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死去的命犯
所謂的嗜血,究竟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
關於這一點,那些吸血鬼或許會更有心得一些,因為他們,才是更純粹地忠誠於鮮血的族群。
而狼人……
只是牙根發癢罷了。
真的只是這樣。
“如果能讓尖牙刺破柔嫩的皮膚,讓滿口的利齒沒入那浸潤了鮮血的脂肪層……”
“然後深入肌肉、直達白骨,將軟爛的血肉與富有韌性的筋膜,一併從骨頭上酣暢淋漓地撕下來……”
“嗬……哼哼……嗬……”
“想想就教人牙根發癢啊……”
某種不屬於理智的慾望,在從門諾的心底里翻湧起來,掀起滔天巨浪,試圖將他那已然剩餘不多的理性也徹底淹沒。
但門諾是固執的,有時候簡直是頑固不化。
他打心眼兒里覺得,只懂得遵從於本能、屈服於慾望的那種人,或許可以是別人,但決計不允許是他自己。
更何況……
“肉,是忒么一定要煮熟了吃的!”
涎水一滴滴地淌落,將胸前的銀白色絨毛沾得濕漉漉一片。
可是門諾依舊扭動着脖頸,呲着滿口的利牙,玩命地否定着那股不知從何而起的生吞活噬的邪性口欲。
熟食是原則,這是他從上輩子就一併帶來的,由此堅定不移。
“你們!”
他忽然間開口了,就對着牆洞外的那兩道身影,嗓音嘶啞粗魯地低吼着道:
“離我遠點!我不管你們是誰……嗬……總之,滾!滾遠點!你們……讓我噁心!”
他沒有胡說,在看到卡米婭與齊莫尼時,他是真的能感覺到一種沒來由的噁心。
而那種即胸中作嘔、又偏偏還想去咬一口的強烈矛盾感,那是別提有多難受了。
然而,對面的吸血鬼少女卻顯然沒有就此離開的打算。
“小姐——”
“不。”
卡米婭沖齊莫尼搖了搖頭。
“雖然我們不知道門諾為什麼會……這樣特殊,但這絕對是一個好機會,你不這麼覺得嗎?”
“是的,很特殊……除非是提前服下了狼毒藥劑,不然變身後的狼人不可能還存有這麼多的理性,這確實值得深究。可是……”
齊莫尼的眉毛已經像是打了個死結一般,鎖在了他的眉骨上,他這樣說著,但卻又無法違背自家小姐的意志。
於是,他只能愈發地警惕戒備,做好隨時就能動手的準備。
至於卡米婭,她的目光,卻已然重又落向了那邊的門諾。
“記不起來我是誰了嗎?門諾,我是卡米婭——卡米婭·布洛里斯特,你的……朋友。”
少女將說話時的語氣變得異常地柔和,一詞一句,都像是要滲透進門諾的心底里去似的。
雖然在說到“朋友”一詞時,她自己,好像也有些不太適應。
“卡米婭……”
聽罷這句話,門諾狼首微微低垂,彷彿在竭力思索。
“朋友?”
……
當工廠廢墟那邊,正有一頭新晉的狼人少年與一位吸血鬼少女,在嘗試着進行一次超常規接觸的時候。
就在那狼人少年的家門口。
伴隨着極輕微的噼啪聲響、與空間的些許扭曲,三道人影接連憑空出現。
“主任,就是這裏了。”
“嗯,去敲門。”
這三人里,為首的是一個神色嚴峻的褐發中年男人。
他身着一套深灰色的長袍,裏頭似乎穿着西服,領口還露出半截領帶。
而另外兩名男子,一個稍高些、一個則相對個子較矮,顯然都是前者的下屬。
若是門諾在這裏的話,一定是能認得出來那個高個子的——他不就是那個叫做“威廉森”的男傲羅么?
也不知道這一行三人,大半夜的來這裏做什麼?
此時,就見那傲羅威廉森上前,叩響了門諾家的大門。
但很顯然,眼下是不會有人來給他們開門的了。
敲門聲響過片刻,阿特拉斯家依舊一片靜謐,沒有任何的動靜。
威廉森稍回了下頭,與那位“主任”視線相接。
後者想了想,頓時一撇頭道:
“開門。”
威廉森隨即轉身抽出了魔杖,在門鎖處輕輕一點。
隨着“咔嚓”一聲輕響,鎖舌彈回,門扉開啟。
這時便不用再說什麼了,當威廉森推開門,三人立時魚貫而入。
屋裏沒有開燈,黑黢黢的一片,進門之後威廉森便主動揚起魔杖,在杖尖點起了一團柔和的白光。
門諾這個家着實是不大,很快他們就瞧見了不遠處通往二樓的樓梯。
為首的主任沖那邊示意了一下,於是他身旁那個矮個子立馬就往那邊走去。
而也就在這時,只聽得“啪嗒”一聲響動,對面那個房間裏登時透出了一抹昏黃的燈光。
剩下兩人對視一眼,這回由那主任當先,徑直便往那邊走去。
“吱呀——”
房門被打開了。
而床上,仍在勉力坐起身來的老人,此時聽到開門的動靜,也便抬頭往門口這邊看來。
可奇怪的是,當老人看到兩個面目陌生的男人出現在自己房門口時,卻似乎並沒有感到太過的驚訝。
只見得老人看了看威廉森手中那支亮着光的“小木棍”,隨後竟緩緩地開口道:
“巫師……嗎?”
“阿特拉斯先生?”
為首的中年男人繃著一張臉,滿面嚴肅地看着老人。
“是啊!”老人點點頭,“皮特·阿特拉斯——向您問好,巫師先生。”
中年男人也跟着點了下頭,隨後卻是再問:
“西蒙·阿特拉斯的父親?”
老人聞言,不由略微一頓,但也仍是微微頷首。
“很好。”中年男人這時才道,“自我介紹一下,我是魯弗斯·斯克林傑,英國魔法部傲羅辦公室主任。”
“對於十餘年前多場命案的在逃嫌犯西蒙·阿特拉斯、及其同為嫌犯的妻子,莉莎·阿特拉斯,魔法部仍保留抓捕他們二人歸案的職責與權利……”
“請問,他們現在在哪裏?”
然而,聽過斯克林傑的這番話語,老人卻是淡然一笑。
“在逃?”就見老人扭頭看了看床頭的那張相片,而後搖了搖頭道,“不,並沒有什麼‘在逃’的說法,他們……只是死了而已。”
不遠處,即使厚厚的窗帘也遮不住今夜那明亮的月光,在窗口那邊勾勒出一圈銀色的輪廓。
只是屋裏,仍盤亘着連魔杖發光咒都驅不散的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