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百戰成詩
滑玉谷，天明。
芽季的夜晚還是有些涼，一夜下來，山谷里積了不少水汽，谷內的居民抬頭望去，只有霧蒙蒙的一片，根本看不到命光。
多數居民沒有在野外留宿過，昨夜山谷異響，不少居民都受了驚，其中更是有不少小可染了風寒。
辰時，遷徙隊伍本該繼續啟程，卻是因此耽擱了。
“這樣下去，隊伍很難按時走到路荒城…”
王宇站在山頂上守了一夜，他在想該如何應對接下來的局面。
山谷內的居民精神萎靡，長時間遷徙，不僅考驗族者的體力，還會持續消耗族者精力，途中有任何意外發生，都會加速消磨居民的信心。
第一天夜裏就有青隱衛襲擊，小可若是生病，這接下來的幾十天行程，更會是一場漫長的考驗。
“普通族者幾十天的行程，對於命玄者而言，幾天就夠了…這數十萬的居民一同遷徙，行程更是困難。”
王宇也有意志動搖的時候，現在他就在想，之前的決定是否錯了。
命玄者要追殺普通族者太過容易，野外又沒有防禦工事，哪怕是王宇，要保全這些普通族者，也覺得力不從心。
“不知道路荒城主最近怎麼樣了…”
王宇上次見到路荒城主，對方命玄停留在白骨境巔峰，一直有傳聞，路荒城主痴迷於陰陽交合，因為縱慾過度，加上有暗疾在身，命玄境界一直停滯不前。
“我現在前往路荒城求援，倒是能看到城主，只不過這一來一回，也需用掉兩天時間…”
前往路荒城求援的隊伍若是順利，還需兩三天才到，之前若是王宇親自去，穩定在一息兩百步，不眠不休，一天便可達到。
王宇還是有些擔心，不知道求援隊伍能否順利到達路荒城，又是否能見到城主。
路荒城主的祭壇回信，太過反常，不知路荒城內是否有什麼變故，王宇一直想要親自去一趟，可十方命界來勢洶洶，沒給他一點喘息的機會。
“領衛，昨夜一共擊殺了十三名青隱衛，路荒城方向估計還有更多…”
武通鏡歸來，他在山林里掃蕩了一晚上，遇到了三隊青隱衛，讓對方走脫了五個。
“領衛接下來有什麼計劃？”
武通鏡憂心忡忡，他也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這些青隱衛陰魂不散，一直跟着遷徙隊伍，應該是另有所圖。
“等前方斥衛來報，如果十方命界方向依舊是青芒山據點，隊伍就可以繼續向路荒城遷徙…”
王宇看了一眼武通鏡，這白骨境的老者，在青芒山當地是赫赫威名，何曾像今天這樣沮喪過。
“那如果有命界朝遷徙隊伍來？”
武通鏡實在想不通，青芒山據點為何會被青羽命界襲擊，這邊境據點若是被攻佔了，相當於兩個部族進入戰爭狀態，可他近期並沒有聽到過兩個部族的高層之間有什麼矛盾。
“那就是最糟糕的一種情況，到時候，只有兩種選擇，隊伍回到據點等待路荒城救援，另一種是讓遷徙隊伍分散逃離…”
王宇真心不希望這種情況發生，可最近一連串的變故，總是朝着事態最糟糕的方向發展。
“…”
武通鏡沉默，這種情況一旦發生，這些居民的生死，將不由他們掌控，無論是回據點等待救援，還是分散逃離，活下去的希望都很渺茫。
無論怎麼選，等待他們的，似乎都是絕境。
“白骨境，天賜白骨，可絕境逢生，你我命玄都是白骨境，那十方命界的命主有兩個是無缺境，對方操控命界時，雖可以摧山毀城，可論單體作戰能力，卻是要跌落一個境界的。”
王宇安慰武通鏡，白骨境巔峰的命玄者，是能鎮守一方的存在，沒必要太過憂慮，武通鏡這些天來也是辛苦，又接連遭遇打擊，很可能引發餘生劫難。
在普通族者眼裏，他們命玄者是頂天立地的存在，可這個身份，也有數不盡的壓力朝他們襲來，命玄者也有無能為力的時候。
“武老，你休息一會，我去看一下清鈴。”
王宇起身要走，他想讓武通鏡獨自待一會，鎮守一方的命玄者，脆弱的時候是不能讓他者知道的。
“她還好么？”
武通鏡想了想，還是問了，清鈴的能力，他早就知道了，不然這右門領衛豈能讓一個沒有命玄的族者來當？他武家數十名命玄者都沒坐上那個位置。
據點領衛是王宇，這個腳踏黃泉焦土兩路命玄的白骨境巔峰命玄者太過耀眼，右門領衛那個位置對武家而言，並沒有什麼實際作用。
有些明面上的東西，名正言順的時候還是要爭一爭的，不過這些都沒有意義了，青芒山據點在可預見的未來，很可能不復存在了，一個有名無實的右門領衛有什麼用？
“不太清楚…如果撐不下去，她會說的，畢竟她一直當我們是生死連命。”
武通鏡作為本地世族的代表，知道清鈴的秘密也屬意料之中，王宇沒打算隱瞞，他現在的確不清楚清鈴的狀況。
“替我謝謝她了…”
武通鏡行了一禮，這束衛中，有不少他武家的後輩，這救命的恩情，是最難還的。
“我們本是生死連命，她又是右門領衛，一切都是份內之事。”
王宇沒有答應武通鏡，這禮，他不能代清鈴收，有些話或許還要說的再清楚一些。
“武老，清鈴身份可能特殊，還請代為保密。”
事關清鈴安危，王宇不打算暗示，決定明說。
“微末領命。”
武通鏡行了一禮，以命玄境界來論，他無需向王宇行禮，若是論在據點的身份地位，這禮，已經表明了他的態度和立場。
他武通鏡身為命玄者，若是泄秘背叛同是束衛的清鈴，他者得知，也會唾棄他背信棄義。
