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03年的夏天,曉峰的父親邱行義領了他哥哥邱正道的好意,帶着曉峰從AH坐火車來到BJ房山。

當時,正道在城裏的廠房當工人已有了些年頭,工資待遇都不錯,在村裡蓋了間兩層樓的平房,房裏除了他和他老婆賀荔,就是鄢家一家三口。

正道領着行義曉峰父子倆走過村頭的大橋,穿過熱鬧的集市,踏過還沒修整好的土路來到家門口。正道推門的時候,行義的心裏忐忑極了,害怕他家裏人不歡迎自己和曉峰,怕自己來這邊是給他們添了大麻煩。

曉峰當時還只有三歲,十以上的數都數不明白,自然不會考慮這些事情。他很興奮,期望着和沒見過的親戚見面。

聽見大門哐啷哐啷的響了,屋裏的四人都知道是正道帶着新的親戚來了,都放下手中的事情聚過去,要好好為這兩位遠道而來的客人接風塵。

門打開,正道的內人賀荔首先出來迎接。賀荔年過三十風姿卓越,穿着件簡單的襯衣樂呵呵的沖行義和曉峰招手,示意他們快點進裏屋。

賀荔喜愛跳舞,二十幾歲時接受過專業老師的指導,連帶着走路也好看起來。她領頭走路時纖細的背挺的筆直,兩腿如鶴的一般細長,大方的在陸地上擺動。她的雙腿擺動的時候,曉峰抬起頭看見她的屁股也像果凍一樣微微的顫動着。

跟在這果凍屁股的旁邊,還有一個胖屁股,一個瘦屁股,一個小屁股。胖屁股的主人叫做鄢社,肥頭大耳的,一到夏天就渾身的出汗,一笑起來渾身的肥肉都跟浪花一樣在翻騰。他是鄢雲玲的父親。

瘦屁股的主人叫做賀書蘭,是賀荔的姐姐,也是鄢雲玲的母親。她長得平平無奇,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上身是一件被洗褪色的長衫,下身一條素樸的棕色長褲,不走路的時候兩條褲腿綳的筆直,一點褶皺都沒有。

最後這個小屁股的主人自然就是九歲的鄢雲玲。她緊緊的貼在母親身邊,母親走一步她要走兩步才能跟上。她的頭髮梳成簡單的蘑菇頭,身上穿着淡藍色的連衣裙。她的內心緊張而害怕,害怕兩位素未謀面的“陌生人”,害怕自己以後的生活會被他們攪得七葷八素。

進了裏屋,一家之主的正道臉上洋溢着熱情的笑容,示意大夥都找地方坐下。等到大家的屁股都落了座,他開始招呼着兩邊互相介紹自己。

鄢社打頭陣,站起來一邊用手絹擦額頭的汗,一邊跟行義介紹自己這一家人。介紹自己是個個體的商戶,專賣保健品,是家裏的頂樑柱,負責養活三口人。介紹賀書蘭是他的媳婦,負責看管教育雲玲。

他說這話的時候,書蘭很不好意思的站起來鞠了一躬。

他最後介紹雲玲,說這是他的寶貝女兒,聰明又可愛,就是有點怕生。

他說這話的時候,雲玲躲在她媽的椅子後面不敢出來。書蘭站起身摸摸她的小腦袋,把她不情不願的推到了曉峰父子面前。

曉峰看見比她大六歲,上小學三年級的雲玲一下子傻呵呵的樂了。雲玲見他樂得鼻孔冒泡,心裏頭害怕極了。

曉峰一樂,大人們也跟着被逗樂了。

“這小傢伙好,”書蘭開口稱讚他,“見人不哭,說明氣場正,中氣足,能長命百歲。”

說著話,她蹲下身來,將兩個小傢伙推近。曉峰感到在被人推,很自覺地向前兩步,繼續傻樂呵,雲玲則是一萬個不情願,感覺曉峰破裂的鼻涕泡全在往她臉上濺。

“曉峰,

這是鄢雲玲。雲玲啊,這是邱曉峰。”書蘭對着兩個小傢伙說,目光充滿慈愛,剩下的大人也都微笑着,圍在他們周圍,像是某種祝福的儀式。

她繼續說:“你們雖然沒有血緣的關係,但從今往後就是一對姐弟了。你們的情要比金堅,要富貴與共,患難與共。”

曉峰似懂非懂的點點頭,雲玲被一雙雙眼睛盯着,也只好點點頭。

最後自我介紹的是賀荔,她說:

“正道平日比較忙,基本都在城裏打工,住員工寢室,有時候幾個月都不一定能回來一趟。行義,你平時有事都可以跟我說,有哪住着不舒服了,我來給你調整。”

看到大傢伙其樂融融,都歡迎自己父子二人入住,行義的心裏暖洋洋的。他覺得自己放下面子來到這裏真是個正確的選擇。他摸着胸脯,認真的同大家講:

“放心,我不會給你們添麻煩的,曉峰還小,但也逐漸在懂事。我們來這兒會自己處理好自己的事情,你們不用擔心。”

之後,大人們又互相客套、寒暄了半天。這半天,曉峰一下子就認準了雲玲,眼珠子一直放在她身上,搞得雲玲心中一陣惡寒。

突然,曉峰衝著雲玲笑着喊了一聲:“姐!”

