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異人
男人瞳孔變得一片漆黑,他緊緊握着自己被砸到變形扭曲的右臂,而後強行將其複位,不堪重負的骨骼發出哀鳴,他卻毫不理會地繼續“正骨”。
他的臉上是癲狂的笑,似乎很是享受這個過程。但喉嚨深處卻又發出嘶啞的聲音,嘴裏流出一灘黑色液體——或許此刻他已經不再是人。
身後傳來石塊落地的聲響,束縛住女孩的石頭不知何時已經碎裂開來,她扶着牆壁才勉強站穩了。
周圍的環境再度開始扭曲,一切都變得模糊不清,即使是以“俯瞰”的視角,段炘也看不清周圍的情況。
右臂複位完成,變成怪物的男人古怪地顫抖着,身體開始膨脹,表皮完全被黑色佔據。比起一個人,他現在更像是一具屍體,只不過這個屍體是活着的,還能爬上天花板飛速向段炘逼近。
如今他的四肢已經完全異化,輕鬆刺破牆壁的指甲能讓他在各種環境下如履平地,這種狹窄的空間自然成為了他的助力。
在天花板上加速之後他飛撲而下,張開了懷抱擁向段炘,一旦被這種擁抱抱實了,受到的傷害不弱於被一輛高速行駛的貨車撞飛。
這是自殺式的襲殺,很蠢,但卻很有用——瘋狂的殺意往往是最令人畏懼的。
段炘滿臉驚愕地盯住這一下攻擊,下意識想要側身躲開。即使沒受過專業的訓練,他也能看出對方已經徹底失去了理智,那神情就像是一頭失控的野獸。
但沒等段炘做出反應,那怪物上方的天花板就驟然裂開,滾滾濃煙自裂隙中流出,傾灑在他身上。他空中前沖的勢頭隨之停住,在接觸到煙霧的那一刻突兀地摔落在地上。
濃霧凝聚在他周圍,段炘的視野也清晰起來——男人以“五體投地”之姿貼在地上,周圍環繞着近乎固態的濃煙,臉上爛肉流着膿水,雙臂異化為爪,眼眸瞪圓形同惡鬼,嘴裏還不斷發出狂躁的嘶吼聲。
眼前這幅景象,像是對方被這些蒸騰氤氳的霧氣摁在了地上。
一個身影從天花板的裂隙中一躍而下,那是一個大約三十歲的男人,嘴裏抽着煙。
“小梁,怎麼樣?”他頭也不回地高聲問道。
“還好。羅叔,對方大概有準一級,這位同學幫忙拖着才沒出意外。”女孩走上前,緊盯着被鎖在地上的怪物。
“晚上好,小兄弟。”他回過頭看向段炘,“我是羅運,異人管理局執法部專員……哦對了,乾的不錯。”
“這個人……是什麼情況?”段炘獃獃地站在原地,也看着那個仍在不斷掙扎的傢伙。
“……”羅運並不回答,皺着眉,“剛見到他的時候就這樣了嗎?”
被稱為小梁的女孩搖搖頭,“剛開始還算正常,牽制到一半就……”
“他吃了點東西,吃完以後才變成這樣。”段炘回過神來,指着旁邊掉落在地的瓶子。
羅運點點頭,撿起地上的瓶子看了兩眼,隨後走到那怪物面前蹲下,“這裏面裝的是什麼玩意?”
怪物沒有反應,仍是一味地發出嘶吼。
羅運嘆了口氣,煙霧向他的手邊聚攏,逐漸凝實成一把霧氣組成的短刀,即刻被送入了怪物的額頂,紫黑色的血汩汩流出匯聚為泉。
他回頭看着段炘,“別覺得我們做事殘忍,正常來說應該把他押送回局裏。現在已經沒有意識,直接處決是最好的選擇。”
段炘忍住想要嘔吐的感覺,勉強點了點頭表示理解。
“現在說說你的問題。”女孩站起身,“想問什麼?”
“不是說知道太多得洗腦嗎?”段炘靠着牆壁慢慢坐下來。
“現在能確定你是同類,有什麼想知道的直接問就好。”女孩說。
“屍體你們要怎麼處理?”
“取樣,然後燒掉,這層樓里留下了太多DNA了。通常都是這麼做的,事後會有人來進行二次消證。”
“這裏是小區啊,你們要直接燒?”
“剛好着火的理由就是年久失修電路老化。如果有必要,我們還可以炸掉這棟樓,不過那樣做的話就沒年終獎可拿了。”羅運抽着煙,平靜地回答。
“你們是什麼人?”
“哦,還不知道我們的情況?”羅運咬着煙頭,“小梁應該沒跟你過多介紹我們的情況吧?”
“她說她不想惹麻煩,讓我也也別給自己惹麻煩。”段炘說。
“也是。”羅運點了點頭,“就算你做好了心理準備,我們的情況跟你想像中的還是有很大的出入。畢竟在正常人看來,我們都是貨真價實的怪物。”
“看出來了。”段炘無力地點頭,“她在我們剛見面的時候,就差點對我開槍。”
“這麼狠,你們鬧了誤會?”
“我發現了她挎包上的徽記,跟蹤了她。”
“然後被她發現,就差點對你開槍了?”羅運嘖了一下,專員被一個學生跟蹤了,執法部知道了怕不是要把她回爐重練個四五年再放出來以免丟人現眼。
“說實話剛才發生的事很離譜……就像演電影。”
“用了規式么?”
“她也提到過規式,我現在能知道那是什麼嗎?”
“小把戲,我們的人幾乎都有。普通人好像喜歡叫它‘超能力’。怎麼,你沒有嗎?”
“我不知道。”
“我們都有像你一樣的迷茫期,這很正常,不必擔心,就當是一種天賦吧。”羅運說。
“我想具體了解。”
“怎麼搞得上課似的。”羅運揉了揉太陽穴,“小梁,給他具體講講。”
女孩點點頭,“‘規式’的意思是‘操縱規則的公式’,理解成超能力就好。我們的血統和普通人不太一樣。”
“你是指血統論?”
“不,雖然我們異人里有不少人是血統論者,但我不是。只是血統給予我們規式,它給我們力量,僅此而已。按你的說法,你的血統應該是從令尊那邊繼承下來的。能問問他的名字嗎?以及他現在人在哪兒?”
“……段厄。”段炘沉默了許久,“之前說過,失蹤很久了。”
一旁靠在窗邊抽煙的羅運猛地看向段炘,打量了他幾秒,“你是段厄的兒子?”
“羅叔,這個人……”女孩問?
“你們年輕人不知道很正常。”羅運擺擺手,“小同學,你確定他叫段厄?”
“是,的確就叫段厄。”段炘篤定地說道。
羅運表情凝重,“怎麼證明?小同學,這事可開不得玩笑。”
“……證明我爸叫段厄?”
“證明你父親是段厄。”羅運又拿出一根煙點燃。
段炘從口袋裏拿出那張黑卡,遞給羅運,“我沒其他證據了,家裏還有他的照片……”
“不用了。”羅運接過黑卡看了兩眼,又送了回去,“如果你真的是段厄的兒子……我給你一個建議,盡量別和其他異人提起這件事。”
“他以前做過什麼不好的事嗎?”
“以後會有人告訴你的。”羅運朝他擺了擺手,“回家去吧,時間不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