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偷的……
“啊，大師兄又被掛在山門上了。”
“他怎麼又惹仙尊生氣了？”
“也太快了吧，我以為仙尊才過天劫沒幾天，能放他逍遙更長一段時間呢！”
天靈山的山谷中樹木發出沙沙的響聲，彙集成小聲的議論。
而在這座山谷的入口處，有一棵巨大的桃樹，它已經生長了數萬年之久，無論直徑還是高度都不太像是桃木了，要三百年一開花，六百年一結果。
在不開花結果的普通年份里，它只是一棵看起來過於巨大的枯木而已，因而鮮少有人知道，這棵桃木其實是天靈派的山門。
這一天，這株桃木的樹枝上卻掛着一個青年——至少外表是個青年。
該青年長了一張俊秀的臉蛋，劍眉凜凜，星目炯炯，還擁有一雙筆直的長腿，屬於無論男女，無論老少，看到他都會忍不住稱讚的大好青年。
可惜，無論外表再怎麼英俊的男子，在頸椎骨被扭曲了九十度的情況下，都顯得非常可怖，更別說他還被掛在了宛如枯樹的桃木枝幹上，就顯得更加詭異了。
如果有人誤入這一帶，一定會將天靈山視為大凶之處。
不過天靈派內部顯然早就習慣了這一幕。
也就是不用考試的精怪雜役們還會討論一下原因，天靈派的弟子們卻連多看一眼的興趣都沒有，只腳步匆匆的徘徊在藏書閣和宿舍之間。
他們還要準備考試呢！
而且如果考差了，搞不好就是他們被掛在山門上了。
——天下沒有瞞得住的消息，已經不少人知道，上次考得最差的就是他們的大師兄了，雖然不知道大師兄被掛山門是不是和這件事有關，總之多努力一下是沒錯的。
正因為如此，甘棠看見相容的時候，格外驚訝。
“罰……抄寫的試卷？”甘棠問道。
她得到的試卷不全是買的，也有幫忙罰抄一部分，甘棠抄是早就抄好了，但被後來築基和全門大考的事情一打斷，就忘記給相容了。
相容也一直沒來要，甘棠還以為不用了呢！
甘棠下意識的看了一眼山門方向：“現在還需要嗎？”
“需要的需要的，”相容以前所未有的客氣態度說道，“你要是覺得價格不合適，我可以將那份卷子錢退給你。”
他對甘棠那麼客氣，倒不是因為對方升了築基——相容平時和各種修為的弟子交流，一點都不稀罕甘棠這點成績——而是因為甘棠在不倦仙尊那裏“掛了號”。
周誨顯然是知道甘棠的事情的，還默許了，現在要是甘棠要是出了什麼事，他和莫喜都要倒霉，不由得相容對甘棠不客氣。
何況，相容還有自己的小算盤：“其實全部錢退回給你都行，你的答案可不可以給我抄一下啊！”
“……我不太想賣答案。”甘棠猶豫着說道。
甘棠作為“試卷天機論”這個謠言的起源，之前有無數人找她買試卷了，甘棠都沒有賣，除了因為和相容有保密試卷內容的約定外，也因為甘棠不覺得自己能夠指導別人，不造成誤導就算不錯了。
甘棠也不想賣給相容，因而勸說道：“你經手那麼多試卷，應該看過內容了吧？仙尊的題目就沒有兩道是相同的，如果純粹是為了門派大考，我覺得以前的試卷只能算是題型參考，肯定不會有相同的題目。”
相容卻搓手笑道：“不賣不賣，我就想蹭蹭你的氣運。”
“我的氣運？”
“對啊，你拿到試卷就成功築基了，顯然氣運不錯，我蹭一蹭，也許能在門派大考中有個不錯的成績。”相容說道。
“我覺得這和氣運沒關係。”
甘棠為難的說道，但相容都說到這種地步了，她也還是交出了自己的試卷，畢竟甘棠還是很感謝相容的——雖然那些試卷當初差點掏空了甘棠的錢包，但畢竟幫助她築基了，再說，相比現在的試卷價格，那時候的價格跟白送差不多。
對於甘棠給出的試卷，相容大喜。
他看了看試卷的內容，小心翼翼的裝在自己的儲物袋中，告辭了甘棠出門，並且果然信守諾言，像是他答應甘棠的那樣，沒有將試卷賣給任何人，而是向著內門走去。
不過相容沒有和以前一樣，仗着自己有妹妹在內門就把自己也當成內門弟子，大咧咧的闖進去。
他謹慎的轉了個彎，像是登徒子一般，從偏僻的小徑處爬進了自家妹妹的閨房。
不巧的是，這一幕卻被他們最忌諱的莫喜撞了正着。
*
“那傢伙在搞什麼鬼？”
莫喜奇怪道，心裏卻有點抓住了手下把柄的小興奮。
本來，莫喜就是過來透氣的。
他最近為了在師尊面前表現自己，接下了太多任務，結果壓力巨大，而比起任務，更讓他討厭的是，他要修繕的不言宮附近，還是天靈派學習氣氛最濃厚的地方之一，僅次於藏書閣。
