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記憶里的春天

“你在想什麼？”池曉晴見葉宇非一直怔怔的出神，有些好奇問道。但更多的卻是擔心，她怕他胡思亂想，影響病情。

“我在想，今年的春天我們要怎麼過。”葉宇非學着池曉晴方才的樣子，語氣淡淡的說著。？

“噗！”看着葉宇非這逗趣的模樣，池曉晴忍不住笑出聲來。她現在也只會對着他才能真的這麼發自內心的笑了。以前，或許蘇逸宸也能這麼絲毫沒有戒備的笑吧，但現在……

“晴，你應該多笑笑。”葉宇非看着池曉晴笑起來的樣子，忍不住抬手撫着她的髮絲：“你笑起來的模樣，真的很好看呢。”

“有點懷念小時候了。”葉宇非替池曉晴將散落的髮絲捋好，別在耳後，輕聲感嘆着。

那時候，父母都還在，他們也都還在葉家宅子裏居住。

就算葉父葉母工作再忙，也都還是會每天準時回家，與他們一起吃晚飯。一有空就帶他們去郊外遊玩。雖然葉宇非身體不好，但醫生說多呼吸大自然的清新空氣，對他的健康有好處。所以不論葉父葉母有多忙，都會定期抽時間去陪他們。

那一年，天氣回暖，大地回春。全家人一起去郊外去踏青，那陣子葉宇非的身體狀況還不錯，葉父決定帶他們去鄉下春遊。那是葉宇非長這麼大第一次離開自己生活的城市，雖然只是去了鄉下，但去是他去過的最遠的地方。

他還記得，當時的天是那麼藍，陽光是那麼的溫暖。坐在高速行駛的車內，他第一次覺得沒有束縛，第一次覺得暢快，甚至連空氣都充滿了香甜。

他永遠都不會忘記，自己初見那片草地之時的震驚。那種原始的，生機勃勃的景象，遠不是公園裏那些經過一次又一次精心修剪過的人工草坪可以相比的。

更讓人覺得震驚的，是那片沒有盡頭的油菜花田。那一片黃澄澄的，比太陽還要耀眼的油菜花，成了葉宇非記憶里最美的風景。他同池曉晴一起，在花海里鬧啊笑啊，葉父葉母就在旁邊準備吃的，並充滿愛意的注視他們。他們約好，以後每一年的春天，他們都要再一起來這裏郊遊，一起來看這片充滿生機的花海。只是，那之後不久，葉父葉母就出車禍了。

“宇非，對不起。”池曉晴眼睛有些發酸。她知道，宇非肯定是又在想爸媽了。她覺得有些對不起他們，他們對自己那麼好，當自己有如親生女兒一般，可自己卻沒能把宇非照顧好，讓他跟着自己受了那麼多苦。

“好好的說什麼對不起啊。”葉宇非回過神來，沖池曉晴笑了笑，接着對池曉晴說：“逸宸哥來了。”

他看着那個漸漸走過來的人影，心裏有些不是滋味。曾經，他以為他會是那個能夠給她幸福的男人。可現在，他卻連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都不知道。他總覺得，她跟蘇逸宸有事瞞着自己。

他都看到了，池曉晴又豈非沒看到。只是，她不想理會罷了，她不知道，自己該用怎麼的表情去面對他。到現在，自己也不明白，究竟，是愛他多一點，還是恨他多一點。

“宇非，你今天看起來氣色不錯。”蘇逸宸笑着對宇非打了招呼，而後才對他身邊的池曉晴說道：“晴晴，你今天看起來氣色也不錯。”

他笑起來是那麼的好看，永遠都是那麼的紳士，像個王子一般，讓人覺得溫暖。她看着他有些出神，不由得想起了從前，想起了他送自己禮物時的樣子。禮物？想起那串丟失了的水晶，她的心裏又是驀地一陣疼痛。

“晴晴，你真的應該沒事就多出來來的走走，晒晒太陽，這樣對身體好，對胎兒也好。”蘇逸宸見沒人說話，有些尷尬，更多的是心疼。曾經的她是那麼倔強，那麼的不服輸，就算被父親打的渾身是傷，被母親跟妹妹百般刁難百般折磨，也永遠不肯順服。但現在，她卻像是個沒有靈魂的傀儡一般，滿眼的死灰。是自己讓她心死了么？

原本他說這話，是為了緩解尷尬的，只是，這話一說口，卻讓氣氛更尷尬了。

池曉晴有些發愣，而葉宇非卻是震驚：“晴，你有身孕了？”

