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第 1 章

乾元31年還未入夏的北方,大地剛剛蘇醒,沉寂了一冬的柳樹抽出嫩芽,總算有了些生機盎然的樣子。

薛彩櫻就是這幾天嫁進趙家的。

在別人眼裏,薛彩櫻一直都是個苦命的娃,從小母親身體不好,她三四歲的時候就得給母親熬藥,再大一些上灶做飯,家裏家外的,全都由她負責。

日子過得辛苦,好在母親疼她,知道說些知冷知熱的話。

她倒也沒覺得苦。

直到8歲的時候生母過世,不到兩個月,爹就迎了繼母進門。

她的苦日子才算真正開始。

薛彩櫻看得開,人又積極樂觀,雖然時常被繼母苛責虐罵,都能很快調節過來。

熬個幾年出了嫁,日子總會好些。

可誰知道她是個“克夫”命,還沒出嫁,兩家訂了親的男人都莫名其妙的掛了,她成了遠近聞名的剋星,這哪還嫁得出去。

從這開始,繼母越發看不起她。

從她身邊一走一過,都要往她胳膊上擰兩把,罵她兩句克母克夫,天生的壞坯,怎麼不早點死。

薛彩櫻心裏難過,跑到母親墳前哭個半死。

一直到18歲,繼母跟賣肉的屠夫搭上,五兩銀子賣了她。

屠夫經常乾的就是殺豬的活,不信克夫這種話。

再者薛彩櫻命雖然不好,但她長得好看,十里八鄉的誰見到她不說一句這姑娘俊。

否則也不會在她第一個未婚夫死了之後,還有人上門提親。

賣肉的屠夫家底厚,日子過得紅火,按理薛彩櫻終於跳出繼母這個火坑,該過上好日子了。

可街坊鄰居誰也不看好。

那屠夫嗜酒如命,德行還不好,喝了酒之後見人就罵,遇人就打。

就連他老子娘都不知道被他打了多少回了。

薛彩櫻婚後的生活可想而知,比街坊鄰居預想的還不好。

成親當天晚上,屠夫喝多了酒,還沒上床,薛彩櫻就挨了打。

之後的事情,薛彩櫻都不敢回憶。

成親兩年,她好不容易有了身子,還以為日子能有個轉折,卻被屠夫一腳踹到肚子,孩子沒了。

之後薛彩櫻抑鬱難過,整天的活在驚懼中,沒到兩個月,終於咽了最後一口氣。

這短暫的一生,除了母親活着的那幾年,她就沒過過一天好日子。

重生后,薛彩櫻還在因為前世受到的虐待而驚懼發抖。

好在這會她才16,距離18歲賣給老屠戶還有兩年。

只要她在這兩年裏想辦法嫁出去,就不會走前世的老路。

可是頂着克夫的“罪名”想要嫁出去談何容易。

從小也有玩的好的,沒定親的,聽她開口要嫁,雖然喜歡她這張臉蛋又勤奮的性子,可想到自己的小命,哪還有那個膽子。

再說,這些個男孩子的父母也不可能答應。

眼看着薛彩櫻有了這種想法,都把自家孩子叫回去看得緊緊的,生怕被薛彩櫻克了。

就這麼蹉跎了一年,薛彩櫻也沒找到能娶她的人。

繼母指着她腦門罵她是個賠錢貨。

尤其親眼看着那麼多聘禮被人抬回去,她這心都要碎了。

薛彩櫻沒辦法,這兩天去了一趟市集,實在不行,她就只能跑了。

可她沒銀子沒路子,一個姑娘家也無處可去。

萬一半路被人賣了,下場比賣給屠夫也好不了多少。

正愁着,就見到了隔壁村的趙老二媳婦田氏鬼鬼祟祟的往旁邊的衚衕里去了。

薛彩櫻心裏泛起疑惑。

很快在前世的記憶里搜尋起來。

忽然想起,趙老二的大兒子五年前充軍,就是最近這段時間傳回來了死訊。

