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7章 建功立業就在今朝
“可憐相,可憐給誰看呢?”
等劉宇又被押下去之後,李璋用略帶嘲弄的語氣說了一句,隨後又用陪笑的口吻對張周道:“誰讓他開罪了先生您?”
張周道:“他是違背大明法紀了。”
“是是是,但他也是不識趣,總想做那兩面三刀之事,如果他沒對那位馬尚書做什麼,為何每次馬尚書都會去保薦他?朝堂上每次都會給他說話?本身不幹凈,還想左右逢源,也活該他會如此。”
李璋說這話,大概就是順着張周的意思,或者說是在揣測張周的意思。
其實連李璋也都沒太看懂,像劉宇這樣既貪贓枉法,又能辦事的一條狗,為什麼不用下去呢?
說他跟馬文升勾連在一起?以劉宇的識趣,大概也能分得清到底哪邊的關係更硬,讓他往張周這邊倒的時候,也一定不會再理會馬文升派系一絲一毫。
好像張周在劉宇的問題上,顯得太錙銖必較了。
“沒事的話,我先回去了。”張周道。
“讓咱家送送您。”李璋笑着做出引路之狀。
張周道:“哪敢勞煩李公公?我自己出去就好,剛回京城,連兵部的事我還沒問,這兩天怕是要忙得不可開交。”
李璋急忙道:“先生您這是貴人事忙,咱家也不好再去叨擾於您,不過相信陛下對您非常倚重,到時會讓咱家……希望先生您不要介意才好。”
張周點頭道:“若陛下有吩咐,自然是鞠躬盡瘁,我等都理應如此。”
“先生請。”李璋笑着把張周送出公堂大門。
……
……
張周離開了北鎮撫司。
等人走了,牟斌急忙從內堂出來,到李璋面前靜待李璋的吩咐。
李璋道:“先前咱家只說讓好好審審這個劉宇,誰讓給他用刑的?這會蔡國公恰好就回來,被他所瞧見,難道不怕蔡國公給你們點顏色?”
牟斌急忙道:“是卑職失職。但看先前蔡國公的意思,似乎也並未計較。”
“那是咱家說,乃是上面的意思,蔡國公以為是陛下之意,才不好計較幾分,可要是被他知道,陛下對什麼劉宇壓根不在意,你們這不是給自己找麻煩嗎?”李璋也很氣惱。
先前在張周面前,他要一頓裝樣子,以保證不被張周看出來。
牟斌只能低頭承認錯誤。
李璋道:“那劉宇本還以為是個硬骨頭,看他那模樣,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個市井小人,蔡國公將他給拔了,倒也顯得明智。這種人兩面三刀的,能成什麼大事?”
牟斌不解道:“卑職也覺得,他並非什麼正人君子,但似乎也不至於……”
“不至於落到如此下場是嗎?還不是你們乾的?本來只是下詔獄,回頭仍舊可以調出去敘用,這用過刑之後,劉宇跟蔡國公之間就沒有轉圜餘地了,蔡國公會用一個被他整治過的罪臣?”李璋氣惱道。
“這劉宇,不敢怎樣吧?”牟斌道。
“哼,就算劉宇出去了,仍舊老老實實給蔡國公做事,蔡國公也不可能會對他委以重任了,這就是要防備劉宇計較今日詔獄之事。這劉宇的態度不重要,蔡國公所念這劉宇的態度才重要,蔡國公覺得他可能會記仇,那此人就徹底廢了!是你們打亂了蔡國公的用人計劃。”
李璋硬生生把一口黑鍋,扣到了牟斌頭上。
牟斌心中大叫冤枉。
之前拿人的是張周,說要用刑的是你李璋,結果我們真用刑了,現在卻說我們不知進退禮數?你們兩位大佬可真是會甩責任哈。
李璋道:“那位謝閣老,也要好生善待,他在這裏不會留多久,很快就會出去了!以後再做那擅作主張之事,別說咱家不留情面。”
“是,是。”牟斌除了認錯,也不會幹別的了。
……
……
臨近日落時。
李東陽出去一趟回來,當晚仍舊由他於內閣值房內值夜,出去這一趟他也做了不少事,也打聽了消息,回來算是給劉健彙報一下見聞的。
“大致無礙了!有人透出風了,陛下準備讓於喬還鄉。就算極力爭取,就怕結果……也不會太好。”
李東陽本來還是力挺劉健那套絕對不妥協原則的。
但隨着皇帝已經做出要將謝遷發配還鄉的決定,李東陽感覺在這件事上,已經很難去跟皇帝掰手腕。
劉健陰沉着臉,保持了沉默。
李東陽道:“從以往的規矩來看,從閣部退下去,就沒有東山再起的機會,沒有論罪,只是讓致仕還鄉,大概也算是陛下做了一定的讓步。”
劉健道:“這叫什麼讓步?於喬有做錯的地方嗎?”