“嗯。”池曉晴點點頭，扯起一抹苦笑。她想解釋，卻發現，自己已經無話可說。

“那個，你們聊吧，我有些累，先回病房了。”葉宇非張了張嘴，卻說出這麼一句話來。他有些黯然，他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麼，說恭喜么，可他能明顯感覺到，她並不開心。這對她來說，似乎根本就不是什麼值得高興的事。否則，她在剛才見到自己的時候就會說了。雖然她從來都不肯對着自己示弱，訴說自己的委屈，但如果有什麼高興的事卻是第一個跟自己分享。

“我送你回去。”池曉晴起身，伸手去推着輪椅。

“不用，我自己可以的。”他拒絕她的好意，語氣不自覺的有些冷，他還在震驚於她已懷孕這個消息，抬頭看了看身旁站着的有些憔悴的蘇逸宸，說：“我想逸宸哥肯定有很多話想跟你聊，你在這裏陪他吧。”

說著，便不再理會還有些出神的她。他需要時間，去消化，去接受她嫁作他人婦，且已有身孕這一事實。

“你，過的還好么？”蘇逸宸看着眼前另自己牽腸掛肚的人兒，說出口的，卻是這麼一句話。他的心裏，卻是有如刀割一般，他多想告訴她他有多想她。

“你不是都看見了么？”池曉晴坐回長椅上，語氣淡淡的，像是對着一個多年不見的老友敘舊一般。

“你愛他么？”他在她身邊坐下來，看着前方不遠處的花花草草繼續問道。他要一個答案。

“這個問題，你好像問過了。”

“但是你沒告訴我答案。”

“重要麼？”

“重要。”他想知道，她是不是真的愛上他了，是不是真的心甘情願。

“重要？”她轉過頭去，有些疑惑的看着他的側臉。然後她笑了，笑得有些撕心裂肺。“我愛不愛他，對你來說，真的重要麼？如果真的那麼重要，你又為何要親手將我送給他？哦，對不起，我忘了。這本來就是你的目的，你跟你的父親，當初把我從孤兒院領走，為的就是這麼一天。現在你的目的已經達到了，你應該高興才對，你應該去慶祝，去跟你的父親繼續謀划，怎麼害人，怎麼謀取冷氏的安寧國際。你怎麼會還有時間來關心我是不是真愛他呢？”

她有些咬牙切齒的說出這番刺骨傷人的話，看着他微微有些臉色發白，她覺得痛快無比。可自己心裏，卻也是一直滴血。這些話，不只是傷了他，更多的是傷了自己。可是，她就是要自己記住，是眼前這個居心叵測的男人造成這一切的，她不應該還對他留有一絲情感。

“晴晴。”他有些驚愕的看着她，更多的，是漫無邊際的憂傷。她怎麼會這麼想，怎麼會說出這樣傷人的話語。可是，她說的卻又都是事實啊。是自己為達目的不折手段，將她從孤兒院領回蘇家，讓她受盡了折磨。是自己，親手把她送給了冷昊軒，毀了她的一生。

“對不起，晴晴。”他滿眼哀傷的看着她。心裏除了疼惜，便是悔恨。

“對不起？對不起有用嗎？值多少錢？”她轉過頭去看着前面。她不敢再看他的眼睛，她不忍看他受傷的神情。她怕自己會心軟，會受不了。她只要一想到他跟蘇老爺的對話，她跟易玲玲**相擁時的神情，她就覺得他跟那個姓冷的男人一樣讓人噁心。

“對不起。”

“夠了，我早已說過，你沒有對不起我。而我欠你的，也終究會還給你。”池曉晴冷冷的打斷他，她不要再看他這個受傷的模樣。明明，真正受到傷害的那個人，是自己啊。“我只希望，你能遵守承若，放過宇非。”

“我答應你，我一定不會讓宇非再受到半點傷害，一定會將他治好。”蘇逸宸看着她，肯定的說著。

“最好是這樣。”池曉晴冷笑下，便站起身打算離開。跟蘇逸宸之間，她已沒什麼好說的了，她不想再多看他一眼。但是，更多的，她怕他會看穿自己的偽裝。就算她能騙的了全世界，她也騙不了自己，在心裏，自己放不下他。

“周末有時間的話，回來吃飯吧。”猶豫了下，他還是將那句話說出了口。這是臨出門前父親親自交代自己的。他知道自己要來醫院探望葉宇非，便吩咐自己如果在醫院遇見她，就叫她抽時間回去一趟。

池曉晴停下腳步，轉過身來有些疑惑的看着他，她在想，這是蘇老爺的意思，還是他自己。

“如果，你實在不願意的話，不回來也沒關係，反正，也不是多大的事情。”遲疑了下，蘇逸宸輕聲說道。他能做的，似乎，也只有這些。

“你這是什麼意思？”池曉晴是真的疑惑了，要自己去，又說不願意也可以不去。既然這樣，那為何還要說出來，他明明知道自己不喜歡那裏。如果可以的話，她這一輩子都不想再踏足蘇家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