像武通鏡這樣的本地世族，名望和威信，有時候比生死還重要。
此刻，滑玉谷向南一萬多步的山林里，一名男子大口喘着氣，不斷四處張望，見周圍沒有動靜，這才靠在背後的青桐樹上。
“這傳音木壞了？”
男子內心咒罵道，從剛才開始，他就一直在按腰上的傳音木，可他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滑玉谷附近的青隱衛都死絕了？”
男子臉上紋的是無葉命界的花紋，他負責青芒山據點附近的偵查，回想起昨夜的經歷，他所在的小隊，另外兩名成員被一名黑袍命玄者擊殺了，而他也被那命玄者追了一路，好在他開啟的是黃泉路命玄，那詭異的黑袍命玄者才沒追上他。
滑玉谷東側的某處山林里，留武按着腰上的傳音木，聯繫附近的青隱衛，他的身邊，還有一個體型寬廣的胖子，正是青榴命界的霧樂。
“白天開始，所有小隊化散，獨立成隊，每個隊伍之間間隔一萬步，向路荒城方向蔓延，直到夜晚降臨，等待新命令期間，成員之間不得使用傳音木！”
留武剛下好新的命令，一旁的霧樂早已迫不及待想離開，這裏離遷徙隊伍實在太近了，若是被王宇發現，他們難逃一死。
“快走…這裏太危險了。”
霧樂見留武沒有起身的打算，催促道。
“也好…”
留武本想等一會，看一下附近的青隱衛有沒有要彙報的信息，可一想到王宇就在這，昨夜青隱衛襲擊遷徙隊伍，除了傷亡，應該也不會有其他重要的信息，便不等了。
青隱衛小隊現在單獨成隊，可以覆蓋非常大的範圍，成員之間不再使用傳音木，他們將更難被發現，哪怕王宇再次進入山林掃蕩，隊伍分散以後，青隱衛這邊的損失不會太大。
對留武而言，現在最重要的事只有兩件，鎖定遷徙隊伍的位置，以及活下來，新的計劃已經傳達出去，此地的確不宜久留。
“…這留武到底在想什麼？”
無葉命界的命玄者子內心暗罵，傳音木剛傳來消息，他想尋找對方，告訴對方昨夜的事，傳音木卻是沒有反應了。
“難道滑玉谷附近的青隱衛也遇到襲擊了？”
男子內心有很多疑惑，他本想聯繫附近的青隱衛，可留武傳出這個命令，他再想在附近找到同伴，可就難了。
男子驚疑不定，卻未曾發現，青桐樹的背後，有一隻細長生物已然靠近。
嚙齒地精通體如白玉，在山林中，也是很顯眼的存在，不過男子此時心裏滿是埋怨，未曾發現身後的嚙齒地精的特殊，他還以為只是一隻普通的嚙齒獸在靠近。
“這隻嚙齒獸是白色的？”
嚙齒地精出現在男子的面前，男子命玄開啟，召喚無葉命種，手上多了一根黝黑筆直的木棍，這木棍通體光亮，看起來堅硬十足，這便是命種無葉，以堅硬著稱。
玄命境界的命玄者大多謹慎，對這種異常的生物會保持警惕，嚙齒地精還未靠近，男子已經召喚命種防禦，不等嚙齒地精有所動作，男子手中的黑色木棍先一步向前刺出，直指嚙齒地精的頭部。
“給我死！”
男子內心滿是怒火，他也太倒霉了一些，從昨晚開始，就沒遇到過一件順心的事，如今這隻顏色異常的嚙齒獸，剛好成了他出氣的對象。
感受到男子的殺意，嚙齒地精直立起身子，一雙紫色大眼睛微微眯着，前肢露出金色利爪，猛地向黑色木棍抓去。
金色利爪切割無葉命種，就像利刃切割薄弱的紙張那樣，沒有受到一絲阻礙，最詭異的是，整個過程悄無聲息。
男子意識到事情不對勁，可這一切發生的太快，從他出手，再到嚙齒地精反擊，整個過程不到兩息，他想要起身逃離，可那金色利爪已朝着他的身體抓來。
金色利爪抓破男子的身體，將男子的身體分成三瓣，玄命境的青羽命玄者，在嚙齒地精的利爪面前，沒有絲毫抵抗力。
嚙齒地精依舊站在原地，從始至終沒有移動一步，這種能力，林辰之前也見過，嚙齒地精吞食玄火和金鐵短刀的時候，會有一道猛然擴張的虛影出現，將它面前的物體吞噬，厲害的很。
一道身影穿過重重山林，來到嚙齒地精的身邊，嚙齒地精沒有任何敵意，而是圍繞着這道身影轉了一圈，一躍跳到了他的肩膀上。
“這開啟了黃泉路的玄命境的青隱衛，你如此輕易就解決了。”
林辰看着地上的屍體，屍體分成了幾瓣，傷口處整齊，沒有血液流出，現場沒有任何打鬥的痕迹…
林辰追了這青隱衛一段時間，山林里雜草叢生，各種植物互相纏繞，行動沒有那麼方便，途中又要躲避各種絲線植物和陷阱，林辰速度本就不如這青隱衛，加上速度受限，逐漸跟丟了對方，沒想到被嚙齒地精追上了。
林辰原本還有些擔憂，嚙齒地精會吃虧，他雖然沒親眼看到嚙齒地精擊殺這青隱衛，可從現場來看，嚙齒地精贏得很容易，林辰心裏估摸着以後對嚙齒地精的戰力評估又要再提升一個檔次。
林辰自持雙眼可以看到命元波動，加上自身速度遠超有感境命玄者，又有金鐵絲線作為進攻和防禦的手段，這才敢主動找這些青隱衛下手。
“看來這高品級的金鐵，的確很克制青羽命玄者召喚出來的命種，命種在有命元供應的時候生生不息，可以無限複製，這高品金鐵身上帶着一股肅殺氣息，可以摧毀生物，讓生機凋零。”
林辰想起嚙齒地精的爪子，那是可以切割金鐵短刀的存在，這樣小的生物，無懼玄火，又能啃食金鐵，速度比他還快，一身能力更是神秘莫測，真是世界之大，無奇不有。
“以目前的結果來看，我的能力和作戰方式，非常克制這些青隱衛。”
