
“這樣吧，作為你借給我錢的回報，我幫你追求亨德爾……”
“你閉嘴。”尤莉捂住了她的嘴，“馬上亨德爾就要來了，趕緊工作去！”
番外2【end】
注:提及的甜品是意大利甜點
Maritozz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