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9章 長遠
承漢六年的春天,當魏國還在四處用兵,苦於如何突破益州封鎖的時候,晉國已經開始走了上一條完全不同的道路。
除了長安,荊州,薊城三地還保留着相當數量的兵員外,其他地方開始進行了相當規模的裁撤兵員,讓兵士開始轉而退役,以吏員的身份去參加水利設施和道路等的修建。
晉軍幾乎沒有專門的工事兵,一般兵士皆都參加過工事建造,所以他們對此輕車熟路,也是當初袁熙早就計劃好的的兵士轉型的路線。
畢竟有後世很多經驗教訓,若兵士無仗可打,不能妥善安置的話,無論是屯田制還是府兵制,發展到後期都會成為和平時期的禍亂之源。
大規模兵員的裁撤更容易形成動蕩,所以如今雖然魏國未滅,但晉國卻已經將目光放到了更為長遠的未來。
袁熙將裁軍的任務交給了諸葛亮,在其施政了幾個月後,發現一切過渡平穩,便終於放下心來,開始計劃返回薊城了。
臨走前他對諸葛亮道:“長安那邊有子龍坐鎮,這幾年應該沒有太大事情,但尚缺內政人才,丞相可酌情擢選能獨當一面的人才。”
“三五年後,才是全面攻打魏國的好時機,到時候還是需要丞相親往坐鎮了。”
“我在薊城那邊,今後幾年要嘗試新的做法,即將經過的勢力拓展到關外,中原甚至江淮的官員以後想要再進一步,都需要去北地歷練幾年,吃不了的苦的人,是做不了大事的。”
“每年的官員輪換,便由孔明和伯言分別負責各自治下了。”
諸葛亮聽了,答應下來,數日之後,袁熙便坐船北上,甄宓帶着小喬步練師送到碼頭,袁熙對三女說:“今後幾年,便辛苦你們了。”
諸女目送大船離去,甄宓見小喬興緻不高,開口安慰幾句,小喬輕聲道:“妾在鄴城有皇后和步夫人陪着,自然是很好,妾只是想起了在壽春的姐姐。”
“接下來的日子,只怕只有跑壽春的糜夫人,能偶爾陪着她說說話吧。”
甄宓聽了,心中感嘆,自己這位夫君,讓諸女坐鎮陪都,以代表袁熙行使皇家威嚴,簡直是把夫人當將領使,當真好狠的心啊。
她能隱隱猜到,袁熙做這麼,肯定是有目的的。
事實上甄宓猜的沒錯,袁熙確實是故意這麼做的,目的就是藉著這種行為,向天下宣示,女子即使做妾,也是有着屬於自己的位置的。
雖然妻妾制度,他是無法消滅的,但袁熙認為這這種做法從上而下向天下表明,女子能夠獨當一面,其不是單純為了附庸而存在,而是有着自己發揮特長的能力和資格的。
如今袁熙和諸位夫人的奇聞軼事,在天下已經流傳甚廣,其中很多在士族女子間人津津樂道的故事,則都和其夫人們的才幹有關。
比如坐鎮一地處理政事的甄宓吳夫人,乃至現在的大喬,通宵經學文字樂韻的蔡昭姬,文書整理被晉國朝臣稱讚不已的曹憲,上陣衝鋒打仗的呂玲綺,都曾經在士族夫人女郎間被廣為傳唱。
所以晉國慢慢掀起了一股風潮,士族女子不像魏國士族女子那樣沉迷於酒宴享樂,而是學習一技之長,亦或鑽研典籍,進而形成的現象是,她們教養子女的時候,便具有了更高的素養,配合晉國相對清廉的官場風氣,晉國士族之間出現紈絝子弟的幾率便大大降低。
這種女子自立自強的風氣從士族間形成后,也逐漸影響到了民間,伴隨着義學的興起和技術的發展,下層婦女使用改良的織布機勞作,提高效率的同時,也有更多的餘暇時間教養兒女,甚或開始一同識字的。
對此袁熙頗為欣慰,民間底層受限于于生活條件,大部分人都掙扎在溫飽線上,自然不可能有餘暇去進行文化生活,而如今倉廩實食而知禮節,民智開化的同時,也開始解放出婦女勞動力,讓其參與到更多的社會生產生活中來,這便是袁熙一連串行為的用意。
袁熙相信,天下百姓最為寶貴的品質,就是用自身的勞動開創歷史,而站在他們之上的士族大家,大部分聚斂的財富,都來自於剝削,這種現實,他暫時是無法完全改變根除的,畢竟封建制的消滅,需要不知道多少代人的努力。
他現在要做的,就是盡量滌盪社會風氣,讓上下形成勞動光榮,自立自強的想法,阻止士族官員快速墮落,方能在晉國內部形成積極向上的良好風氣,這已經是袁熙力所能及的極限了。