林辰從昨夜到辰起，已經擊殺了十四名青隱衛，除了那個枯瘦男子沒追上，其他青隱衛都沒逃脫他的追殺。
林辰一直在總結經驗，隨着擊殺的青隱衛越多，林辰對青隱衛的能力也有了一定的了解，如今，一些跑得慢的玄命境界的青隱衛，他也敢主動招惹。
“我可以尋着這些絲線植物發現他們的藏身之地，還可以靠雙眼繞過他們的陷阱，有無相的幫助，我還能躲避他們的感知，在他們不知情的情況下靠近，在此期間我還能看清他們的命玄境界…在速度更快的情況下，我靠近偷襲可以佔據先手，這個過程很短，在一至兩息之間，他們大多反應不過來，有命玄境界高的，反應快的，我故意暴露命玄境界，感知到我只是有感境，對方放鬆警惕的時候，又不知我金絲網和金絲短刀的厲害，這一念之差，環環相扣之下，我佔據主動優勢，一擊不成，也可以從容逃走。”
經過一夜的洗禮，林辰自信了很多，此前他還很擔心，這山林是青隱衛的主場，他在行動期間很容易被對方發現，若是被集火，後果不堪設想。
經過數場戰鬥，林辰發現這些青隱衛對他們的陷阱以及陣地作戰能力非常的自信，這一點，反而成了他們致命的弱點，一個自以為可以預警，實際上毫無用處的存在，被林辰利用，用來擊垮這些青隱衛。
林辰確認周圍沒有其他異常的命元波動，用右眼召喚出綠色玄火，他現在會用玄火處理屍體，就是怕到時候這些屍體被發現，其餘青隱衛會從屍體的傷口知道他的進攻手段。
綠色玄火在屍體上燃起，幾息過後，屍體燃燒的只剩下灰燼，林辰內心有些觸動，這名青隱衛在邊界的另一端，應該也有自己的家，可能是一家之主，或是希望。
“你入侵了據點，無論是是上位者的命令，還是你自己的選擇，既然你已經做出了選擇，應該已經清楚這個選擇可能面臨的結果。”
林辰在心中默哀，隨着殺戮越多，他怕在這個過程中迷失自我，林辰給自己的殺戮行為找了一個合理的借口，在場的青隱衛，都不是凡俗者，應該懂得為自己的行為負責，而他林辰，也做好了戰死的準備，既然青隱衛入侵這裏，是為了剝奪他者的生命，那也應該做好被剝奪生命的準備。
林辰以他自己的生命為代價，守護這片土地，林辰將自己的生命擺在了天平的一端，另外一端，就是這些青隱衛的生命，林辰若是技高一籌，便可以取走他們的性命，所以他現在擊殺這些青隱衛時，心安理得，不會像之前那樣，會有很多雜亂的想法。
此刻，離路荒城三十萬步的某處山林，這裏植被茂密，大多是常青樹種，常青樹身筆直堅硬，只有末端才有樹枝橫生，樹身大多一步寬，十步高，從遠處觀看，一大片常青樹林，就像束衛手持長凌那樣，整齊威儀。
一聲聲巨響從山林里傳出，像是某種妖獸憤怒的吼叫聲，成片的樹木傾倒，偶爾還有一兩棵折斷的常青樹飛向高空，此時能看到一條粗壯的尾巴向空中掃去，那尾巴上面佈滿褐色的粗糙鱗片，還有手臂粗細的白色的骨刺。
“趁現在，各位置的傷衛，飛雷和連刺對準它的腹甲攻擊。”
女子聲音洪亮，用了命元加強擴音，這一聲令下，在山坡上兩側的擁戰者飛跑起來，尋找更好的射擊位置。
這飛雷形似飛羽，不同的是，飛雷有機栝，可以提前蓄力，普通族者也可以使用，飛雷命中目標后還會爆炸，威力巨大，唯一的缺點是裝載時間慢，攻擊間隔長，連刺發射的是帶有穿透能力的鐵刺，一次可以三連發，威力不如飛雷，主要是擴大目標傷口的面積，這兩種遠程攻擊武器多用來針對妖獸。
“各位置的引衛，一旦約束不住，一定要提前撤離，同時警告其他擁戰者所在位置產生缺口！這妖獸是百年的洪荒異種，可以指向區域範圍內碎裂大地，地面若是有震感，可提前撤離。”
女子的聲音再次響起，每一條命令，都有對應的擁戰者調整位置。
妖獸長達三十餘步，背部滿是黃褐色的粗糙鱗甲，上面還有兩排骨刺，看起來粗厚堅硬，鱗甲沒有破損之前，手臂粗細的連刺擊中在上面只留下一道划痕，根本無法傷到內里的血肉。
妖獸的腹部是白色皮甲，看起來柔軟的多，上面還有兩處頭顱大小的傷口，此時有綠色的血液不斷往外流。
這隻妖獸，是一種地底生活的蜴，得了機緣，異變成洪荒妖獸，身體保留了蜴的一些特徵，它的頭部有一根五步長的多生的橫骨，看起來就像一個鏟子，此時這個鏟子橫骨上，有數十道黑色鎖鏈纏繞，而鎖鏈的另一端，是數十棵樹木，擁戰者將這百年蜴的頭部固定住，防止它逃脫。
百年蜴的身體和四肢，還纏繞着不少黑色的鎖鏈，這是純鈞品級的鐵鏈，只比天賜和無暇品級低，用來束縛百年的妖獸，已是足夠，不過這隻妖獸是洪荒異種，體型和力量，都遠超過了普通的百年妖獸。
百年蜴瘋狂的掃動尾部，它的頭部被固定住了，四肢又受到了束縛，它想靠尾部的掃擊將周圍這些傷害它的生物趕走，可這是一支專門獵殺妖獸的擁戰者隊伍，隊伍成員都是命玄者，為首的女子，更是白骨境巔峰，哪能讓它如願！
“三息后，我來主攻！”
女子洪亮的聲音再次響起，這意味着她要近身攻擊這隻百年蜴，山林中手持飛雷和連刺的命玄者完成一擊后，趕忙收起手中的武器，向有鎖鏈的樹木跑去，那些負責束縛牽引的擁戰者就在這附近。
在女子主攻期間，他們只需要負責牽制住這隻百年蜴即可。
年輕女子一身金紋赤甲，背後七把命玄寶具插在不同顏色的劍鞘之中，女子一息百步，向百年蜴所在位置行去。
