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屠龍

無數發子彈打在巨龍的鱗片上，在黑壓壓的雨幕中濺出一連串星火。眨眼間，一切又被雨幕的黑暗吞噬，就彷彿是什麼也沒有發生。巨龍沉沉地喘着氣，它並不急着破壞一切，而是以輕蔑的目光打量着大地上那些卑微的叛逆者。

不，這些人絕非終結它命運的人。它不可能是為了他們而醒來的。它拖動龐大的身軀，轉向另一邊，黃金的瞳孔中映出雨幕中的教學樓。

原來那個新世界的君王正在沉睡。巨龍有些釋然，原來命運也並非時時刻刻都恰到好處，它尚需等待，等待那個看上去如此弱小的明日之主從他那卑微的夢裏醒來。

它長長出了口氣，惹得又一串槍火在它周身飛濺。它依舊不屑一顧，即使那些子彈里隱藏着龍族的秘儀，它們也依舊無法傷害到它。

它並非普通的四代種，它揚起頭顱，看向天際。萬年前，它曾與那位偉大的詭計之主一同欣賞群星的墜落，那時，那位偉大的存在解釋了它的命運。

它會是那頭一顆熄滅的星，一場偉大墜落的序幕。

趁着巨龍尚未有所行動，再次使出言靈·鬼勝的隊長反手握持匕首，直直地奔向巨龍后尾。

他縱身一躍，手臂高抬，分毫間匕首便要插入巨龍的尾椎。

同時，其餘專員默契地向著巨龍的頭顱與身軀開火，進行掩護射擊。

結束這場鬧劇的是巨龍輕描淡寫的擺尾，隊長如炮彈般射出，狠狠地砸進學校另一頭的花壇里。

“隊長！”

耳機旁是其他隊員焦急的呼喊，隊長艱難地從被壓倒的灌木中爬起，往地上吐出一灘鮮血。

他剛想回復隊員，一個冷漠的女聲響起。

“已確認情況，支援部隊將在二十分鐘內抵達。言靈使用限制解除，但盡量避免波及非相關人員。”

隊長捏了捏拳頭，心裏罵了句娘。

“我沒事兒，都收到eva的消息了吧……剛開膀子開干吧！”

校園四周，來自古老過去的威嚴話語接連響起，違背當前人類科學認知的奇異現象一個接一個的出現，漫天的雨水被凝固塑形，化作一粒粒尖銳的冰錐；呼嘯的冷風被無形的力量牽引，擠壓，化為名為刃的概念實體；高溫等離子體在空中交織成網，時不時發出令人膽寒的霹靂聲。

趙吉婭看着眼前發生的一切，緩緩放下手中的步槍。

雖然不願意承認，可現在確實已經不再是屬於她的舞台了。

她索性扔下槍，轉頭衝進教學樓。

這時依舊有一些事情，是她可以做的。

她看着眼中的兩條血線，屬於楚子航的那條依舊顯得有些微弱，可屬於路明非的那條卻逐漸變得濃郁起來。

交織的電光如鎖鏈般將巨龍的身軀網羅，漫天的冰錐與無數風刃終於在那巨龍身上留下了數道傷口。

“也許不用等到增援到達，我們就能……”正當一些專員這樣想着的時候。

巨龍開口了。

“不好，它要使用言靈了。”一個專員高喊。

巨龍睥睨着身下的那群人，瞳孔的金色光芒逐漸變得熾烈，彷彿是被眼瞼按捺住的一雙太陽。

對於人類而言，“言靈”是一種特殊能力，以特殊的方式將其吟唱出來，便能得到某種權能。

而對於真正的龍來說，從來不存在什麼所謂的言靈。

它們開口，對這個世界下達命令，這個世界忠實的應允，僅此而已。

龍是意識世界的產物，在意識的世界裏，所有模稜兩可的東西都會陷入混沌，無法真正獨立存在，而一切獨立存在的概念都是絕對的，龍本身也好，龍的語言也罷。

“臣服。”它開口道。

對於人類來說，這句話代表着“言靈·王權”。

如一場卑劣的魔術驟然落幕，冰錐再次化為雨幕，電光被黑暗吞沒，風也平靜下來，專員們在歷經短暫的掙扎后紛紛跪倒。

嗯？當巨龍的視線再次往那沉睡君王游移之時，它意外的發現，一個小小的身影正在教學樓的另一頭奔跑。

那身影屬於一個人類，沒有一絲龍族血統的低賤人類。

為何她既沒有陷入詭計之主編織的夢境，也沒有響應自己的命令向自己下跪呢？

很快，巨龍得出了答案。

人類種群里有着奇怪的一支，他們能夠抵抗大部分尼伯龍根空間的影響。這源於他們骯髒的血液，那血液天然排斥與龍族相關的一切，哪怕有着最優質的血統的龍類與之融合，其子嗣要麼毫無龍族血脈，要麼便是最卑微最低賤的那一批。

沒想到這樣骯髒的血脈也延續到了現在。

巨龍厭惡地抬起它巨大而鋒利的爪，向著那身影的方向拍去……

趙吉婭沒能攔住路明非，在言靈·王權的影響下，她跪倒在美術教室門口，看着路明非的背影消失在窗前。旋即，她注意到不遠處的鏡子，突然，她感到自己身體的某些地方發生變化。

她眨了眨眼，血繫結羅的能力依舊影響着她的視野，可此時，她的視野里多了一道本不該存在的血線，那是她自己的血線，那血線隨着自己的意識迅速延伸，很快便觸碰到了那面鏡子。

趙吉婭認識那面鏡子，那原本是封存在基金會裏的尼伯龍根污染物，編碼M0313。

張楚不知道什麼時候將它從基金會污染物保存倉庫里拿到這裏，當做美術課的道具使用。

而當趙吉婭自己的血線觸碰到鏡子的瞬間，她忽然理解這個變化帶來的結果。

她看到了無數在這面鏡子影響下誕生的詭異夢境，並且她無比清楚的認識到，此時的自己能夠按照自己的意識操控那些夢境。一時間，一種權與力帶來的喜悅讓她失去理智——直到一聲長嘯將她的理智帶了回來。

她驚恐的收回自己的血線，此時言靈·王權的效果已經解除，她迅速奔向窗外。

只見路明非將手中的竹刀深深地插入巨龍後頸，下一刻，他被巨龍的爪拍中，如離弦之箭一般砸進一旁的教學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