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活着的意義
風吹動窗帘輕輕搖蕩,黃昏的陽光透過窗帘縫隙灑入一抹餘暉,正好映襯在葦一弦朦朧的眼上。
葦一弦自從大學畢業后,拒絕了家裏人安排跟隨女友來到外市定居,倆人甜甜蜜蜜,魚水相投,本以為就此安穩下去,但意外總是在渾然不覺中降臨,一場慘烈的車禍帶走了女友的生命也帶走了葦一弦全部的希望。至此以後,葦一弦不想回到家鄉就此一人在偌大的城市裏形單影隻如同街邊的敗家之犬一晃就是兩年。
這個年輕人已經沒有希望了,雖然二十五六的年紀但如同行屍走肉一般,心裏無比荒涼,歷經生老病死,看透悲春傷秋。
可對於不知道這一切的外人來說,葦一弦就是太閑,矯情,沒吃過苦。
隨別人怎麼說吧,也許是,也許又不是。有時候就是這樣,為了口吃的,為了活着,將自己的時間交出去,換取報酬,滿足了基本的口腹欲后,為了名譽,為了他人的羨慕或者嫉妒,更加拚命,獲得更大的物質滿足,但身邊的親人遲暮,愛人離去,到頭來才知道什麼才是真正的彌足珍貴。
對於葦一弦來講,他現在完全不想和別人爭,低慾望的生活才是自己想要的,有口吃的,也不和誰比,養只小貓,做自己喜歡的事,安安穩穩過完一生,然後安安靜靜死去,像一陣風一樣,沒人知道他來過。
此時剛剛入夜,葦一弦從不着邊的幻想中醒來,不知為何最近總是胡思亂想,或許腦海中的幻想才是他在這個世界唯一屬於自己的地方了吧。
“咚咚咚”一陣敲門聲,你好,你的信件,請查閱。送信的人語氣冰冷,分不清男女,遞到葦一弦手裏后,轉身離去消失在茫茫夜色。
真奇怪,現在都2027年了,怎麼還有人用送信的方式,況且葦一弦在他鄉沒啥朋友,家鄉里的朋友又很久不聯繫了,到底是誰送的呢?
信封很奇怪,純黑色,沒有多餘的裝飾,但質感很高級,看不到寄件人,有一個凹陷進去的印子,似乎是某種符號,葦一弦拆開信封,裏面只有一張卡片,與信封一樣的質感和裝飾,黑色的,帶有一排凹陷的符印。
卡片上用鎏金的字體寫着四個數字“7040”,什麼嘛,亂七八糟的,現在送信的也太不專業了,也不確認我信息,不用簽署回執就塞給我,也不怕送錯了。
葦一弦略微收拾一下,沒有理會那個奇怪的信封和卡片,隨手放兜里就飢腸轆轆出門尋找食物,這是他唯一外出活動的機會,白天呆在出租房,拉住窗帘,困了就睡,醒來就在網上看書,看各種各樣的書,歷史,經濟,懸疑,甚至廚藝,雖然葦一弦在出租屋最擅長的廚藝是手抓餅。
葦一弦輕車熟路的坐在了川菜館最角落處的一處位置,這處位置處於房間一樓與二樓的拐角處樓梯的下方,形成一個坡道,正好整張桌子僅能放置兩把椅子。
挺好的,這是葦一弦喜歡的位置,沒有人可以和他拼桌,他自己可以獨享這片小天地。
“老闆,一份魚香肉絲,一份小碗米飯,一罐無糖可樂。”
葦一弦喜歡這個微微發甜的菜肴,葦一弦一直記得他女友對他說過,很少有男生喜歡吃甜甜的菜。現在這句話還猶如在耳,可憐的是,說這話的人早已香消玉殞,而自己仍然沉溺於過去的時光里,葦一弦不經意間沉迷於幻想的癥狀似乎越來越嚴重了。
葦一弦苦笑一聲,拚命讓自己擺脫過往的回憶,
這回憶越是濃甜如蜜,越是讓人心如刀割。
“少喝點碳酸飲料。”老闆約莫五十多歲每次閑下來碰見葦一弦這個常客總是會過來瞎聊兩句,話題不限。