一聲清鳴響起，女子身後的七把長劍騰空飛起，七把長劍劍身顏色不一，赤橙黃綠青藍紫各占其一，此時劍身上，還有冰藍色的火焰燃燒着。
女子手臂上揚，紅劍飛回女子手中，其餘六劍則跟在女子的身側飛行，再一息，女子已到百年蜴的腹部底下，這百年蜴有五步高，腹部的身寬已佔據了三步有餘，女子手持紅劍向百年蜴的腹部斬去。
白色的軟甲在紅劍面前猶如紙糊一般，未能阻擋紅劍片刻，一道長三步深一步有餘的傷口出現在百年蜴的腹部上，女子身旁飛行的六劍也重複着女子斬擊這個動作，接連往傷口處砍去。
百年蜴吃痛，百步範圍內的大地顫動，地面上出現一道道縫隙，土層崩裂，有不少樹木開始傾斜，山坡上的命玄者趕忙后跳，遠離這危險之地。
女子全然不顧，手中紅劍揮舞，向百年蜴的傷口處再次斬去，其餘六劍一同跟隨，劍鋒本就凌厲，上面還攜帶着玄火的威能，百年蜴的腹部完全被擊穿，裏面的內臟還未墜落在地，便被飛進去的六把長劍切成無數碎塊，在玄火的灼燒下，化為灰燼。
女子腳踏地面，借力後退，一息間已後退百餘步，女子剛落在一棵樹榦上，不敢停留，再次借力後退，與此同時，她之前所在的地面完全炸裂，伴隨着震耳欲聾的聲響，無數石塊和碎土紛飛，方圓百步，地面陷落了十步有餘！
“各位置傷衛，統一成北方衛，用連刺攻擊它的眼睛，儘可能保全它的鱗甲，所有引衛保持位置不變，全部換成攻擊器械待命。”
女子聲音清冷，這洪荒異種果然強悍，如今內臟全無，竟還未死絕！
“吼！”
百年蜴發出怒吼，它用了異變以後領悟的能力，卻是沒能擺脫束縛，如今，它的身體也陷落在崩毀的土層之中，腹部更是有一種碎裂的灼燒感，這種疼痛往全身擴散，不斷摧毀它的生機，哪怕它之前吞噬過洪荒獸骨，也無法忍受。
伴隨着不甘的吼叫，百年蜴的頭部在迴轉的時候重重砸在了地面上，它至死，也沒看清身後這給它致命傷害的生物是何模樣。
“這世間悲苦，你我都要做好被獵殺的準備。”
看着百年蜴倒下，赤甲女子心中默念，空中的六把長劍似有感應，發出悲鳴，緊接着飛回劍鞘之中。
“除了挖取元丹的收衛，其他擁戰者別急着靠近，等它身上妖氣斷絕，再去剝皮取肉。”
女子再次下達命令，從發現這隻百年蜴，到擊殺，全程不過數百息，除了女子本身實力強悍之外，和她所在獵殺隊伍配合默契不無關係。
獵殺妖獸隊伍的成員，分工不同，有不同的稱呼，左傷衛，右傷衛，北傷衛，這些帶有方位的稱呼，主不同方向的攻殺，引衛也有方位上的區別，主不同方向上牽制。
山林里發出歡呼聲，這百年蜴是洪荒異種，一身鱗甲可以拿來製作命玄寶具，也可以換其他修鍊的材料，這些鱗甲有三十餘步長，可謂價值不菲！
至於百年蜴身上的肉，他們還未嘗過，不知味道效果如何。
這場獵殺，擁戰者無一傷亡，這一切，還要歸功於他們的隊長，那名年輕女子，錦無依。
錦無依站在山坡之上，看着初升的命光，只要命光出現，好像這世間的一切都有了希望。
“百年之後，你或許可以成為吞城級別的妖獸，甚至更加強大，不過，今天，我們剝奪了你未來的無限可能，換作了他們命玄更近一步的希望。”
錦無衣看着地面上的百年蜴，這隻百年蜴的生命到此為此，以後的無限可能也於今天終結。
錦無依長發挽起，臉上白凈，眼眸間更是有一股難以言說的韻味，那是成熟女子身上才有的魅惑，可她身穿金紋赤甲，一身煞氣，殺戮時眼神凌厲，沒有一點女子的柔弱感，這雙眼眸里的冷漠又為她添了幾分英氣。
在平時，這名為錦依衛的擁戰者隊伍里，也沒有幾個成員敢和錦無依搭話，只有隊伍平安無事，又有重大收穫時，成員之間才敢拿她開幾個玩笑。
“隊長，快下來，這肉香的很，趕緊吃點補補…”
有擁戰者召出玄火，迫不及待的品嘗起這百年蜴的口感，在此之前，他們可在這深山裏尋找了許久，已經好多天未吃到一口熱食了。
“快來，這肉嫩的很，吃了保准更加白嫩…”
有擁戰者起鬨道，不過他們不敢朝着錦無依所在的方向看，那雙眼睛會魅惑他們，也有殺氣。
“我已經說過了！我這戰甲內還穿了束衣，你們再敢瞎叫，我就把你們的舌頭割下來，特別是你，死瘸子！待會讓你又瘸又啞！”
錦無依惡狠狠的說道，身形一躍，向著百年蜴所在的位置落去，她和這些刀口營生的命玄者在一起，難免會落俗跟着說一些粗話。
“咳咳，我嘗嘗。”
錦無依故意抖落了一下胸甲，示意她還是很有料的，可在場的命玄者哪一個敢看？
一名命玄者想轉過頭一探究竟，迎來的卻是銳利的目光，被錦無依瞪了一眼，這名命玄者趕忙起身，腿腳卻是不太利索，差點摔了一跤，正是錦無依口中的瘸子。
“快，別裝了，我要吃肉！”
錦無依看着瘸子的身影，開口道，這世間苦短，多的是這些有賊心沒賊膽的慫貨。
“來嘞！我來伺候，我來伺候…”
聽到錦無依要吃肉，瘸子也不裝了，一瘸一拐的跑了回來，這燒烤妖獸肉，那可是他的拿手絕活！
瘸子皮膚黝黑，臉上稜角分明，一雙濃眉大眼，笑起來更是憨厚老實，很容易讓族者有親切感，可他一開口，就有一種猥瑣的感覺。
“這妖獸的肉白嫩的很，得先用特殊的手法揉捏一下，將其中的油擠出來，再用玄火翻烤，最後再輕輕吹一下…”
