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四十三章 玉牌

第一卷 第四十三章 玉牌

及笄禮之後,便到了開府的時間。

雖然對昭陽公主府還是心存抗拒,但衛瑜還是也沒想再在宮中賴下去。

一來宮中門禁森嚴,出入不便,消息實在閉塞,二來在宮中衛瑜與項斯遠還有暗衛們的往來也多有不便,做事總嫌束手束腳。

到了遷府的時期,拂曉近來甚是忙碌,含章殿這邊是事務都要一一交割,庫房中的東西、衛瑜慣用的物件、宮人的調動與安排……事務繁瑣又龐雜,若非她已經當了許多年的大宮女,只一個人怕是一時還難以應付。

光是清點物件起來就要廢一番大功夫,新的舊的,凡是用得上,都要登記造冊以便到時候挪到公主府中。

衛瑜對含章殿還是十分眷戀的,前世她在這個時候厭倦了宮中的束縛,離開的時候沒有過多的留戀,一直到後來再也進不了皇宮,才開始追悔莫及。

如今也要離開了。

這幾日她都起得早,一日恨不得十二個時辰都黏在太後身邊,太后雖然也很是受用她的撒嬌,但是實在過於粘人了也有些煩她了,恨不得她早點出宮了事。

西北戰事蓄勢待發,異族的動作更為頻繁,成帝近來也很是忙碌,偏偏這時節關中又鬧了場春旱。

關中沃野千里,乃大殷的糧食最主要的產地,雖說三月初還沒到播種的農忙時期,但這時鬧了旱災還是叫人提心弔膽。

民間漸漸有人說這是不祥之兆,鬧得人心惶惶的,成帝好幾日都宿在乾元殿沒出來過。

衛瑜去送過幾次湯湯水水,每次無論什麼時辰去,成帝都在與朝臣議事,衛瑜也只得留下東西叮囑宮人記得提醒成帝用些,不要累壞身體。

因為軍務有些小變動,顧嘉清近來倒不時常入宮,衛瑜也就沒找到試探的機會。

她說不清楚自己是緊張還是鬆了一口氣,對於於顧嘉清對峙,她也覺得十分頭疼。

這樣一件極為犯煩難、幾乎無解的事情擺在眼前時,她也難免起了幾分畏難之心。

對於顧嘉清,她的心情是十分複雜的。

無論出於什麼目的,公心也好,私仇也罷,上輩子他是帶軍攻入皇宮的亂軍頭子,更是軟禁了她七年的仇人,照理她都應該恨他,恨不得殺了他。

若是十三年後的他,兩人的深仇大恨紮根在心裏,解是解不開的,在如今的情況下相見唯有你死我活一條路可走。

恰好麒麟衛剛剛到她手裏,顧嘉清又是單槍匹馬回京,此時殺他就是最好的時機。

然而衛瑜雖一再懷疑顧嘉清也是轉世重生而來,到底沒有真憑實據,這一輩子一切都還沒有發生,顧嘉清甚至還救了她一命,如此草率就殺他豈不成了恩將仇報。

且她對顧嘉清此人的忌憚深深刻在骨子裏,總覺得殺他這件事不會那麼簡單。

她懷着一種能拖一天是一天的鴕鳥之心,即便心中明知這次見面總是勢在必行的,但只要不親口戳穿,便只當作此人不存在。

“殿下,這裏灰大,您怎麼不在殿中坐着休息?”

含章殿側殿的庫房中,衛瑜在屋中無所事事地閑逛着,圍觀拂曉清點庫存。

“閑坐也是無聊。你們做你們的,不必管我。”

她邊走邊隨手翻着裏頭的東西,這間庫房是用來存放她兒時舊物的,東西大多年份已久,她現在也已經用不上,屋子許久沒人進來,到處都落滿了厚厚的灰塵。

她翻出了兒時玩過的小木馬、九連環、第一次學棋時用的舊棋盤、學寫大字時筆墨紙硯等等……雜七雜八堆了一屋子。

她走後含章殿還會保留下來,待她日後回宮時偶爾還需到這裏來小住,

這些都是還要留在含章殿中的,所以必須一一重新清點登記在冊。

她看着看着,看宮人們搬出最裏頭的一個箱籠,箱子是紅木做的,上頭雕着喜慶的八寶如意紋,銅製的鎖匣已經佈滿銹綠,木頭上也滿是落灰,一瞧就知道年代久遠。

衛瑜一怔,這箱子,她似乎從來沒見過。

就連拂曉這個掌事大宮女都覺着十分眼生,“我們宮中何時有這麼一個箱子?裏頭裝的什麼?鑰匙呢?”

看守庫房宮人撿了撿手中的一長串鑰匙,挨個試了一遍,沒一根能打開的。

沒有鑰匙。

這可稀奇了。

收拾東西的宮人也十分驚訝。

“什麼東西鎖得這樣牢,難不成還是什麼貴重的物件?”

“庫房裏頭貴重東西都要定時清點造冊挪到大庫中去的,若真有珍貴東西怎會在箱底壓到現在?”