袁熙穿越到這個世界上,一路走來,才發現社會改良如何不易,從經濟到體制,從制度到治理,社會政治經濟學,是國體內無數因素環環相扣,互相影響,最後形成共同作用的結果,遠不是幾項科學技術的改良,就能三級跳超越時代的,只能一步一個腳印,不斷試錯,才能帶領全天下的百姓,邁向那能看到一絲曙光的未來。
而如今他想要做的事情,其實已經完成了大半,統一天下指日可待,剩下的就是收尾工作了。
除了被逼入益州的魏國外,剩下的外患中,南蠻不足為懼,而最後也是袁熙最不放心的,還是鮮卑部族。
中鮮卑被分裂成了大大小小的上百個部族,在袁熙先前的計劃中,這些部族會自相殘殺,互相吞併,同時因為食物不足,會頻繁騷擾相鄰的東西鮮卑部族,從而讓草原一片混亂。
而最初的時候,草原形勢確實是如袁熙所預料的那樣發展,但之後的走向,卻產生了稍微的不一致的地方。
袁熙為了讓東西鮮卑不能順利吃下中鮮卑的零散部落,確實也做了一些暗地牽制的工作,讓步度根和素利束手束腳,無法全力去做這件事情。
然而袁熙的力量,卻不能影響到數百萬鮮卑人的所有部落,於是在交戰吞併之中,慢慢出現了數個不受東西鮮卑控制,侵略性和組織性很強的新興部落。
這些部落的特點是,以前就具備了相當的實力,但被鮮卑諸王掩蓋,所以名聲不顯,直到中鮮卑柯比能身死,各部落陷入大混戰,在不斷的殘殺吞併中,出現了幾個快速增長壯大的勢力。
這些勢力不聽東西鮮卑號令,而是佔據了自己的勢力範圍,同時頻繁攻擊吸納弱小部族,在短時間內就強大起來。
這也是部族兼并的正常現象,弱者想要活下去,便只能不斷變強,同時兼并其他勢力,而較弱的要麼被淘汰殺死,要麼為了活下去而依附強者,然後通過爭鬥殘殺,剩下來的便是最為強大,最適合生存的那批人了。
這就如同養蠱一樣,在一大群毒蟲自相殘殺之後,活下來便會出現數個蠱王,而且經歷了生死搏鬥,其侵略性更強,也更為兇殘無情。
袁熙接到薊城那邊的傳信后,才明白自己還是有些大意了,草原部族之所以很難被完全消滅,不就是一直沿用這套模式,優勝劣汰生存下來的,能最後活下來的,自然是淘汰了弱者的最強者。
這種相比於之前的人數更多的鬆散部族聯盟,已經是完全是為了生存殺戮而存在的的巨大威脅,自己先前覺得,鮮卑會在自相殘殺中走向滅亡,實在是有些幼稚了。
人類部族這幾十萬年都是這麼殺過來的,不僅沒有滅亡,還在不斷的戰爭中進化發展,形成了如今的人類社會,戰爭不僅會毀滅人類文明,也會促進人類社會快步發展,走向未來。
而不適應這種殘酷現實的國體和民族,必然會遭到淘汰,要麼被人滅族,要麼被人奴役,就像後世五胡亂華,女真入關一樣,寄希望於敵人的野蠻落後而苟安,正是大意輕敵,走向滅亡的前兆。
於是袁熙在思考過後,果斷在消滅魏國和繼續對關外草原佈局之間,選擇了後者,這場草原養蠱之戰,晉軍不僅要參與進去,還要拿到最大的那一份。
於是在開春的時候,袁熙趕到了薊城,迎接他的,是他召集起來的官員將領,北地所有的名將勢力,幾乎都雲集於此。
沮授為首的文臣濟濟,武將則是田豫,牽招,閻柔,鮮於銀,公孫家族,高句麗和烏桓諸王代表,都已經在薊城城門等着袁熙到來。
袁熙從馬車上走了下來,眾人齊齊躬身施禮道:“臣等參見大晉皇帝!”
袁熙將手抬起,對眾人道:“諸卿辛苦,朕心甚慰。”
“朕召爾等前來,是為了今後數年,甚至數十年的草原大計,既然爾等已經都到了,那我也不耽誤了,現在一起去宮堂議事。”
在內宅門口等待的諸女,在聽到侍衛過來通傳,說皇帝直接去了官邸,讓諸位夫人先回去安歇後,不禁面面相覷,苦笑起來。
曹憲笑道:“早該料到是這樣了,陛下哪一次不是以公事為先,你們還抱着僥倖心理。”
馮夫人打趣道:“怎麼,誰昨晚一晚上沒睡好,早早起來梳洗打扮,盼着陛下的?”
曹憲漲紅了臉,氣哼哼道:“好啊,揭我的底,曹節,幫我一起胳肢她!”
一旁的曹節連忙退後兩步,一臉無辜道:“和我無關,姐姐自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