瘸子取下一小塊肉，一邊烤肉，一邊笑嘻嘻的講解着，其他擁戰者趕忙遠離瘸子，他們怕瘸子的另外一條腿也被打斷。
出乎意料的，錦無依靜靜的聽着，沒有對瘸子的玩笑大動肝火，待瘸子烤好肉，錦無依用命元將烤肉引到身前。
這百年蜴的肉很香嫩，瘸子取的這一塊，肥瘦相間，油脂香味很足。
“這一次獵殺以後，我就要回歸世族了。”
錦無依細細品嘗着嘴裏的烤肉，烤肉的口感剛剛好，末了，她才說出這麼一句話。
原本還在等着看熱鬧的一眾擁戰者，頓時沉默，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也對，錦無依身份尊貴，是微光城主的掌上明珠，總不可能和他們這些靠獵殺妖獸謀生的擁戰者一直待一塊。
“我此行出遊，是為了尋找千鋒御劍的材料，雖然沒有找到，不過與你們同行的這段時間，也是我錦無依的榮幸。”
錦無依緩緩說道，她本來不在意的，也做好了心理準備，可當她感受到在場其他命玄者的情緒，不知怎的，也有些傷感。
命玄者沒有心魔才能度過三玄劫，進而突破無缺境，情緒更是要能收放自如，錦無依這次歷練，也為了磨練自己的心性，尋找突破無缺境的契機，本來她都想好了，不過是萍水相逢的過客而已，可錦無依一想到以後和這些命玄者再難相見，這段並肩作戰的經歷，或許只能藏在記憶里，情緒就有些控制不住。
“瘸子，我欠你一條命，到時候你可以跟着我回去，至於其他隊員，我微光城也歡迎你們的到來…”
錦無依內心暗嘆一聲，從剛才開始，她就意識到自己骨子裏藏着傷感，那殺伐果斷或多或少是有些迫不得已。
得，此行非但沒有找到千鋒御劍的材料，還多了一堆牽挂，這無缺境也突破不了！
“吃肉，趕緊的，吃完還要趕迴路荒城，雖然我們是獵殺妖獸的隊伍，可若是來了強大的妖獸，這洪荒異種也得丟在這…”
錦無依見一眾命玄者還是沉默，只能轉移話題，這麼一說，眾命玄者才繼續進食，不過氣氛多少還是有些沉重。
錦衣衛擊殺百年蜴的地方，向南兩萬步之外有一潭萬步寬廣的湖，一條自北向南的河流匯聚到這裏，湖面平靜，風吹不起波瀾，就像一塊巨大的藍寶石，而這湖的南側，還有一條青石路，貫通青芒山據點和路荒城。
一隊族者騎乘追風順着青石路急行，隊伍的成員里皆是束衛裝扮，這些族者的黑色胸甲上有山峰模樣的圖案，山峰旁寫着青芒二字，正是武通鏡掩護出據點，向路荒城求援的隊伍。
隊伍成員不多，前後加起來只有二十九名，這些先行的都是命玄者，林辰若是在此，定能認出其一，那便是武家後輩，武林希，那個找他驗證金鐵短刀品級的命玄者。
“要不要休息一會，旁邊就是鏡心湖，剛好讓追風停下來喝點水？”
同是武家的命玄者追上武林希，武林希是武家最有天賦的後輩，這支先行的求援隊伍如今以他為首。
“也好，再過三四個小時，便可以達到路荒城，這些天追風晝夜不歇，也快遭不住了。”
武林希拉住座下追風獸，回頭望向眾束衛，他們這些天晝夜奔波，哪怕是命玄者，也面露疲態，座下追風更是氣喘吁吁，一副快氣絕的模樣，真怕它們堅持不到路荒城。
“那就讓追風休息一會，我們也趁機活動活動。”
武林希落地，牽着追風往鏡心湖行去，身後的一眾束衛一同跟隨，唯獨一名束衛依舊騎乘在追風上。
“武林希，前方不遠便是路荒城，據點岌岌可危，你卻心疼追風，在你眼裏，據點裏那數十萬居民，還有你的祖輩武老的性命不如這座下的追風么？”
束衛就差指着武林希的鼻子說出這些話了，他也不管武林希是何反應，猛拍座下追風，繼續朝着路荒城方向行去。
“真是反了，以為是領衛培養出來的，就可以這樣不知禮數，也不想想是誰捨命護他出來的。”
跟在武林希背後的束衛罵道，據點內的束衛大多跟着王宇，不過也有少部分命玄者向著武通鏡。
“都是為據點做事，無需責怪…他所言有理，今天是我欠考慮了，休息百息，繼續趕路！”
武林希也不聽身後那束衛挑撥離間，他祖輩武通鏡都鬥不過王宇，他一個後輩哪裏還敢參與其中的是非？王宇可是鎮守一方的據點領衛，憑白骨境巔峰這種實力贏來的位置，不是他這種有感境界的小輩能夠非議的。
看着藍色的湖面，武林希本來心情好了許多，可剛才那束衛的言語，像是一根刺，刺進了他的心裏。
“是我不識大局了？或許吧，我好像總是差了那麼一點…”
武林希坐在湖邊，任由追風飲着湖水，他一直很努力，也想得到他者的認可，可總是差了那麼一些，之前據點裏突然來了一個小可，隨手煉製，便是天賜品級的武器，而他努力了那麼多天，煉製出最好的器械，也只是堪堪到達了無暇品級…武通鏡拚死護送武林希出據點，他也晝夜不歇，一直在趕路，只想早些找到求援，卻是在這后時刻懈怠了。
“終究是磨礪不夠…看不透這局勢，也不能淡定處理這些意外，”
武林希有些恍惚，這些天他一直在想着據點的事，據點的事態幾乎是一天一變，一開始他還以為林辰是王宇安排的，為的是提高對方在束衛中的影響力，畢竟一個可以煉製天賜品級武器的鍊金術士，是非常稀有的存在，某種意義上，比白骨境巔峰這樣的命玄者還要重要，可林辰被王宇殺死了，他親眼所見。
再然後，就是十方命界朝據點而來，他的祖輩武通鏡護送他們出據點，途中被青隱衛襲擊，隊伍死傷慘重，最高境界只有玄命境的青隱衛，卻敢主動襲擊有白骨境守衛的隊伍，這一切透露着不尋常…
