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賽博世界的一碗女兒紅
門外已經圍了一堆人，李季看到莉莉絲正在怒斥一名臉色黝黑的大漢，後者低着頭挨罵，但是臉上的表情卻沒看出絲毫愧疚。
“大姐頭，都說了只是猜測，我也不確定給我錢的就一定是公司那幫人啊！”
唾沫橫飛的莉莉絲見他頂嘴，又是忍不住勃然大怒：“你難道不知道公司的傢伙都是怎樣把人玩死的么？你難道……”
“那我能怎麼辦！”
驟然拔高的嗓門讓周圍一圈人都安靜了剎那，莉莉絲怔怔的看着面前的黑臉大漢。
“大姐頭你失蹤了這麼久，這夥人突然找上門來說你被綁架了，還給我看了視頻，又給了我一大筆能救你的錢，我能怎麼辦？”
“我當時敢和大夥說嗎？我難道還能一個人抗着槍衝進猛虎幫救人么？不和他們合作，我拿什麼救你！”
黑臉漢子的情緒有點激動，這回換成莉莉絲站在原地不吭聲了。
“哎，該幹嘛幹嘛去吧，我還得感謝一下救命恩人呢。”
莉莉絲意興闌珊的擺了擺手，向李季這裏走來。
“抱歉，讓你看了笑話。”她對李季苦笑着，雙眼亮光閃動：“可以加一下你的好友嗎？我說過要感謝你的。”
“我可以給你介紹下這裏的治療方案，相信你在猛虎幫那，過的一定不咋地。”
“謝謝你，但是我會找老爹幫忙的，我的身體情況他最了解了。”
李季有點疑惑，附近沒聽過還有義體醫生啊。
“你父親是醫生嗎？”
“不是親生的，我是小時后被他從垃圾場撿到的，他老人家好像什麼都會一點，對了，我看你掛着的牌子，那上面的字和老爹有時候寫的字很像。”
這回李季對那名老人倒是有幾分興趣了，莫非在這夜之城中也會有老鄉？
“有時間的話一定過去拜訪。”
“那就一起吧，反正我等下也要回巴克老爹那的。”
巴克？不知為何，這個名字給李季一種很熟悉的感覺，但他確認了記憶后清楚的知道自己並沒有見過這樣的人。
越來越有意思了，他微笑道：“好啊！”
車子在成堆的垃圾中穿行，李季望向了窗外。
和三指和莉亞說明情況后，他就和莉莉絲一起，來到了夜之城最大的垃圾場。
這裏是城市的排泄口，每日都有無數的電子垃圾運到這裏，也有無數的拾荒者在這裏打秋風。
但偶爾也能在垃圾堆中看到一兩具嶄新的屍體，只要不到一個日夜，這些屍體上面還帶着血漬的義體，就被蜂擁而來的拾荒者們蠶食殆盡。
“這裏好像沒怎麼看到清道夫的人啊，我還以為他們肯定對這裏感興趣呢。”
望着路邊的一具年輕人的殘骸，李季對身旁的莉莉絲問道。
“那群鬣狗可看不上這裏，能被人拖到這的，身上的零件大多數也都報廢了，更別說那些屍體都是有主的了。”
“有主？什麼意思？”
“誰知道呢？從很久之前這裏就出現了一群鬼鬼祟祟的傢伙，專門對這些橫死的可憐人下手，這裏的活人們連下頓飽飯都不知道在哪吃，怎麼會在意這種事？所以就由着他們了。啊，我們到了。”
車子停在一座小院子旁，院牆都是由各種破舊的金屬板材焊接而成，有的地方還釘着螺絲和鉚釘。
一名中年男子正躺在屋子前的搖椅上曬太陽，蓬亂的鬍鬚和頭髮讓李季覺得，這個男人過去一定寫滿了故事。
下意識的，義眼內的掃描功能啟動了，但令他詫異的是，連對着屍體都能掃描出信息的NCPD數據庫內，一點這個男子的資料都沒有。
“巴克老爹，你還真是悠閑啊，寶貝女兒都差點把命丟了，你還在這曬太陽。”
“我的女兒想向來福大命大，要不然當初也不會在垃圾堆里哭的那麼大聲！這位是？”
巴克老爹的聲音很爽朗，嗓門也很大，從搖椅上下來后徑直給了莉莉絲一個熊抱，然後用疑惑的目光看着李季。
“這就是路上和你提起過的，我的救命恩人，李季。同時也是名醫生，距離這裏不遠，看來以後就不用在你那滿是酒精味的休眠倉里遭罪了！”
巴克老爹這才恍然大悟，隨即熱情地給李季一個擁抱。
“兄弟先隨便找地方做，我先給這丫頭打一針，省的她總在這鬧騰。”
“您先忙。”
李季隨意的打量起這裏的陳設，看得出來，這位巴克老爹過得也很簡樸，傢具大都是淘來的二手貨，憑藉著一雙巧手才讓它們勉強可以使用。
“莉莉絲從小就野慣了，最近弄了個安保公司后性子才收斂點，讓你添麻煩了！”
“工作而已，她自己也很堅強。”
忙完了的巴克老爹看着李季，感嘆道：“寧願世上人無病，寧可架上藥生塵！已經好久沒有聽到有大夫這樣說了。”
李季有些驚異，看來這位典型的美洲漢子還真的有可能去過他的家鄉啊！
“您以前去過東方？”
“很久之前了，我記得那是群山環繞的小鄉村，在義體與機械的衝擊下還能有這樣的地方，想來也只有神秘的東方了吧！”
原來如此，這位看上去其貌不揚的小老頭，竟然曾經也將足跡踏出了這一方大陸。
“說到這裏想起來了，跟我來一下，我給你看個寶貝！”
巴克老爹好像想起了什麼，在屋子中的雜物堆里翻找了下，拎出一把鐵鍬。
李季有點疑惑，同時稍稍有點警惕，莫不是看他不順眼想把他埋了？
二人走到院子裏的一處偏僻角落，這裏有顆李季不認識的大樹。
巴克老爹對着他嘿嘿一笑，開始挖土。
在李季疑惑的目光中，巴克老爹喜滋滋的從土中翻出只黑色的陶罐，密封很嚴，李季偷眼望去，發現土裏還有數壇。
“這是老規矩了，我當年從你們那學到的，和荒坂那些數典忘祖的傢伙可不一樣！”
巴克老爹小心翼翼地拍開泥封，一股清香的酒氣順着風飄到了李季的鼻子裏。
“難道這是，女兒……紅？”
李季有些不確定的問，同時他也有點高興，原本異時空中他的老家就有這樣的傳統，但可惜無緣見到。
在家鄉時，如果家中有女嬰降世，那麼就埋下些好酒，若女兒能平安地迎來成年，那麼這酒就是女兒紅。
沒想到在這異界他鄉，居然能夠從操着一嘴美洲口音的外國大漢手中，接過一碗來自家鄉的酒，真是奇妙的際遇。
“還是老鄉識貨！這是當初從外面將莉莉絲抱回來時，我親手埋下的。今天她能靠你撿回了一條命，這碗酒，感謝你的救命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