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貧仙
當杜若趕過去時,一個幾百丈大小的空地上,已經圍滿了人。
在中間,有三個桌子拼在一起,上邊放了幾個麻袋,方才匆匆趕來的修士正雙目盯着麻袋,有的則從背囊中掏出了牛皮袋子。
而在對面,則站着三個官吏模樣的男子,乍地一看覺得衣物有些熟,仔細一想,確實挺熟。
“三清宗的人?”
杜若想起來,這跟昨天那審訊長老穿的挺像,估計也是一個來路。
“急什麼?”
一官吏冷漠掃了周圍一眼,眉目中露出幾分厭惡,“虧得還是修道者,跟群饑民一樣,不嫌丟人嗎?”
他是打心眼看不起這群人,離三清宗太近了,外邊的人一聽三清宗,總混淆在一起,嘲笑他們三清宗都是一群貧仙。
說直接點就是要飯的。
你看看,拿桶的,拿碗的,拿蛇皮袋的也就算了,還特么有拿勺子鏟子掃帚的。
真當做飯的嗎?
養他們都是給宗門丟人。
“請大人快快施恩。”
“搞快點。”
人群中有嚷嚷聲。
那高個子官吏愈發不滿,還準備多說兩句,教育教育這群人什麼是優雅,旁邊便有另一官吏拉住他,他表現的很警惕的樣子。
“趕緊分完回去交差吧。”
高個子官吏拿出一個量勺,一下一勺,從袋子裏拿出來時候抖了幾下,出來時便只剩半勺了。
“大人,這明顯不夠啊...”那拿桶接着的男修乾笑,以前都是能蓋住桶底的。
“今年收成不行,有就不錯了,你不要就拿回來。”高個子官吏說。
那男修只好提桶跑路。
分糧有秩序進行。
杜若看了看,尋思自己要不要上去討一點,自己搓穗種大米也不容易。
忽然,人群外圍有騷亂聲,好像有人打鬥。
高個子官吏一聽,騰地一下怒從心起,便要喝罵。
忽然,旁邊一隻手又伸過來,一官吏警惕環顧四周,“快走。”
“走什麼?”
高個子官吏皺眉,他早看這群人不順眼,好不容易找到了個機會,今個左右得訓斥幾句,給三清宗正正名聲。
“誰在搗亂?站出來!”
人群擠擠攘攘,分開了。
然而沒人出現,卻從桌底忽然伸出一隻手,猛地一掀。
嘩啦!
拼起來的桌子四分五裂,那裝着靈粟的麻袋也爆開,漫天飄散。
高個子官吏目呲欲裂,“大膽!”
給你們糧食還敢叛亂,不識好歹!
他欲伸手拔同僚的劍,但扭頭卻發現另外兩人已經不見了。
“搶!”
忽有一道低沉聲音響起,眾人便炸開鍋一般,拎着蛇皮袋子便俯身搶奪靈粟。
那些鏟子掃帚也派上用上,連帶着灰土被收入麻袋。
“你,你們膽大包天!”
高個子官吏怒不可遏,忽然眼前一黑,一口麻袋便罩上來,緊接着腦袋便挨了一拳。
砰砰!
他被人群吞沒。
而眾多修士也開始極其激烈的對峙!
杜若只見,有兩修士把一桶扯成橢圓,咔嚓一聲碎裂。
“給我!”左邊修士拔出匕首,寒光閃閃。
右邊修士也雙目兇狠,踏出蛇形步,警惕試探。
“退!退!退!”
有比較狠的,是一白衣青年,腰間纏着袋子,彎腰躬身,
對準左右便砰砰幾拳,目光熾盛,戰意滿滿,頭頂冒着誇張的白霧。
“誰敢與我一戰?”
眾人紛紛避退,他們看起來並不太想打架,大多避讓。
那白衣青年便連帶着沙土收了半包靈粟,大概幾斤的樣子。
他冷笑着,捂住袋子,警惕左右,睥睨天下。
遠處有人急促跑來,是先前那提桶跑路的男修,如今換了身裝束,臉上抹點粉,邊跑邊繫着褲腰帶,胳膊挽着的紅桶換成白的,一看搶的差不多了,臉便也成了白的。
“這沒秩序啊?”