就在武林辰走神之際，他的身後突然傳來一股巨大力，將他往山坡上扯去。
“快跑，湖中有妖獸！”
身後傳來武家束衛的聲音，武林希這才回過神來，而他之前所在的位置，一大團暗影在空中遮住命光，對方張着角度極為誇張的大口，大口裏長着一圈圈尖銳細長的牙齒，足足有數百根。
在湖邊飲水的追風獸，來不及逃跑，被圓形妖獸一口吞沒。
趁着這個空擋，武林希才得以看清眼前的妖獸是何模樣。
圓形妖獸的頭部有十步高，就像一個座小山丘，頭部除了一張大嘴以外，還有兩顆靠近頭頂的拳頭大小的血紅色眼珠，妖獸渾身佈滿藍色的細密鱗甲，頭部和身體的連接處，左右兩邊各有六片三步長的藍鰭，最詭異的是這妖獸體長接近二十步，光頭部就有五步長，剩下的十五步身體，相對於頭部而言，顯得極為瘦弱細長，就像一條鎖鏈後面掛着一顆大圓球。
這妖獸一直呆在水裏，身上有一股極其難聞的腥味，剛上岸，空氣便有一股腐臭味擴散。
“嗷嗯嚶～”
剛吞食了一匹追風獸，圓形妖獸並不滿足，張開大嘴，發出了像嬰兒一樣的哭啼聲，哪怕現在是白天，有命光照耀，武林希也覺得眼前這隻妖獸讓他後背發涼。
“快上追風…”
武林希心中有不好的預感，眼前這隻妖獸哪怕是在水底生活，對方在陸地上的速度並不會慢。
有感境的命玄者的速度一息很少超過五十步的，並且命元不夠渾厚，無法長時間維持高速狀態，具有妖獸血脈的追風耐力好，需要長途跋涉時，騎乘追風會比多數有感境命玄者更快到達目的地，不過缺點也有，那就是追風的速度算不上快，爆發力也不足。
圓形妖獸巨大的頭部膨脹鼓起，足足大了一倍有餘，此刻，圓形妖獸的頭部就像一個鼓起的氣球，富有彈性，身上藍鰭拍地，圓形妖獸將頭部抬起又撞向地面，同時身體和尾部一起扭動，藉著頭部彈起的力量飛向空中，向武林希所在位置墜去。
圓形妖獸的速度很快，在空中飛行的速度一息可達五十餘步，不過地上的束衛需要前行的距離更短，也更加靈活，還是有把握躲過圓形妖獸的墜擊。
“快進山林！”
武林希速度不減，向著青石路一旁的樹林行去，那些騎乘追風的束衛速度沒有他快，他需要吸引這圓形妖獸的注意，為他們爭取時間。
武林希沒想到這圓形妖獸會以這樣的方式前行，他的身旁出現四團三步寬廣的火球，這些火球剛一出現，就朝着空中的圓形妖獸襲去，按照以往的經驗，有感境界的玄火很難燒穿這些妖獸的鱗甲，不過這玄火是朝着圓形妖獸的腦袋襲去，或多或少能阻擋對方的視線。
圓形妖獸在空中無法改變方向，一團十步寬廣的水球在妖獸頭頂附近生成，圓形妖獸身體扭曲，尾部猛地向水球拍去，水球破裂，無數手臂粗細的水錐向武林希所在的位置飛去。
四團火球還未接近圓形妖獸，在空中便被這些水錐衝散，多餘的水錐繼續朝着武林希所在的位置襲去。
數十團火球從武林希的身後出現，撞向空中的水錐，其他束衛上了追風，騰出手來援助武林希。
水錐的速度卻是更快，玄火球根本來不及阻擋，有束衛身體被水錐洞穿，連帶着座下追風一同炸裂。
此刻，玄火已接近圓形妖獸的身前，圓形妖獸的身體周圍出現了一圈圈藍色的水紋，水紋擴散，和玄火相遇，並沒有想像中的爆炸，反而是玄火悄無聲息的湮滅。
解決了玄火的威脅，圓形妖獸加快墜落，從它上岸再到它發起襲擊，整個過程不過五息，根本不給束衛反應的時間。
“不要戀戰，先進山林！”
武林希心裏一冷，這圓形妖獸必是洪荒異種，而他們先行隊伍里，都是有感境命玄者，那些玄命境命玄者還在護送行程更慢的商隊，此時隊伍里沒有能傷到這妖獸的存在。
“玄火阻擊，發求援信號！”
再幾息時間，束衛隊伍就可以盡數撤到山林里，有了樹木的阻擋，或多或少可以減緩這圓形妖獸的速度。
武林希此時也不敢戀戰，不斷召喚火球朝圓形妖獸所在位置襲去，他現在只希望這山林里的樹木能掩藏他們的身形，這圓形妖獸能知難而退，至於求援信號，只是姑且一試，這裏離路荒城不遠，說不定有束衛隊伍或者擁戰者隊伍在附近狩獵，可附近哪怕有求援，他們也要先度過眼下的難關！
圓形妖獸墜落在地，巨大的頭部砸在地上，以更快的速度彈起，眼見這些美味要逃，圓形妖獸在空中飛行的時候召喚水球，每團水球只有三步寬廣，速度卻是極快，一息能有百步，目標是地上逃跑的束衛，這速度，有感境的命玄者根本無法逃脫，被擊中不死也會重傷！
“集中攻擊那些水球…”
武林希話音剛落，就有幾名束衛被水球套中，出乎意料的，這水球沒有傷害，被水球套中的束衛只覺得身上一沉，反應過來時，連着座下追風一同被束縛在水球之內。
圓形妖獸不斷召喚小水球攻擊束衛，有的水球則是撞向玄火，每次水火交融，水球完好無損，玄火泯滅。
短短三息，已有八名束衛被水球套中，他們離樹林不過幾十步遠，卻是無法更近一步，武林希反應極快，恰好躲過了攻擊他的水球，這水球詭異的很，不僅可以泯滅玄火，那些被困住的束衛，無論如何都衝破不了水球的束縛。
“嚶嚶嚶～”
圓形妖獸墜地，看着水球里的獵物，它很開心，這些獵物身上有強烈的命元波動，對它而言，是大補之物。
此時，錦無依望向天空，遠處有紅色的焰火信號，附近有隊伍正被妖獸襲擊！