“他沒錯,但結果來看,並不符合我們的預期。如果今日是北方無功而返,那於喬的事陛下基本就不會追究了,但既然崔懋仁和朱知節取得捷報,總要有人出來擔一些責任,要不是於喬,就只能是……唉!”
李東陽替老友覺得可惜。
謝遷不過是執行內閣的一些決策而已,現在卻成了背鍋俠。
劉健道:“已經確定是致休了嗎?”
李東陽點點頭道:“大差不差了!崔懋仁和朱知節這一戰取勝,按他們自己的上報,後續沒有追擊,他們會馬上折道南返,西北各處……到現在也都相安無事。這也算是慶幸了,若是英國公那路人馬有何進益的話,只怕這事還不好收場。”
“嗯。”劉健點頭。
他二人都很清楚,謝遷找人蔘劾的是王守仁給張懋調兵。
如果王守仁取得捷報,或是張懋因此而帶兵大捷,那謝牽就屬於無的放矢……你攻訐人家,人家靠這個取得大捷,若真被你參劾下去,人家的功勛獲得不了,你就成大明罪人了。
以李東陽的意思,在王守仁調六千兵馬給張懋這件事上,沒有取得戰略上更大的勝利,那謝遷的事才能平淡收場。
如果不然,就怕謝遷想全身而退都做不到。
劉健微微皺眉道:“卻說這幾日沒有寧夏那邊的消息,英國公眼下境況如何?”
北方打仗,明明皇帝委派的是張懋做出征的主帥,結果到現在張懋卻好像個隱形人一樣,所有人先前都在期待王瓊和王守仁取得大捷,眼下又在為朱鳳和崔元取得捷報而振奮,唯獨他張懋,就好像置身事外一般。
當然也不怪張懋沒本事。
怪就怪,別的人都是張周提拔或是栽培出來的,別人對張周部屬的期待太高了,而對張懋本來就沒什麼期待值。
李東陽道:“先前只聽說他駐兵花馬池,似乎還想就先前偏關一戰的小勝做文章,目前東邊出了大捷,那他英國公就成笑話了!他這次回京之後,面子上不會太好看,先前我們想用他來跟張秉寬對立之事,仍舊可以進行。”
內閣本來就打算讓張懋記恨張周,來引起都督府的內訌。
現在這條仍舊可行。
劉健道:“京營下一步,陛下要交給誰還說不準。就怕等英國公回京之後,連他自己的獠牙都被磨沒了!指望他?哼!”
眼下的劉健也對於張周之外的人很不屑。
明明打算驅虎吞狼,用你們這群人去對付張周。
結果發現,你們都是一群蟲子,卻是我們文官翹楚內部出現了重大損失,而你們這群所謂的狼群,現在都在張周面前瑟瑟發抖。
指望張懋?
看來是指望不上了。
李東陽點點頭道:“東北有功不怕,只要西北風平浪靜,一切也就都如此了。只是可惜了於喬。”
劉健將要離開值房,突然想到什麼,回過頭問了一句:“馬儀呢?王伯安給調的那幾千兵馬,現在何處?”
