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入京
乾元十二年
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
“我一生最大的錯，就是當年殿前失儀，永不再選。”
“你，你是……”
“我是孫妙青，蘇州織造孫株合之妹。”
天青色煙雨簾中，酣睡的女子蛾眉緊蹙，大顆大顆的汗珠，自額頭滾落。
“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
外間打盹的綠筠聽到聲音，急忙掀開床簾，榻上的女子已然醒過來，半撐着身子發獃。
“姑娘，可是又夢魘了？”
綠筠一邊替女子擦拭着額頭上汗珠，一邊柔聲詢問。
女子素手芊芊，撥弄臉頰上的青絲，露出一張明艷照人的臉蛋，朱唇微啟。“這幾日午睡，愈發的不安穩了，也不知是何故？”
“姑娘心中憂慮八月選秀之事，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綠筠含笑寬慰道：“咱們蘇州向來出美人，姑娘又是個中翹楚，假以時日，定能入宮為嬪為妃。”
“休要胡說，天家恩德，豈是你我能左右的。”
接過綠筠手中，浸了水的帕子，孫妙青嬌嗔着瞪了一眼，心中也不惱怒。明日她便要提前啟程，前往京中孫家別院，休養一些時日後，參加殿選。
心裏頭自然是憂慮的！
綠筠伺候孫妙青，凈面更衣，“姑娘昨兒個與老爺起了爭執，今日午後，夫人差紫月姐姐來傳話，請姑娘午睡之後，去一趟。”
“無非是要我這做姑姑的，一路上照拂若微，若蘭兩個侄女。”
綠筠奉上漢白玉簪，朝門外望了一眼，低聲道，“二小姐是桃姨娘所出，如今不過十五，卻也急着入京參選，偏偏老爺和夫人還應允了。”
孫妙青看了一眼綠筠，輕笑道，“無非是桃姨娘得寵，蘭姐兒又是隨了桃姨娘的美貌，哥哥想要多一分機會罷了！”
“姑娘所言甚是。”
主僕二人，輕聲低語，而門外的綠珠，眉頭緊鎖。
“綠珠姐姐。”
綠珠從沉思中回過身，惱怒的瞪了一眼另一個丫鬟綠嬈，“做什麼，你個小蹄子，平日裏慣會偷懶的，如今眼瞅着姑娘要去京城參加殿選，便攢着勁的往姑娘跟前擠……”
“綠珠姐姐誤會了，是姑娘吩咐我做事，如今我來向姑娘回稟。”
綠珠冷着臉，“什麼事？”
“……”
屋裏頭的孫妙青和綠筠，對視了一眼，孫妙青揚聲道，“綠珠，讓綠嬈進來。”
“是，姑娘。”
綠珠瞪了一眼綠嬈，不情不願的讓開。
半個時辰之後，孫妙青吩咐綠珠留下守着屋子，帶着綠筠和綠嬈去了嫂嫂汪氏的院子。嫂嫂汪氏，給哥哥生了二子二女，正室的位子坐的穩穩的，平日裏頭對孫妙青，這個和長女差不多年紀的小姑子，倒也和善。
“若蘭，見過姑姑。”
汪氏屋外，二小姐孫若蘭早已等候在此，與孫妙青行了禮之後，便安靜的等着。
不一會兒，汪氏跟前的大丫鬟出來，引領着孫妙青和孫若蘭進屋，屋子裏頭大小姐孫若微，正和汪氏親熱的說著體己話。
“妙青，見過嫂嫂！”
“見過姑姑。”
孫妙青與孫若微互相問了好，靜默不語，等待汪氏說話。
汪氏望向一嫡一庶兩個女兒，以及貌美如花的小姑子，“妙青，你和微姐兒，蘭丫頭，明兒個就要去京中了，你是姑姑，一路上可得多照顧微姐兒和蘭丫頭。”
“是，妙青謹記嫂嫂吩咐。”
孫妙青點頭。
“妙青身邊有四個丫鬟伺候，此次入京可有打算帶那兩個？綠珠機靈，綠琴老實……”汪氏輕飄飄的掃了一眼孫妙青身後的綠筠和綠嬈。
“嫂嫂，我覺得綠筠沉穩，綠嬈懂一些藥理，更為合適。”孫妙青嬌笑着道；“此番前去京中參加殿選，若是能選上……宮中規矩森嚴，綠筠和綠嬈更適合。”
“也好，既然妙青已有主意，那便讓綠筠和綠嬈跟着你進京。”
汪氏又詢問了庶女孫若蘭幾句，便讓兩人各自回房，獨獨留下她的親生女兒孫若微，孫妙青一隻腳尚未踏出門，便聽到身後汪氏不屑的聲音。
“不過是會跳個舞，會唱個曲子，竟還妄想被選中入宮，還是娘的微兒好，琴棋書畫，詩詞歌賦樣樣精通……”
孫妙青笑而不語，而緊跟在她身後的孫若蘭，則是手中的帕子，都快揪變形了！
第二日，孫妙青並兩個侄女，拜別了哥哥嫂嫂，踏上了入京之路。孫妙青與哥哥孫株合，雖是一母同胞，但是關係並不親厚，不過是逢年過節的時候，見上一面的情份。
孫妙青七歲，魂穿來到這個時空，知曉孫株合併非良善之人，早早的與孫株合劃清了干係，獨自安排下人，經營着亡母留給她的田莊鋪子。
多年來，早已沒了兄妹之情。
此番入京選秀，不過是遵從原主遺願，以及順應天命。
緊趕慢趕的，在七月二十這一日，孫妙青姑侄三人終於來到了京城，住進了早些年，孫家在京中置辦的別院，一個二進的小院子。
“如今距離選秀，還有二十幾日，姑娘舟車勞頓辛苦了，臉色也差了不少，可得好好休息才是。”暮色之下，綠筠望着正在看書的孫妙青，勸說道。
孫妙青莞爾一笑：“知道了，就你最嘮叨。”
綠筠穩重，但也是最嘮叨的，如今只比她大一歲，卻是像個老媽子一般，喋喋不休的。
“姑娘信任奴婢，奴婢自然是要為姑娘身體着想，若姑娘嫌奴婢話多了，日後奴婢多做事少說話便是……”
“綠筠姐姐，對姑娘最是關心的。”
一旁的綠嬈，笑着打趣道。
綠筠皺眉：“綠嬈！”
孫妙青眉眼彎彎，輕笑着開口，“咱們的管家婆綠筠，惱羞成怒了，也罷，我這就休息，明兒個咱們出門去京中走走，也看看京中的風土人情。”
“姑娘可要邀請大小姐和二小姐？”
綠嬈雙眼，熠熠生輝，顯然對出門逛街，很是感興趣。
孫妙青沉默片刻，“薇姐兒和蘭姐兒，一路上折騰得厲害，且讓她們好生休養着，出門走走，不差這幾日的。”
“是。”
待孫妙青躺下休息，綠筠綠嬈便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