大家的注意力一下子又回到兩個小傢伙身上,都哈哈的笑起來,說曉峰真懂事,也不怕生,這就喊起來了。

雲玲心裏有苦數不出,她可不想要這麼一個鼻涕泡怪獸當弟弟。

“姐,”曉峰進一步,“你教我打玻璃珠吧!”

大人們鬨笑作一團,雲玲實在受不了了,爆發出一聲“我不會”后逃回了卧室。她多希望現在不是暑假而是開學了呀,自己就不用面對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能高高興興的和同學們玩耍了。

晚上,書蘭把曉峰抱到了床上,雲玲看見這隻小怪獸一邊傻樂一邊在自己和母親睡覺的床上亂爬,差點要暈過去。

“姐,”曉峰不知道雲玲的心理狀況,仍是很高興的樣子,“你教我打玻璃珠吧!”

書蘭呵呵的笑着,從柜子裏拿出一盒玻璃珠的跳棋。

“來,雲玲,你教弟弟下跳棋。”

母親發話了,雲玲沒法不聽。她把跳棋盒的蓋子掀開,裏面是一個六芒星的棋盤,上面整齊的碼放着六種顏色的玻璃珠作為棋子。

“哇,玻璃珠,真漂亮!”

書蘭摸摸兩個小崽子的頭,轉身離開了房間。

“來,咱倆下跳棋。”

雲玲把棋盤推過去,曉峰不管三七二十一,把玻璃珠拿出來就在床上彈來彈去,一會兒把一顆放好,又用另一顆去彈它,自己玩的不亦樂乎。

雲玲舒了口氣,她知道跳棋是下不成了,但這樣正好。她下床去書架上拿下圖畫本和鉛筆,坐到床上趴着開始畫畫。時不時,曉峰把玻璃珠彈到她附近,彈到畫本上,她就皺皺眉頭把它彈回去。

過了一陣子,她面對自己的畫作滿意的點了點頭,突然發現似乎好一陣子曉峰沒把玻璃珠彈到她這裏來了。

不會是曉峰把玻璃珠放到嘴巴里卡住喉嚨了吧!

她擔心的抬起頭。一秒鐘后,她哭喊着,跌跌撞撞的打開房門衝進了客廳。客廳里的大人剛剛一邊嗑瓜子一邊談笑,看見她這副摸樣都緊張起來,站起身。

正道趕忙問:“怎麼了雲玲?”

雲玲跪到地上,兩眼刷刷的往下落淚滴,她紅着臉,大聲發出叫喊聲:

“曉峰,曉峰他在床上拉屎了!”

回想到這裏,雲玲和曉峰的思路被打斷。老闆娘端着蓋飯炒飯,還有拍黃瓜上桌了。

行義將一次性筷子掰好,開始大快朵頤起來。他干黃的右手握住筷子,輕巧的夾起一塊酸辣脆爽的黃瓜放入嘴中,發出咕吱咕吱的聲音,清甜的氣息一下又一下撞擊他的口腔和鼻腔。

咽下去,他看向還未動筷的曉峰和雲玲,笑着對他們說:“吃吧,待會涼了。”

曉峰和雲玲相視一下,都動起筷子來。雲玲的木須肉蓋飯還算可以,曉峰的揚州炒飯就有點慘不忍睹了,米飯炒的又油又濕,火腿帶着一點點酸臭味。但他不好意思講,只能默默忍受自己選擇帶來的苦果。

雲玲看見他的窘狀,一把將自己的碗和曉峰進行了交換,把沒吃兩口的木須肉蓋飯推到了曉峰面前,把曉峰的揚州炒飯拉到了自己面前。

曉峰張大眼睛,還沒等他說話雲玲就一勺子剜了下去,把熱騰騰的炒飯一大團塞到嘴裏。

她微不可察的皺皺眉,將飯吞下去,留下滿嘴的油膩,偏頭對曉峰說:

“我不喜歡吃木須肉,你這個和我胃口,咱倆交換一下,我吃這個吧。”

曉峰心說真有人喜歡吃炒成這樣的飯嗎,看向雲玲。

“怎麼,”雲玲輕輕的笑了,“嫌棄姐姐了?”

曉峰搖搖頭,吃了一口木須肉蓋飯,覺得味道還可以,不明白雲玲說不喜歡是怎麼一回事。

“如何?”雲玲問。

“嗯,蠻不錯的。”曉峰一邊咀嚼一邊點頭。

雲玲放下心來,回過頭專心對付自己面前的揚州炒飯。

看着姐弟倆關係如此融洽,行義露出欣慰的笑容。儘管遭遇過諸多不順,但他們還是健康的長大了,現在一個是北理的博士,一個是北郵的本科生,與自己不同,兩人以後肯定都會大有作為。

“我是窮慣了,”行義發出感慨,“你們以後得過上好日子啊。”

行義最先吃完飯,望着兩位子輩,他點燃一支煙,往事如煙霧般浮現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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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在日落後戀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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