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相逢23
“你說的是書文的媳婦兒?”
水神峪陳家最長的老者成了說書人聊天的對像。
“他們倆也算是兩小無猜。當初陳滿堂膝下無兒女,莫掌事奉神女旨意給他送來了陳書文。”
“什麼!陳書文是陳滿堂的兒子?”
“是呀,我記得當時羅書蒙從救兵山領回個女人,無法安頓,就住在了陳家。他只是把自己和那個女人的兒子帶回了羅家。後來羅家搬到了水神峪,那個女人和陳滿堂夫婦都被大水沖走了,好在那三個孩子靠着木桶活了下來,後來就來到了水神峪。”
“仨孩子?”
“是呀,書文,書武兄弟倆,還有那個女人的女兒。”
“女人?女兒?胡老實。”
說書人大腦中快速運轉了一圈兒,馬上得出了結論。
這麼說,姜陀子的媳婦兒是胡老實的女兒。
“那書武,他是陳滿堂的親兒子?”
“好像也不是,他好像也是別人送給陳滿堂的。那是在莫家滅門后的那一年,山外來了個女人,好像是從省城來的,放下孩子就走了。”
這又是什麼情況,說書人大腦出現了混沌。
也許蘇曉能知道點什麼。
“那陳書文的老婆怎麼跟別人跑了。”
說書人的大腦里大部分已經混亂,可他還是想起了自己想要問的。
“這個說來就話長了……”
的確有些話長,說書人多方打聽才弄清楚這件事的原委。
胡秀閣來到陳家后,很快就得到了莫秀的喜歡,不僅因為兩個人的名字中都有一個秀字,最重要的,胡家的這個女兒完全繼承了胡老實的做事為人的性格。
胡秀閣也很喜歡莫秀。於是在神女窪陳滿堂家裏出現了一個奇怪的現象:陳書文姓陳,可他管陳滿堂叫叔;胡秀閣姓胡,卻管陳滿堂叫爹。
陳滿堂畢竟做過莫家學堂的主事,對於後輩的這種叫法也不在意。他只在意後人是不是肯上進。無疑,陳書文完全符合他的條件,於是陳滿堂就按照自己家庭的能力,供陳書文在縣裏念書。後來,由於莫家的滅門,陳書文只能又回到了神女窪。不過,由於在縣城獃著的那段日子,陳書文養成了寫東西的習慣。回到大山後,他也不幹家裏的活計。陳氏夫婦也不在意這點。只是隨着年齡一點點的長大,胡秀閣自然而然地成了陳書文的媳婦兒。
這其實是陳氏夫婦對陳書文的關照。對於一個長年不下地耕田的男人來說,有個能幹的媳婦兒才是最重要的。
陳書文對父母選的這個媳婦兒也不太在意。因為這個媳婦在救兵山時就和自己在一起玩耍。現在一個幹活,一個讀書,應是很正常的事。只是後來,神女湖的進山口被炸。大水淹沒了神女窪。陳氏夫婦雙雙而亡,胡秀閣不得不擔負起全家的擔子。陳書文也感覺到這個女人的重要,他也不能再幹些寫寫劃劃的事了。他開始跟隨弟弟書武進山幹活,並在一天的勞作之後,與胡秀閣盡了夫妻之道。
男人一旦心裏有了責任,說出的話,寫出的字才會讓外界注意。陳書文這些年寫了很多的字,從未讓人真正注意過。可自打進山幹了活兒,和媳婦有了交流,他的思想一下子就實現了飛躍。他把自己的想法書寫成文,並把它送到了縣政府,不曾想一下子就被縣領導相中了。他被調到了縣劇團。
胡秀閣開始對丈夫進城工作表現得很淡定,直到聽到丈夫與縣劇團的一個什麼女演員惹出了一些傳言,
她才慌了神兒。
“村長,你下次進城,給俺捎個信兒,讓俺男人回來!”
“你男人?現在是新社會了,你們那種舊的婚約不存在了。你沒聽戲裏咋唱的?”
胡秀閣想了一下,好像確實聽過別人給她講過一些新思想的女人。這些女人不同意跟他們父母為她選定的男人過日子。可自己和書文不是這樣的,自己同意。
“可俺同意和俺男人過日子。”
“你同意?可你男人同意不?新社會同意不?”
“新社會不是只給女人這個權力了嗎?他有啥不同意的。再說,俺又不是破壞新社會的工作,只是家裏快揭不開鍋了。俺讓他回來一趟。就算不為俺,也得為肚子裏的孩子吧。”
啥?村長的眼睛開始在胡秀閣的身上溜噠。
這麼說,老陳家要有后了,要是個女的,就算了。要是個男的……
“我說,弟妹呀!”
村長經過內心的思索后,決定對胡秀閣進行一下新思想的說服教育。“你也不想想,這男人一旦進了城,那還有回來的理兒。聽哥一句勸,把孩子引了,再找個人家嫁了吧。”
“你說的是人話嗎?”
胡秀閣怒火中燒。
“你跟書文又沒成親,要說這孩子也是個野孩子。”
“咋沒成親,俺公公婆婆都承認了。”
“你有證嗎?”
“啥證?”
“新政府蓋章的證。”
“我,——你是個混蛋!”
胡秀閣不想跟混蛋說話了。她回家喊來了弟弟。
“你去城裏把你哥叫回來!”
弟弟去了十多天也沒回來,胡秀閣只能自己親自去了。可飢餓讓她暈倒在了路上。姜陀子救了她。
“大兄弟,你帶俺走吧!只要能餵飽俺娘倆,俺給你做牛做馬。”
姜陀子慢悠悠地看着眼前被自己救醒的女人。
瞧年紀,她應比自己大,可誰讓自己是個駝背。駝背無疑會給人造成一種錯覺:只有上了年紀的人才駝背。再加上這幾年在山裏風吹日晒。自己原本白晰英俊的面龐也變得蒼老了許多。
“那好吧,那你願意跟俺回救兵山?”
女人遲疑了一下,然後很堅定地點點頭。
“你願意跟俺做領證的夫妻?”
嗯。
“那好,你放心,我保證餓不着你娘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