老闆說他年輕的時候是個有志青年,非常嚮往軍旅生活,但是後來因為發生意外,才不得已開了家飯店,但沒想到生意越做越好,後來娶了老婆,生了一個閨女,轉眼三十多年就過去了,現在過的老婆孩子熱炕頭的生活,這些年通過兩口子的努力雖然辛苦但也是不愁吃穿,還在市區給自己買了一套房子,給女兒買了一套房子,日子過的有聲有色,樂在其中。反觀葦一弦,和這種生活完全格格不入,所以老闆每次都像前輩一般,總是勸葦一弦重新開始。
葦一弦敷衍的回了一聲下次喝水,便對着端上桌的晚餐開動了,剛準備動筷子,突然旁邊有個人端起一個椅子坐到了葦一弦身旁,葦一弦立馬感到一陣渾身不適,明明還有空位置,為啥非的坐我旁邊。
沒等葦一弦尋思過來,旁邊這人便開口:“小夥子,你也收到過那個吧,時間不多了,哈哈哈,遇見我你是幸運呢還是不幸...我見過很多人,無一例外,有死無生,但我自由了,真好,雖然只有一天,但這就夠了,像樹苗一樣,神會喜歡你的,活下去吧,哈哈哈哈哈哈哈。”
葦一弦沒聽完這個人的瘋言瘋語,就立馬起身離開,真晦氣,坐這麼偏還能遇見個瘋子,然後快步逃離了飯店,在離開那一刻,葦一弦發現那人眼睛的瞳孔像夜裏的貓科動物一般,是一條線。
葦一弦全身上下都感到明顯的不舒服,一種沒來由喘息的感覺,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但菜館周邊的人似乎沒人看到葦一弦異常的反應,也沒有人發現菜館裏進來一個瘋言瘋語的不速之客,老闆仍舊熱心的喊菜,服務生在端菜倒水,食客們在喝酒吃肉,不亦樂乎,一個正常的不能再正常的情景,除了葦一弦。
葦一弦剛踏出菜館門口,路邊的街燈光暈若影若現,車輛川流不息,人群在路邊來來往往,熱鬧非凡,但葦一弦好像發高燒一般,一陣一陣的炫目感以及伴隨而來的空氣稀薄呼吸困難的感覺。
這是怎麼了?我要趕緊回到出租房去,葦一弦第一想法竟不是去醫院,即便只是個出租屋,在這個城市裏,群樓林立,但或許在自己的容身之所美美的睡一覺才是最想要的。
葦一弦在街道中一步一步的走着,雙腿逐漸僵硬,窒息的感覺又加重了,這次像是沙土沒過了肚子一樣,耳朵彷彿出現了幻聽,縈繞在耳邊不規律的電磁音。眼前有了一層水霧一般,看不清楚,身體似一具僵硬的軀殼,不受控制的往前走着。
來往的人群或三兩成群有說有笑,或低頭走路步伐矯健,這時猛地迎面走來一個拄拐的老爺爺,佝僂着背,小步向前,馬上就要和葦一弦撞上去了,但葦一弦實在控制不了自己的雙腿,整個人飄浮着,像勻速的滑行,就在即將撞上去的瞬間,拄拐的老爺爺像幽靈一般從葦一弦身體穿過去了。
葦一弦現在腦海中已經分不清現實,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又沉溺在自己的幻想中,但略微思考片刻葦一弦可以肯定這就是現實。因為這就像做夢一樣,如果在夢中,入夢者是不會意識到自己在夢中的,如果意識到了,那麼這個夢要麼結束進入下一個夢境,要麼夢醒了,而現在,雖然葦一弦五感漸失,但他的意識還是清醒的,不過他確實解釋不了現在什麼情況。
從收到信封,到遇見菜館的怪人開始,到出門,到行走在馬路邊,到拄拐老爺爺穿過自己的身體,意識還在,但就像一個夢魘一樣,出不來。
更離譜的是,因為路面即將上坡,但葦一弦不受控制的在水平移動,葦一弦的腳沒入了地面之下,接着是身體,頭溶入漆黑的地面,葦一弦整個人就像墜落在地圖之外,永無止境的墜落。
即便墜落之時,葦一弦腦海突然閃過一個聲音,活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