趙老二的大兒子趙雪窩17充軍,算起來今年才22,走之前還沒訂過媳婦。

現在一個人走了,田氏不甘心,想給兒子配個冥婚,地底下有人陪着也不孤單。

這趙老二家名聲也不怎麼好,田氏求的是一戶秀才家的小姐,過世兩個多月。

人家還不願意。

田氏好說歹說,說她兒子孝順,有責任心,地底下肯定對田家姑娘好,又給了三兩銀子,秀才才勉強同意了。

今天正巧是田氏去秀才家裏說親的。

薛彩櫻等在巷子口,心裏開始琢磨起這事。

與其被賣給屠戶挨打挨罵,還不如給人配冥婚。

當然了,田氏不知道的是,趙雪窩並沒有死,用不了兩年就回來了。

她過去配冥婚,最差也就是守一輩寡。

再說趙雪窩並沒死。

等他回來,總會給她一個交代,只要不是又打又罵,她都能接受。

這麼想着,薛彩櫻一直等到田氏出來。

她記得田氏一次沒成,又求了兩次才成的。

也不知道這是第幾次。

只要沒定下來,她總有機會。

“趙家二娘,”薛彩櫻心裏鼓着一口氣,捏了捏小拳頭,迎了上去。

田氏一愣。

就見個長得十分俊俏的小姑娘走了過來,穿着很普通的花布衣服,又小又瘦,皺皺巴巴,上邊還補了兩塊補丁,勝在乾淨。

她一時沒想起來這姑娘是誰。

“你是……”

自動送上門這種事丟人,薛彩櫻不好出口。

可她不想再被繼母磋磨,也不想被人賣給凶暴的屠戶,只能豁出去了。

“我是前山村老薛家的。”

“老薛家?”田氏又是一愣。

薛彩櫻見田氏想不起她來,提醒道:“我外公是秀才那個。”

“哦,”田氏想起來了。

兒子的名字還是這個老秀才取的。

雪窩是兒子小名,出生那天,當家的不小心掉進了雪窩裏,名字就是這麼來的。

大名是老秀才查了書,取的前程似錦的意思,名叫趙錦程。

為了這個好名字,田氏付出了一百個銅板。

當時還被家裏二老罵了,說他有錢沒地方花,燒的。

田氏心裏擰着一股勁,只要兒子有個好出路,才不管花了多少。

再說又沒賣房子賣地。

……

“趙家二娘,”田氏一直失神,薛彩櫻心裏裝着事,忍不住,在她面前晃了晃手。

田氏心裏也裝着事,反應過來,又哦了一聲。

“你是彩櫻吧?”

兩家村子挨着,但是來往不多,田氏好不容易才想起這丫頭。

早前就聽說她是個俊俏的,村裡很多人家想着上門提親,可誰知道她命苦,還克夫,不得不打消了念頭。

薛彩櫻舔了下嘴唇,點了點頭:“是我。”

田氏納悶道:“你怎麼在這?”

薛彩櫻猶豫了一下,又看了一眼衚衕里的秀才家,問道:“趙家二娘,您這是第幾次來?”

如果來了兩三次,這事該成了。

她也沒必要開口。

卻聽田氏道:“第一次。”

說著嘆了口氣,“我這兒子可真命苦,還沒親就……”

薛彩櫻明白了。

趙雪窩沒親戚就死了,田氏想給兒子配個冥婚,人家還不願意。

人家是秀才人家,想的也是配個秀才,這才般配。

趙二家窮,這是遠近皆知的事,人家當然不願意了。

說起來配冥婚這事也沒有自家人上門的,都是托個陰間的媒婆,這田氏沒錢,不想給人賺了去,這才自己豁出去老臉上了門。

聽薛彩櫻問起來,有些茫然,話還沒說完,眼淚就下來了。

薛彩櫻安慰道:“二娘您別急,也不是非要他家不可。”

聽這話薛彩櫻竟然知情,田氏擦了擦眼睛,滿是驚訝的看過去:“你怎麼知道?”

