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六章 水有點深
滿懷期待地給警員留下銀行卡號,楊晨考慮着自己應該怎樣使用這一筆錢。他很窮,在底層拚命掙扎的這幾年,身上的存款最高不足一萬。
興奮來的快,去的也快,現實給了他當頭一棒。他還虧欠國家幾十萬的欠款,五萬元的獎金扣除開銷,大部分只能用來還款。
“我還不是一個對國家有偉大貢獻的人,這些都是意外之財。”很快他便找到了自我安慰的說法。
“還是得正經地通過接受任務賺錢啊,像這種破獲犯罪分子的方式掙錢的機會並不多,搞不好還會英年早逝。”
他點開了任務平台,看到當前任務處於“正在進行中”的狀態。
“得和平台方解釋一下,任務沒完成會拉低我的評分的。”
主動聯繫了平台客服,將自己今晚遇到的情況完整彙報上去,接下來便是等待平台對真相的審核。
緊接着他也沒閑着,開始選擇他的下一個試睡任務。
“濱城傭金排名靠前的凶宅,失敗人數最少的,除了這個尚通大廈3407任務之外,還有便是北郊火葬場、南通醫院停屍房……”
“失敗人數?這些任務的失敗人數都好多,這一行通常不會有失敗的說法,而且一直以來我接受的任務從來沒失敗過。根據網上調查的信息來看,在凶宅試睡中失敗的前輩們,有的直接瘋了,有的沒瘋,卻失蹤了。”
“失蹤?”楊晨倒吸一口寒氣,他彷彿發現了什麼了不得的事情:“這麼說來,那些失蹤的前輩們,不會都被壞人抓去噶了腰子吧?”
經歷過這次的保安事件,楊晨對於這個世界深水之下的部分有了更進一步的了解。
過去的他覺得窮人體會到的世態炎涼,已經是底層人民最大的痛苦,可經歷過這件事,發現自己還是太年輕了。
在人們看不見的角落裏,已經有一把銹跡斑斑的屠刀,恆亘在底層人們的頭頂,隨時準備向那些倒霉蛋給予致命一擊。
當象徵人性之卑劣的屠刀揮下,又會有幾個幸運兒能從中生還下來呢?
瀏覽着傭金高的任務,楊晨意識到自己的選擇標準,應該再添加一個判斷,以後只能選擇沒有人員失蹤的任務。
增加這個判斷的緣由不言而喻,那些失蹤的凶宅試睡員,他們最終上了誰的“餐桌”還未可知,但他不想步那些前輩們的後塵。
“mmp!~”
一陣捎頭撓腮過後,楊晨爆了一句粗口。他發現那些高傭金任務都有失敗人數,裏面或多或少有一兩個失蹤案例,難說失蹤的原因是否另有隱情。
也就是說,沒得選了!
有時候人壞起來比鬼還可怕,這一行沒有金剛不壞神功,還真攬不了活。
“我接受的這個大廈任務,在我之前的試睡員全部在任務中失蹤,不知道是不是我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總感覺黑暗中已經有專門為我們這種凶宅試睡員編織的一道網,一個完整的產業鏈?嗨,希望是自己想多了吧?”
“人為或者鬼怪作祟,還要經歷了才能知道。富貴險中求,前提是我需要武裝自己。憑藉'幽冥'這一款遊戲,我有和鬼對抗的底氣,但和人作對,還要靠遊戲中的道具。”
在接受下一個試睡任務前,他會將遊戲進度推進下去,目前對這一款遊戲還只是淺嘗而止罷了,遊戲能讓他獲得想要的一切,但需要不斷深入挖掘。
最遲一周,他就能收到警方的五萬元獎金,
到時暫時是不愁吃住,他有足夠時間用來玩遊戲,做好充足準備再接受任務。他窮怕了,因而投入遊戲中的這段時間也不會太長。
不過,在玩遊戲之前,楊晨還是通過科學上網的方式,挑選了下一次的任務。
一個名為“濱城絕望恐怖屋小丑專題樂園”的任務引起他的注意。
腦子裏電光一閃,他好像在哪裏聽說過這個試睡地點,只是暫時回憶不起來了。
“拋開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其實這地方在網上的資料中顯示,還算是挺'安全'的,只有過一次試睡員失蹤的案例。”
“這個任務有兩年沒有試睡員接受了,樂園因為嚇死過遊客,流出鬧鬼傳聞,後來想賣掉或更換主題都不行,遊客並不買賬,即便是請過道士高人做法事也起不了作用,所以才想着請凶宅試睡員深入地體驗一下,通過流量讓大家知道鬧鬼只是個假傳聞。”
這年頭,道士高人都不管用,只能依靠凶宅試睡員?
有些懷疑直播凶宅試睡能否起到效果,畢竟楊晨自己也是很認同樂園真有鬼的,當然,有他這個“抓鬼人”出馬,保證可以藥到病除,但問題的關鍵似乎不在於有沒有鬼,而是那地方給顧客嚇出心理陰影,別人不買賬。
其實,他沒必要為委託人顧慮太多,凶宅試睡是他的分內之事,別的不是他的責任。
將“濱城絕望恐怖屋小丑專題樂園”這幾個字記錄進手機中的待辦事項之後,這時楊晨接到了顏青的來電。
他兩個小時前給顏青發過短訊,這回應該是顏青看到短訊內容后給自己打的電話。
電話接通,裏面傳出一個清冷的女子聲音。
“我聯繫了濱城警方,他們約談了我,我將知道的都提供給了警方,辦案人員給出答覆,那些保安和我姐的死應該有直接關聯,有可能當時動手的人就在其中,保安親口承認殺害過一名女員工…”
清冷的聲音到後面不太冷靜。
“我是來和你說一聲感謝的。”聲音冷靜下來:“如果沒有你的幫忙,或許我不會知道,原來那些殺害姐姐的儈子手近在咫尺,可恨的是我卻沒有發現。”
楊晨正準備開口,說些安慰的話,話筒中傳出的卻只剩下通話中斷的忙音。
“她一直想要調查清楚姐姐的死,親手將殺人兇手送進監獄,希望警方能撬開儈子手的嘴,從他們口中獲得更多訊息吧…”
共情是人類與畜牲最大的區別,身為一名在底層摸爬滾打的孤兒,楊晨很能同情顏青的遭遇,惡人帶走了她最親近的姐姐,導致她漫長的一段時間裏,將姐姐的仇恨當成了自己的仇恨,活在那件事的陰影中。
相比起來,楊晨小時候父母便被上蒼帶走了,他甚至已經忘了他們的樣子,忘記了,也就不感到悲痛了。他的情況比顏青還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