杜若還在猶豫着要不要上,這幫人太凶了,地皮都鏟掉一層。
忽有一高瘦男修有感知,回頭怒瞪他一眼。
算了。
咱回去自己種。
他算是理解了,那大臉妹子說“這裏不好混”是什麼意思。
哪裏還有平分的秩序,分明就是靠拳頭搶。
不久,眾人四散而走,如蝗蟲過境。
原地只剩下斷掉的桌板,幾灘血跡,還有兩個人躺在地上一動不動,四肢抽搐了一會,胸膛不再有起伏。
不久,另兩個三清宗官吏捂着劍鞘回來,把蛇皮袋子撕開,把高個子官吏拉出來。
“張哥,醒醒!”
高個子官吏醒來,已經渾身青紫,頭角崢嶸,一摸鼻子滿是血。
他怒不可遏,“你們在幹什麼?”
他昏昏沉沉做了個夢,夢見被很多人打。
醒來便成真了。
另一官吏苦笑,“您這是剛來啊,早跟你說了,發現亂子快點走,有人打攪趕緊走,出任何事都趕緊走。
反正他們自己還得再搶一遍,咱一月就幾個靈石,跟這幫刁民計較什麼。”
“什麼話!”
高個子官吏震怒得渾身發抖,牙齒咯咯作響,“我三清宗恩施天下,好心賑濟,養這幫烏合之眾。
他們倒好,毆打來使,這合理嗎?
好歹也給他們參加入門選拔機會,就這副脾性,今天敢打我,明天就敢洗劫三清宗!”
另一官吏實在沒辦法,苦笑道:“要不,咱回去上報長老,給他們點懲罰?”
高個子官吏看着已經安靜下來的南谷,想了想。
“呸!”
吐了一顆帶血的牙,他陰冷着臉,“撤吧!”
……
杜若到最後也沒有搶到一粒粟米。
地上兩句在爭鬥中死掉的屍體,無人認領。
不遠處的房舍里,各家門窗緊閉,偶爾傳來嬉笑,喝罵,還有呻吟聲。
一刻鐘后,有幾個身披重甲的人,帶着擔架把那兩具屍體拉走,不知弄哪裏去了。
“這裏完全沒有規則,完全靠拳頭說話,在三清宗眼裏,就是一群牲畜。”杜若心想。
他決定了。
馬上開始修行。
“砰。”
這時,他聽到隔壁傳來重重的關門聲,然後有腳步響起,是鄰居拉不出屎的女修回來了。
那胖頭圓臉姑娘閘上門栓,剛要來拉窗帘,發現隔壁一雙眼睛正在看着他。
她便怒瞪回去。
“你瞅啥瞅?沒見過女人?”
杜若瞧了瞧,“你怎麼傷成這樣?”
這姑娘臉上青紫一塊,冷笑一聲,門牙也缺了一顆,說話漏風。
走路一瘸一拐的,懷裏緊抱着着個黑色包裹。
姑娘見到杜若所盯之處,便警惕抱着包裹,“不用想了,這個我可不會分給你,我又不是你親媽,自己去弄。”
杜若眼看她這般凄慘,也不想爭執,便道:“受傷了?需要幫忙嗎?”
姑娘一怔,倒有些不好意思,聲音略緩,“沒事,區區皮外傷。”
剛要拉下窗帘,又尋思這人來頭有點神秘,估摸着是有點東西,她也捨不得用辛苦搶來的靈粟來療傷,便問道:“是有點痛,你有跌打葯嗎?”
“沒有。”
“那有什麼?”
“都沒有,我就隨便問問。”杜若道。
姑娘憤怒地拽下窗帘。
竹簾後傳來不斷的哎喲聲。
杜若感慨片刻,整理了下包裹,帶上生鏽大爪釘,準備出門。
去坊市,買心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