“你們將這妖獸屍體運回去，那邊有情況，我先去一步。”
錦無依回頭看了一眼眾擁戰者，還是沒讓他們隨着一起，若是那妖獸難以對付，這百年蜴的屍體又丟了，這些隊員的心血可就白費了。
一聲怒吼，坡上一隻黑色生物踏地而來，黑色生物身高十八步，肩寬五步，拳頭大小的眼睛是鮮紅色，眉宇間長着一根尖銳長角，四肢更是粗壯如柱，一身黑色鱗甲，鼻息間偶爾有彩色火焰吐息，這支威風凜凜的黑色生物，正是錦無依的妖獸坐騎，虹焰震地獸！
錦無依縱身一躍，落在虹焰震地獸的身上，虹焰震地獸看起來笨重，行進速度卻是不慢，四掌着地時，地面震裂，一息可跳躍百餘步。
“啊蠻，再快一些。”
錦無依輕聲說道，目光卻是紅色焰火停留的方向，妖獸襲擊，有時候幾息間便可決定生死。
虹焰震地獸四肢上經脈顯露，周圍的命元瘋狂朝它席捲而來，虹焰震地獸四掌着地，這一次，地面震裂的紋路，足有十步寬廣，一息的速度，提升到兩百七十步有餘。
虹焰震地獸身體的周圍已有罡風形成，坐在它背上的錦無依安然無恙，她的周圍有一層命元阻隔，將這些如利刃般的罡風阻擋在外。
只有白骨境的命玄者，才能承受住這極速下的罡風，才敢騎乘妖獸坐騎。
另一邊，圓形妖獸張開大口，將水球一口吞沒，連帶着水球內的束衛和追風一併吃了，有了水球的阻隔，束衛的玄火攻擊無效，臨死前，連哀嚎聲都無法傳出。
無聲的恐怖，山林里倖存的束衛只有十三名，其餘的都被困在水球里。
“你們先撤，前往路荒城…”
武林希看着那一個個水球，內心痛苦，他現在很後悔之前的那個決定，若是不休息，就不會有如今的局面。
“我們一起走…”
武家束衛就在武林希的身後，這武家最有天賦的後輩若是折在這了，他們如何向武通鏡交代？
“我留在這，此行救援，事關據點生死，不能再出意外了！”
武林希語氣堅決，他們集中在一起，召喚的玄火都無法傷到這圓形妖獸，多在此地耽擱，就多一份危險。
其他束衛也知道，呆在此地於事無補，他們在一起都拿這妖獸沒辦法，武林孤身在此，更是無能為力，難道要眼睜睜看着這些生死連命被吃掉么？
這殘酷的一幕，會摧毀他們的心智，對他們命玄修行造成不可磨滅的傷害，他們可不想武林希就這樣廢了。
隊伍已經傷亡慘重，不能再出意外了！
“你們快走，這是命令。”
見其他束衛要拉他走，武林希語氣冰冷，他不能逃避自己錯誤決策的責任，如果無法援救這些被困的束衛，至少讓他在這裏，陪着他們走完最後一程。
武林希召喚玄火，攻向那圓形妖獸的眼睛，這是他看到的，那妖獸唯一的弱點，哪怕於事無補，能多拖上一些時間也好，若是能惹怒這隻妖獸，讓對方放棄吞噬，轉而攻向他，那些被困的束衛，興許能多一份生機。
武家束衛撤離，武林希下的命令，他們必須遵從。
圓形妖獸見山林里的獵物遠離，只剩下一隻獵物沒有逃走，它本不想搭理，可對方此時還在召喚它討厭的火焰攻擊它！
一團十步寬廣的水球在圓形妖獸的頭頂上聚集，這憑空生水的能力，說明這隻妖獸已有品級。
異變階段的妖獸已能使用天賦或者血脈能力，這類妖獸大多數是野獸得了機緣異變而來，好比族者開啟命玄，能吸收命元修鍊，妖獸每百年為一級，若是洪荒異種異變來的妖獸，則會更加強大。
武林希判斷不出這圓形妖獸是何來歷，到底有多少年的修為，只知道它厲害無比，有好幾種能力，尋常玄命境的止水命玄者，怕是奈何不了它。
數步寬的樹木被水錐擊中，攔腰折斷，武林希只能往山林更深處躲去，這圓形妖獸召喚出來的水球可以分化成不同形態，極難應付！
圓形妖獸見武林希逃走，它也不追，大口一張，朝另一顆水球吞去，這些獵物命元波動強烈，對它而言是難得的補品，它可得慢慢享受。
水球內的束衛召喚玄火攻擊，玄火剛觸碰到水球，水火交融，玄火泯滅，整個過程悄無聲息，一種深深地無力感湧上心頭，更多的是絕望，對於其他還活着的束衛而言，看着自己的同伴被吞食，是一種極其痛苦的折磨。
他們這才想起，他們獵殺妖獸，剝皮取肉，可妖獸若是更加強大，也會以他們為食，這種源於內心的恐懼，一旦出現，便難以消失，哪怕是命玄者，精神也面臨崩潰的狀態。
圓形妖獸享受着眼前的美食，它能感受到這些獵物身上有特別的氣息，是其他獵物身上沒有的那種情緒，對於圓形妖獸而言，今天它大豐收。
對武林希而言，今天，是他有記憶以來，最災難的一天，而且這至暗時刻還未過去，他的內心倍受折磨。
“是有其他妖獸么？”
遠處似乎有聲響傳來，武林希在山林中，根本看不了多遠，他已經夠絕望的了，今天犯了這麼大的錯，他也沒有臉面去面對武通鏡，若是妖獸也好，一死百了。
武林希的心境已經失衡，處在崩潰的邊緣。
圓形妖獸卻是根本沒有聽到聲響，它沒有聽力，它在水中生活，依靠表皮感受水中其他獵物的振動，一雙大眼睛基本上只是裝飾之用，只是對命元極為敏感。
“嚶嚶嚶～”
圓形妖獸大口一張，繼續吞食水球中的束衛和追風獸，這次，它準備細細咀嚼，這些它此前從未吃過的美味。
圓形妖獸的胃口極大，身前這十幾名束衛和追風獸，堪堪填飽它的肚子，山林里還有一隻獵物它沒有追到，不過它是水中生物，在山林里不便行動，便此作罷。
青石路上，圓形妖獸鼓起頭部，身體和尾部扭動，再次朝空中彈去，吃飽了肚子，它要回到水裏。