一來兒子戰死的消息才傳過來,再者配冥婚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她誰都沒說。

怎麼隔壁村的一個丫頭片子都知道了。

薛彩櫻有些猶豫,不能暴露自己重生的事,只道:“剛才從村裡經過,聽人提了一耳朵。”

田氏想起來了,昨天她跟當家的商量這事的時候,老大家的媳婦來過,肯定是她這個長舌婦給說出去的。

田氏心裏恨的很,又給記了一筆。

“知道就好,二娘求你,先別說出去。”

“事情沒成,被人聽了笑話。”

薛彩櫻保證道:“您放心,我肯定不說出去。”

她說到這裏,又重複了一遍,也不是非他家的不可。

田氏一愣:“怎麼這附近還有沒出閣就死了的姑娘嗎?”

她想的簡單,兒子戰死,那配冥婚怎麼也得配個死人。

和當家的商量了兩天,才確定秀才家的最合適。

要是秀才女兒活着,他們趙家肯定高攀了,她說什麼也不動這個心思。

可人都死了,條件也得降點。

誰知道秀才還是不願意。

她這正愁着,聽見薛彩櫻的話,還以為哪家新死了姑娘。

薛彩櫻搖頭:“沒有。”

田氏:“那你是……”

薛彩櫻不好意思的咳了一聲:“二娘,您看我行嗎?”

田氏整個人都不好了:“你這孩子開什麼玩笑,你一個好好的姑娘家,不好好的說個人家,哪有上趕着當寡婦的。”

薛彩櫻嘆了口氣:“您還不知道我家什麼情況。”

“況且我又是個克夫的,沒有人家要,如今二娘要是不嫌棄,我就給您當媳婦,您看成嗎?”

克夫倒是不怕,反正兒子都沒了。

田氏不介意這個,只是覺得毀了人家丫頭。

如果不是克夫,兒子還活着能把薛家丫頭娶回來,她都得高興壞了。

可是如今……

不過薛家丫頭可真好看,皮膚白白的,人也乾乾淨淨的,一雙大眼睛又水靈又精神,就和他們家那水缸里的水似得,一晃還透着光。

這麼一瞧,心思就活了。

“你真願意啊?”

薛彩櫻毫不猶豫的說道:“要是不願意,今天也不會來攔二娘的路了。”

田氏猶豫了一會兒:“那你爹能同意嗎?”

薛彩櫻:“只要有銀子就成。”

田氏心一橫,牙一咬,問道:“得多少?”

薛彩櫻記得自己前世賣了五兩,少了這個數恐怕不成。

“五兩吧。”

田氏猶豫了。

五兩銀子一年的收成。

饅頭得賣多少個。

配秀才家的姑娘,才三兩。

薛彩櫻見她猶豫,又道:“怎麼說我也是個活人,手腳勤快,是多了點,可也能賺回來不是。“

田氏還是不同意,五兩銀子啊,要不是心疼兒子,三兩她都不願意出。

薛彩櫻眼看着田氏要拒絕,心一橫,說道:“萬一哪天雪窩大哥回來了呢?”

田氏:“……”

薛彩櫻:“雖然外邊都傳雪窩大哥戰死了,可萬一他有什麼奇遇又活了呢,您給配個冥婚,以後雪窩大哥回來了,怎麼辦?”

田氏這回徹底猶豫了。

別人都說兒子死了,可到底沒見到屍骨。

萬一活着,她給配了冥婚,以後還怎麼娶媳婦。

再說兒子也不高興。

做娘的哪個不是盼著兒子好,想到兒子還有可能活着,田氏牙一咬,當下做了決定。

“五兩就五兩,我這就找人去你家提。”

雖然配冥婚不好,耐不住趙家給了銀子,薛彩櫻自己又願意,好人家實在沒人要,薛家到底同意了。

就這麼,薛彩櫻嫁進了趙家。

成了趙雪窩的媳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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旺家小嬌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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