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叫許願
“老弟,沒記錯的話你今年高三吧。”
“對。”
“明天你是不是要高考啊?”
“嗯。”
“高考前一天怎麼還跑出來上網啊,你這心也忒大了。”
“……”
“要我說,你還是趕緊回去複習吧,看看書啥的,能拿一分是一分啊。”
“呵呵,我拿起書都不知道翻哪頁。”
我叫許願,高三,明天高考。如你所見,我是個學渣,至於我這麼渣其實並不是我不努力,而是我根本不是學習這塊料。
想想初三那年,我中考,哪是現在這般模樣。初中的時候,父母離異,母親一個人養着我,我知道家裏條件不好,所以我是出了名的努力學習,我把“努力就會有回報”這句話當做我的座右銘,而那時的我確實得到了回報,雖然我有很多知識都是一知半解,但我努力啊,別人讀兩遍就能讀懂的我讀八遍一樣也能讀懂,別人五分鐘能背下來的我半個小時一樣也能背下來。憑藉著這份努力,我如願考上了當地的重點高中。我證明了“努力就會有回報”。
本以為這是我走向人生巔峰的開始,卻沒想到那就已經是我的巔峰了。
在高中開學的時候,我許下了那個改變了我運勢的願望:“希望在高中我可以聽懂所有的知識點,然後考上一所好大學以後好好回報我媽。”回頭看看,那時的願望多麼純粹,又是多麼單純。
開始還一切正常,但是漸漸的我發現我開始聽不懂老師講課了,但是我絲毫不慌,初中的時候不也是這樣?下課多背多看付出別人好幾倍的努力就一定行。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我的努力屁用沒有,成績越來越少,排名越來越低,我終於成了那個以前自己嫌棄的吊車尾。
高一是同學之間相互熟悉的最好時間,也是交友的黃金時機,但因為我的努力,我錯失了這一機會。眼看着同學之間的一個個堅固的小團體,再看看坐在角落孤零零的我,看看孤零零的我的雜亂的課桌上的乾淨的試卷,以及試卷上的一個個零蛋,我崩潰了。
那天回到家,我罕見的大發脾氣,忘了因為什麼,我突然對母親大吼:“努力努力,成天努力,努力有幾把毛用,我努力了,我努力出啥了,我努力出一堆零蛋,我他媽有什麼可努力的。就因為我天天學習,然後現在我連個朋友都沒有,我他媽還學個啥?”說罷摔門而去。
以前我是個乖寶寶,那是我第一次大聲的說髒話,而且是對着我的母親,我最親愛的母親。如果時間能夠倒流,我一定要給那個小子一巴掌,但可惜,這是不可能的。
我摔門而去,離家出走了。那天我一整夜都在街上閑逛,看着這座小城的夜景,我第一次感到迷茫,以後我該何去何從?天快要亮了,我終於想通了,不管怎麼樣,有家就有出路,更何況家裏還有我的母親。我終於感覺有些愧疚了,溜達着往家的方向走,尋思着給母親道個歉。
到了家門口,我朝裏面喊到:“媽,我回來了。”沒人應聲。我以為她還在生我的氣,於是推門進去,可是並沒有找到她。我感覺有些奇怪,心裏隱隱有些不安,我意識到可能出事了。
這時有人敲我家門,我打開門一看,是我家隔壁的大叔,此人是個日本人,好像叫千田什麼玩意,年輕時跑到中國做生意,後來好像是失敗了,後來還完了債,手上沒錢,這才來到這個貧民窟一樣的老舊小區住。
由於國籍的緣故,我對這人有些反感,而且此人說話極其有禮貌,這沒有讓我感覺舒服,反而感覺這人有些神經質,所以我一直挺討厭他,也沒怎麼說過話,現在他突然來敲我家的門,我還有些詫異。
我試探性的問他:“請問有什麼事嗎?”
“許先生,我很抱歉,但我也不得不告訴你這件事,你的母親,昨天被車撞了,雖然我第一時間打了120,但是很遺憾,她還是去世了,實在是對不起……”
千田還在嘰里呱啦的說著什麼,但我已經聽不見了,一陣劇烈的耳鳴聲在我的大腦里來回穿梭,我眼前一陣陣發黑,雙腿一軟,癱坐在地。千田看我倒了,連忙過來扶我,我感到一陣厭煩,一把又把他推向門口,他站在門口定定的看着我,似乎在想着什麼。我沒功夫理他,坐在地上緩了許久,終於恢復了一點神志。
直到兩年後的今天我也沒搞明白,為什麼我的第一反應並不是哭,而是不受控制的笑起來,然後說了一句“操。”
我照常去了學校,課算是一點也沒聽。終於渾渾噩噩的一天過去,我照常回到家,照常打開門,照常喊了一句“媽,我回來了。”這才突然意識到,再也沒有人會回答了,終於,我哭了。
母親走了,我聯繫不上父親,姥姥姥爺也早已去世,我只剩下了一個舅舅,舅舅因為一次手術事故失去了生育能力,於是他就把我當成了自己的親兒子養。他沒有工作,也不知道是從哪裏搞的錢來養我的,這問題困擾了我挺久,直到高三下學期警察來到我家把他帶走我才想明白,-原來他的錢都是偷的。
因為快要考試了,所以我也沒有立即退學,在我舅舅養我的期間我一直宣稱自己學的很好,而且準備考一個好大學,一定要給他長長臉,但實際上我早就已經連課都聽不明白了。到了現在,我才明白當初誇下的海口是多麼可笑,但我真的不想讓他失望,我真的不想讓他在看守所內失去唯一的念想,我真的不想參加高考,我不想面對。
我嘆了口氣,接着打起來遊戲,能拖一陣是一陣吧。打到一半,忽然停電了,網吧里一陣驚呼,然後就是罵聲一片。我站起身,交錢走人,我已經習慣了,走到哪都點背已經是我生活的常態了。看了眼表,才八點半,我獨自在小城裏走着,想着心事。
要去死嗎?
我問着自己,想着想着走回了家,打開抽屜拿出錢包,舅舅進去之間留給我的錢就剩不到三百塊了。我把它收了起來。
要不就去死吧。
我拔出了那把刀,那是舅舅在我高二那年十八歲生日送給我的,花了他八百多塊。這刀國內比較少見,也沒人知道他從哪裏買的,型號是卡巴5011,就是二戰時期美國非常出名的卡巴1217的橡膠柄版本。
就用它了。我用它抵住了自己的咽喉。
忽然,我又感到不值,我才十九歲,連女孩的手都沒拉過,我憑什麼去死啊。看着羞澀的錢包,想着明天的考試,再想想未來的生活,我操,還不如趕緊世界末日,讓他媽的什麼高考消失,錢也變成廢紙,那就好了,想着想着,我就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