現在走進不言宮，無論去多麼偏僻的角落，都可以看見有人在背書，有人在解題，有人在拚命的抄寫。
莫喜進入天靈派這幾年，就沒看過弟子們那麼努力過，簡直像是明天就要渡劫似的。
師尊又沒有許諾考好了會給獎勵，至於要那麼努力嗎？
莫喜不滿的想道。
以他無利不早起的性格，自然覺得這種努力是最沒有意義的事情。
可是，人類是很容易被氛圍所影響的，莫喜還沒有修練到不被外物所動的程度，尤其是抬起眼睛就可以看見一堆正在努力的人的時候，唯獨不念書的自己就感覺非常奇怪。
而且莫喜還不能阻止驅趕他們。
——先不說曲千星就不允許，單純那些人手中的試卷和例題都是莫喜示意相家兄妹賣出去的，他總不能砸自己的生意。
位於那種詭異的氣氛中，莫喜終於覺得忍無可忍，他將一些雜事佈置給了其他弟子，自己跑到了相依這邊來，準備看看賬本——雖然有系統，但還是賬本拿在手裏更加親切——安撫一下自己的心情。
結果賬本還沒看見，莫喜卻看見相容鬼鬼祟祟的舉止。
莫喜頓時提起了興趣。
他倒不是在意門派內的風紀問題，他甚至覺得這條門規管太多了，但作為一個喜歡搞小動作的大聰明，同類相斥，莫喜非常討厭別人背着自己搞事，更別說對方是莫喜視為僕從的相家兄妹了。
只是出於更為邪惡的想法，莫喜卻沒有立刻叫阻相容，而是發動了幾個收斂氣息隱藏身形的法寶，悄悄跟在了相容的身後。
相容一無所覺，他熟練的翻過了自家妹妹閨房的窗戶。
相依早就等在房間裏，正偷偷摸摸的不知道幹什麼，聽見聲響就下意識的將自己手中的東西一藏，轉頭看見是自己的雙生兄長，頓時鬆了口氣。
她隨後壓低了聲音問道：“搞到了？”
“搞到了，”相容用同樣的音量說道，“外門比較出色的弟子的答卷都在這裏了，不過我還是比較推薦甘棠，她能築基不是沒有道理的，她的試卷其實比幾位親傳弟子還好理解一點，因為她不僅有總結題型，還進行了分類。”
相容這麼說著，從儲物袋中摸出厚厚一疊試卷，又對相依問道：
“你那邊呢？”
“還行，我搞到了禁止外賣的關師兄的試卷。”相依說道，“雖然在親傳弟子中，關師兄的修為不高，不過他的試卷最好理解，抄寫的內容還附帶了一些相關書本上沒有的知識。”
“幹得不錯。”相容壓抑着興奮說道。
窗外的莫喜卻露出瞭然的神情：
好哇！這兩個果然瞞着我偷賣試卷！
雖然是莫喜授權相家兄妹賣卷子的，但他抽成非常狠，尤其是最近想要在師尊面前表現自己，接了修繕不言宮的任務，又沒有從曲千星那邊領到經費，因而將倒賣試卷賺到的靈石全部投入進入了，幾乎沒給相家兄妹留下多少好處。
不僅如此，莫喜還對外門內門區別對待。
針對兩個人群的消費能力，提供了不同好幾個版本的試卷合集，力求掏出天靈派弟子們底線的靈石。
不過，莫喜最壞的一點是，他對自己幹得事情有多缺德心知肚明。
因此莫喜一點都不相信自己的兩個部下，甚至懷疑這兩個在自己的壓迫下，會偷偷違反他的規定，賺私房錢。
現在相家兄妹的小動作似乎證明了莫喜的猜測。
要不要給他們個警告呢？
莫喜正尋思着，卻被屋子裏兩人的動作吸引了注意力。
只見相家兄妹在交換了計劃外的試卷后，並沒有像是之前的“商品”一樣進行複製整理定價，而是仔細的觀看了起來。
他們竟然還小聲的討論道：
“正好，我們將之前不會的那幾題先過一遍吧！”相容道，“再看看關師兄和甘棠他們卷子上的類似題型。”
“好。”相依點了點頭，拿出了剛剛藏起來的東西。
那赫然是個手工做的小本子，上面密密麻麻的抄寫着一些東西，看起來簡直可以相依平日珍藏的賬本所媲美，只是上面不是數字，而是相依以前並不會去關心的一些“賺不到靈石的雜學”。
眼下相依卻捧着本子，認真的對相容問道：“以下哪些妖物在淵海附近前灘出沒頻繁？甲，薄魚；乙，蜃妖；丙，何羅；丁，蠱雕。”
“蠱雕。”
“蠱雕屬於什麼類別的魔物？”
“鳥……不對，它生活在水裏吧？我記得上次也是錯在這裏。”相容皺眉道，“我猜它是魚？”
“確定嗎？”
“我再想想。”相容抬起手，整張臉皺了起來。
他的表情不像是在思考一種幾乎和他生活無關的怪物，而像是這種怪物能在下一刻給他帶來巨額財富般的認真。
莫喜看着這一幕，不由大吃一驚：
等等，自己好像誤會了？這兩個人不是在算私賬，而是在——
“你們竟然偷偷的在學習！”
莫喜忍不住破窗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