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聽風閣(下)
第三關,似是不過最尋常,一間尋常草房,連着一方庭院,青燈案上,擺着一尾尋常古詩,案台之後,坐着一襲青色長衫,一隻修長玉手,正舉着一本古卷,似見有人行來,放下書卷之時,初雨軒不知該如何形容所見之人,只覺那句公子世無雙,便是該用在此處,初雨軒深吸一口氣,哪怕只是站在這裏,哪怕是對方尚未說話,初雨軒心中只覺萬欲難生,古井無波,又似如沐春風,溫而如玉,這便是,傳說中的琴聖青綰啊。
青綰望着初雨軒,頷首微微一笑,請她落坐,同時問到,“需要喝點什麼嗎?”
“多謝,但現在彷彿不是時候。”初雨軒抱着琴,望向青綰到,“前輩,還煩請開始吧。”
但見青綰搖了搖頭,又是望向初雨軒說到,“你的朋友們的勝負之前,尚還有些難得的時光,有什麼想問的么?”
“有。”初雨軒此時方才坐到了一旁,琴橫卧在雙膝之上,便是開口問到,“聽風閣里究竟有什麼,才會從一開始的登無名梯逐漸到加設三關?”
“這個啊,說不得,不過你要是有興趣,到時候可以回來闖完整關卡試試哦,不過你是從哪知道這些的?”
“青紅劫啊。”
初雨軒從懷中拿出了這本小說,遞給了青綰,青綰接過去看了兩眼,而後擱在了一旁,笑到,“這書都火到你們那個時代了么?”
“也不是。”初雨軒頓了下,隨後又是說到,“就是很久很久前的某段時間,這種類型小說很火的,作者就又發出來了一次,就收入了網絡文庫中的,就可以查到電子版……”
初雨軒說到這裏頓了一下,她突然想起來青綰應該是不會懂這些是什麼意思時,青綰卻是點了點頭,嘆到,“原來如此。”
“您知道這些?”
“這個,因為我的小師弟也算是穿越過來的嘛,語言習慣也和我們不一樣,他經常會突然蹦出一些我們沒法理解的詞語,然後在給我們解釋,比如鬼谷先生問他怎麼評價蘇玄天時,小師弟的回答,天下第一掛逼,然後就開始解釋這個詞的意思,然後山裡公認覺得這詞好貼他自已,就這麼傳開了。”
“咳,原來道墟塵的天下第一掛逼稱號是這麼來的。”初雨軒汗顏,頓了一秒,忽而起身,抱拳到,“琴聖前輩,晚輩確實有一件事,想請前輩幫忙。”
“剛才說回答你問題,沒答上來,又得君贈書,不過投桃報李罷了,什麼事,盡言吧。”
“我想一見,您從未出鞘之劍,青霜映雪。”
“你發現自己被衣兒影響到了?”
“要是放在尋常,是注意不到的,但在您的身邊,心止如水,春風如沐,只要回想一下,很難不發現。”
“那便第三關,開啟吧。”
只見青綰一揮手,一片荒蕪赤壁中,兩人分坐兩塊岩石之上,青綰起調,寒芒落地,一柄玄青長劍落地,青綰從無以劍殺人,從無以劍活人,此劍遇青綰一生,盡藏於琴中,若非自己佩琴白冰卿,哪怕是窮盡一生,也難知青綰竟有一劍,名曰青霜映雪。
初雨軒長吸一口氣,手同撫琴,以調相和,青綰似如感是憑欄調,轉音相引,一瞬間,似天溢血,遍染朱紅,戰馬嘶鳴,斷弋殘臂,一片彼岸花海,竟是於弋壁而生,映天空之色,又見半空之中,似如見海市蜃樓,皇宮大火,熊熊之烈,那城牆之上,立有一道妖艷又似冷清背影,只見他一甩袖,血光落地,自該是,染血之劍,凶兵之首,慾望之引,當是痴鬼紅衣佩劍,朱啼鴦血。
落地一瞬,兩劍如有所感,青綰,初雨軒同時琴音轉調,一青一紅兩道身影,翩然而降,青衣者,自為青綰,靜如止水,如霜映雪,溫如初陽,春風如沐,而紅衣者,當為紅衣,如欲聚和,似媚天成,更若寒窖,冷冽刺骨,一線之隔,兩方天地。
就在此刻,雙劍入手,一劍相交,似如清濁相撞,天地重開,這便是道尊嫡傳,僅以名姓便可鎮壓魔界最高權利機構荒蕪議會不敢露頭的道門雙尊?哪怕只是曲中虛影,便以是如此難躍。
但就在此時,青綰琴音轉緩,初雨軒頓時亦從緊崩之弦中退出,那兩道身影忽而交融,青光與火,月華照夜,冷清與圓融相護,歲月與韶華相合,初雨軒恍然間如有所感,一時間,手中琴音轉調,天地一滯,春風入沐,身若空靈,神無所思,又仿若,浩浩乎如馮虛御風,而不知其所止,飄飄乎如遺世獨立,羽化而登仙,正是那青綰封聖,被後世稱為大聖遺音的無名曲。
一剎那,萬物化生,萬道消融,如天道,似輪迴,玄奧之中,一曲以畢,止弦剎那,聽風閣。
初雨軒望着手中琴譜,輕嘆一聲,知道之前是青綰相助,才有可能奏出,單論自己,恐是成調都難。
初雨軒收好琴譜,一步踏入聽風閣中,只覺風起一瞬,天色入夜,那閣中桌案前,三人對飲。
藍衫者,南風館之主易南風;琴未離身者,憑欄調席不瑕;少年負劍者,桃源主,余忘憂,修真歷中少有的莫逆知交,幾乎以成了修士中友情的代名詞。
每三十年歲末,他們便會聚於聽風閣,飲酒共樂,同慶相逢,聽余忘憂講這三十年來他的見聞,哪怕是以如他們三人境界,也會醉倒於此間,初雨軒默默的坐在旁邊,聽余忘憂講他的所見所聞,見三人把酒言歡,而後醉倒其中。
而至第二日,余忘憂每次皆會是第一個醒來,對着還是睡着的兩人拱手,隨後一躍而下,繼續他的行程,然後就是被正月新年與嘈雜之聲吵醒的易南風,他會直接逃入他的小院,嘈雜之音,可說是他一生之敵了,至於席不瑕,會於天光乍現之時而起,憑欄撫琴,天盡黃昏而止。
初雨軒自席不瑕琴境之中醒來,以是黃昏,閣中欄上,皆無一人,初雨軒抱着琴,坐在了憑欄彈琴處,想着青紅劫中眾人結局,不勝唏噓。
席不暇以自己之命,換回了青綰活下去之機,易南風不知其因,只知自己先喪愛子,后失知交,鬱鬱而終,余忘憂亦是落莫歸隱妖界,斬蛟之後,人間在無那一襲俠影。
歲月又是不知年,以是重傷垂危的青綰護着紅衣殘魂回歸南風館,在這聽風閣下,紅衣跳了最後一舞,青綰撫了最後一曲,隨後,消散於天地之間。
初雨軒只覺得心中鬱結,望着那桌上酒壺,以法力攝來,就是悶了一大酒,但由於沒喝過酒,剎那便是吐了大半,但仍覺昏沉之中,手撫弦,憑心成曲,一時仿若天籟。
但她不知,蕭清明與任道遠也沒看見,在初雨軒撫琴之間,那琴似久盤如玉,漸顯紫桐之色,正是與白冰卿相對之琴,紫桐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