圓形妖獸躍向湖面，巨大的身軀砸在湖面上，卻是不起任何波瀾，湖面就像一塊巨大的藍寶石，在命光的照耀下，顯得靜謐安逸。
巨大的聲響從遠處傳來，地面震動，正是錦無依騎乘着虹焰震地獸，百息不到，她已趕到紅色焰火附近，空中的焰火信號還在燃燒，可周圍根本沒有打鬥的動靜，在她身前，只有一面平靜的藍色湖泊。
“繞過去，這湖有古怪！”
錦無依拍了拍虹焰震地獸的背，風起波瀾，這湖面卻平靜如鏡，着實詭異。
此時，湖底深處，圓形妖獸隨着錦無依前行的方向移動，對它而言，這新來的獵物命元波動強烈，只不過對方座下的生物氣息強悍，它沒有把握擊敗，這才在水底默默觀察。
“還有倖存者么！”
錦無依高聲喊道，青石路上的血跡和內臟，似乎是追風獸的，附近的山林里有樹木傾倒，詭異的是，周圍沒有任何玄火灼燒的痕迹，也沒有器械遺留。
錦無依命元擴散，山林里有情況，對方的命元波動極其微弱。
錦無依示意虹焰震地獸留在原地待命，她縱身一躍，往山林處行去，幾息過後，便來到了武林希所在的位置。
“發生了什麼事？”
錦無依看着眼前跪在地上的男子，對方掩面痛哭，卻是一個字也回答不上來。
“我是白骨境巔峰命玄者！我命令你，告訴我，這裏發生了什麼事！”
一股強大的氣息從錦無依身上釋放開來，武林希察覺到身上的壓力，這才回過神來。
“尊上，快救救他們…”
武林希指向樹林外，可他隨即放下手，樹林外那些束衛已經被那圓形妖獸吃了，哪怕是白骨境巔峰的命玄者到了，也來不及了。
“他們都被一隻圓形妖獸吃了…那妖獸從湖底鑽出來…”
武林希回憶，這些對他而言，都是痛苦的經歷，還有什麼事，比親眼看到同伴被當做食物咀嚼更殘忍？
“你來自青芒山據點？”
錦無依扶起武林希，看到對方胸甲上的山峰圖案，她突然想起了一個族者，那便是青芒山據點的領衛，王宇。
“是！”
經錦無依這麼一提醒，武林希頓時清醒了幾分。
“還請尊者救援，青羽邊境的命界襲擊據點，對方來勢洶洶，足足有十座！”
武林希話音剛落，心生後悔，武通鏡一直叮囑他，讓他求援時，遇到族者，對方只要不是城主，一定不能說實話，只能多許諾好處。
十方命界一同襲來，難免會使族者畏懼，哪怕是命玄者也不例外。
“領衛許諾，若是能幫據點度過難關，可自由挖取青芒山上的礦藏…”
武林希見錦無依若有所思，趕忙加了一句，這沒有好處，誰願意以身犯險？
“事態如此嚴重，你趕緊迴路荒城求援，除了對城主稟明實情，和那些擁戰者隊伍可千萬不能這麼說…”
錦無依提醒道，她沒想到王宇鎮守的邊境，竟也有求援的一天，不過也好，青芒山的礦藏一直很出名，那裏說不定有她需要的火綿金，有了火綿金的加入，她就可更好的用玄火命元驅使命玄寶具，千鋒御劍。
“你速速回援，我這虹焰震地獸借予你趕路。”
武林希身上命元稀薄，精神狀態不穩，若是孤身前往路荒城，途中很容易有意外發生，錦無依拉着武林希往山林外趕去，想要讓她的坐騎護送對方。
“不好，這湖下的妖獸出來了！”
剛出山林，錦無依就看到湖面上有一隻圓形妖獸，而岸邊有一族者的身影，正是尾隨她來的瘸子。
“你在原地等候，我去去就來。”
錦無依不想節外生枝，一躍上了虹焰震地獸的後背，有時候用妖獸去威脅妖獸，會更加簡單粗糙。
一聲怒吼，虹焰震地獸拍地，騰空躍起，向著瘸子所在的位置行去。
瘸子的速度很快，一息可達百步，他是玄命境命玄者，其中黃泉路命玄圓滿，只是腿部受了傷，行動起來沒有那麼利索，堪堪躲避圓形妖獸的水球攻擊。
“寒水聽音獸…這洪荒異種，怎麼會呆在這湖內！”
錦無依看清湖面上圓形妖獸的模樣，認出了對方的來歷，這路荒城附近，為何會有如此多的洪荒異種？
虹焰震地獸一息數百步，數息間已到了瘸子身邊，虹焰震地獸抬起巨大的手掌，一掌拍去，將飛來的水球拍碎。
寒水聽音獸見有支援來，也不戀戰，頭部縮小，加速鑽入湖裏。
“好厲害的寒水。”
看到虹焰震地獸手掌上的彩色火焰熄滅，錦無依也感嘆這洪荒異種的強悍。
“不和它戰，我們撤。”
錦無依讓瘸子一同騎乘虹焰震地獸，如今青芒山據點有生死危機，這寒水聽音獸若是不遠離湖水，她也沒有很好的辦法擊殺對方，可不能將時間耽擱在這。
“青芒山據點遇到命界襲擊，我準備前去支援，看看那是否有我想要的礦藏。”
錦無依並非路荒城治下的命玄者，沒有救助青芒山據點的義務，身為擁戰者，本就是要藉著紛爭獲取報酬。
“我同你一起去！”
瘸子難得沒有開玩笑，他一臉嚴肅，命界戰爭非同小可，大規模衝突，命玄者的死傷成千上萬都有可能，普通族者的命更是如草木一般。
“我讓啊蠻護送你去路荒城。”
回到武林希身邊，錦無依將對方提上虹焰震地獸的後背。
“青芒山據點的求援隊伍，遇到襲擊，被那湖裏的怪物給吃了…”
錦無衣看了一眼遠去的武林希，這多事之際，不知道對方能否經得起打擊，挺過來。
瘸子也看到了武林希的臉色，失魂落魄，哪還有一點命玄者的模樣？
“命玄於天者，當百戰不懼。”
瘸子呢喃道，像是說武林希，又像是說給他自己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