李東陽搖搖頭。
這件事,他也不清楚。
在大明這一戰的整體戰略版圖上,好像馬儀這個人消失了一般,就似乎沒有了這路人馬的存在。
……
……
朱鳳和崔元取得大捷的消息,只是傳到京師,尚未傳到西北的各處,居庸關以西對此還毫不知情。
卻是在花馬池東北三百多里的地方,大明這一趟出征最遠的一路人馬……馬儀和張銳的六千精銳輕騎兵,已經殺到了草原的腹地,在接連幾日的晝伏夜出之後,他們面前也已經是韃靼人的營地。
“越出官山六百里,胡馬貂裘放天燈。好景啊。”
張銳騎馬立在高處。
遠處好像是萬家燈火,每個大明將士眼中都瀰漫著一種血腥之氣。
馬儀手按在佩劍上,回頭看張銳一眼道:“小公爺好文采,我就是個粗人,想當年王威寧出兵威寧海,晝伏夜出二十日,終於換得威寧海的捷報。這次有小公爺的親自帶領,看來我們也有機會……續寫他的傳奇。”
張銳道:“平虜伯客氣了,這次還是有你的睿智和先見之明。知道迎着雪走,穿過幾十裡外的雪窩子戈壁灘,才能殺到這裏來。我只是因緣際會,趕上了而已。”
“哈哈。”
還沒等怎樣,兩個人已經互相吹捧了起來。
正說著,一旁的傳令兵過來道:“兩位將軍,剛從北邊探查回來,周圍幾十里雪都很薄,有的地方都沒下雪,韃子在這裏牧羊至少幾十萬頭,營地連綿看不到邊。”
“咳。”馬儀聽了之後,心情除了激動,還有些擔心,“咱的炮不多啊,走過的路,也都被雪給覆蓋了,如果這一戰沒個成果,就怕連回去的路都尋不到。”
馬儀這路人馬,可算是輕騎。
火銃帶得不少,也有輕炮,子母炮和重炮就一門都沒有帶,如此才能長途奔襲。
這裏距離花馬池有三百里,但實際上他們從出關開始,走了至少有五六百里,且是經過幾次輾轉才來到這裏。
而馬儀麾下,多都是大同出身的精銳,其中有半數參加過之前幾次王守仁跟韃靼人血戰的戰事,可說是大明軍中少有的有草原實戰經驗的精銳騎兵。
張銳則顯得很豪氣道:“怕什麼,死在這裏,總好過於一生蠅營狗苟,我相信諸位將士也會跟我一樣的想法。”
馬儀環顧了一下周圍激動的士兵。
他就沒好意思說,這群人現在不是想不想拚命,而是沒路跑了,出關這麼遠,後面還是大雪封路,且還有荒漠戈壁灘的,不是想回就能回去的。
馬儀道:“那就多抓幾個韃子回來,倒點油蠟,放放天燈!”
“好!”
張銳跟馬儀擊掌。
二人都很振奮。
馬儀終於抽出自己的佩劍,高高舉過頭頂,高聲道:“兒郎們,建功立業,就在今朝!”
……
……
京師,戲樓二樓的包間內。
張周從裏面出來時,順帶也將門給關上,還沒等走出幾步,劉貴過來給張周遞來了拜帖。
張周只是打開一看,見到是朱鳳家現在的夫人,也就是陳銳的女兒要來拜訪自己,也只是將拜帖遞還給了劉貴道:“告訴她,這兩天我沒時間相見,讓她回去再等等。”
朱陳氏顯然不是為丈夫朱鳳的事而來,而是為陳家。
陳銳人已死,但仍舊是“戴罪之身”,陳銳兒子繼承爵位的事仍舊沒有下文,平江伯曾經在大明軍中呼風喚雨的節奏也過去了。
張周和劉貴在前面走,背後有先前包間開門的聲音,劉貴忍不住想回頭去看。
還沒等他回頭,張周冷冷道:“看什麼?”
劉貴馬上識趣不再回頭看。
他也明白,這戲樓不但是張周與人談事的地方,也是張周的消遣之所,既能觀戲看景吃飯宴客,還能在這裏有不同種類的消遣,他劉貴只是個傳信在錦衣衛供職的人而已,只負責保護張周,其他事跟他也沒什麼關聯。
換到新的包間內。
窗戶開着,外面戲台上還在唱戲,卻是老生的唱腔,下面觀眾並不太多,也是因為天冷的緣故,當天的客人並不多。
這戲更多是唱給張周聽的。
張周才剛坐下,劉貴在門口道:“爺,御馬監的張公公來了。”
“請他進來。”
張周將手上一份公文放下,另一邊端着洗腳水剛進來的張綠水也只能先退出去。
隨後張永對着滿面的笑意而來。
張周笑道:“張公公這是回京了?”
張永趕緊道:“先前要調去外面,沒調走,這不一直在京中等先生您?您放心,乃是陛下讓來的。陛下說了,東廠若是有做得不妥的地方,就讓楊鵬楊公公繼續去領着差事,把京營的差事,暫時交給敝人。敝人這是來跟您取經的。”(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