衛瑜看着箱子上樣式古舊的銅鎖,瞧着至少也是十幾年前的老物件了,頓時來了幾分好奇心。

“把鎖撬開瞧瞧。”她吩咐道。

不多時來了個小太監取了一枚細長的鐵針,對着那黃銅鎖頭的鎖芯鼓搗了一番,很快鎖就開了。

眾人的好奇心也都被挑動了起來,脖子伸得老長。

“拂曉姐姐,你快打開呀!”

“是呀,快打開來看看!!”

有人等不及地催促道。

衛瑜笑着聽她們七嘴八舌地說話,沒有出聲,但眼睛也看向拂曉的手。

“一群皮猴子們,平日幹活不見你們這麼上心。”拂曉笑着嗔了一句,反手掀開了滿是積灰的箱籠蓋子。

箱籠里沒有她們想像的一片珠光寶氣,只放着幾樣老虎帽、襁褓布子、百家衣、小肚兜等一些嬰兒穿用的物件,十幾年前的樣式了,能瞧出料子不錯,但因為太陳舊眼色都已經快褪盡。

看規制,只怕是衛瑜剛出生時備下的東西,不知道被誰一個不留神壓在庫房深處,從此沒人留意也就一直留到了現在。

眾人期待的目光一時轉為了失望。

“什麼呀,還以為是什麼呢……”有人嘟着嘴小聲嘀咕道,被身邊的夥伴一拉,才想起衛瑜也正在這裏。

衛瑜平時雖然脾氣不大好,但對宮人向來和善,宮人們也不怎麼怕她。

衛瑜倒是沒想其他人那樣失望,能看到自己襁褓之時用的東西,她還覺得挺新奇的。

當年她穿的百家衣、風帽早就舊得不成樣子,都已經不知道哪裏去了。

她蹲下身隨手翻了翻,大多都是衣物,還有一兩件金鎖項圈等小飾品,堆了滿滿一個箱籠,甚是全備,可以瞧出準備這些東西之人的用心,也不知道是誰準備的。

她一樣一樣瞧着,慢慢翻到最底下,竟然還掏出一枚半個手心那麼大的雙魚紋羊脂白玉玉牌。

玉牌觸手生溫,做工精良,她摸着紋樣上的凹槽,一時覺得十分眼熟,思索了一番,忽地問拂曉:“我記得不久前也帶回過一枚白玉牌,如今放在何處了?”

她記得項斯遠當日也曾用過一枚雙魚紋樣的玉牌和她表過誠心,衛瑜本來想着等事成后之後尋個合適的時機還給他,便讓拂曉好好收着。

“收在殿中的箱籠了。”拂曉答道。

衛瑜腦中回憶這那塊玉牌的模樣,還是覺得甚是巧合,便道:“去取來我瞧瞧。”

拂曉當即放下手中的活跑了出去,沒多時便帶回來一枚墜着淡青流蘇的白玉牌。

衛瑜結果來比對了一番,又放在手中好生把玩了一會。

兩枚玉牌雖然玉質極為類似,雕工也都極為上乘,但紋樣卻並不一樣,咋看之下根本瞧不出有何相同之處。

她笑道:“看來不過只是巧合罷了。”

這樣的玉牌雖然少見,但含章殿中也不是找不到更好的,眾人失望地嘆了一聲。

衛瑜站起身來,拍拍衣裙上的塵土,說道:“既然裏頭的東西從前未曾登記,那這次也就不記了,終歸不是什麼貴重東西,把鎖鎖上,哪來的讓它回哪裏去吧。”

“是。”宮人依言照辦。

衛瑜默默回到寢殿之中,繞過隔扇屏風翻開珠簾,來到無人的梳妝枱前,拿出兩塊玉佩,又仔細地比對了一番上頭的花紋。

看着看着,她忽然找到了關竅,將兩塊玉牌疊在一起調換了一番角度,卡住某一處一旋。

牌上的鏤空紋樣果然相互嵌套,合成了一塊。

這是一件東西。

衛瑜心中一跳,對着日光仔細瞧了瞧上頭的紋樣,依稀可見一隻做咆哮狀的、騰雲駕霧的神獸。

只是神獸的身體是中空的,暫時還看不出來那是什麼東西。

看來還不甚完整,這塊玉牌,還缺了一塊。

衛瑜的手一緊,直覺告訴她,這必然是件十分重要的東西。

她還記得項斯遠給她牌子的時候,說那是項老夫人,也就是她外祖母的遺物。

雖然許多年來甚少與定遠侯府中的人接觸,更從來沒見過項老夫人這位外祖母,但衛瑜卻也知道,當年的定遠侯府也曾是開國二十四侯中的中流砥柱,十幾年前外租去世之後才開始沒落。

她的外祖一生征戰沙場,隨武帝西征北退胡人一千餘里,將大殷版圖拓寬了三分之一,立下不世功業。

她的母后又是父皇少年元妻,與父皇伉儷情深,定遠侯府當年的煊赫,遠勝於現在的姜家。

先後因為生衛瑜難產而不幸早逝,這些年宮中怕勾起成帝的傷心事,甚少提起她母后,甚至幾乎引為禁忌,衛瑜更是從未見過母后留下的任何東西。

這箱子中的東西,既然能與定遠侯府的東西合為一樣,難不成與她母後有關么?

如此精巧的做工與機關,這牌子又是幹什麼用的?

正在思索間,忽然聽得殿外傳來一聲稟報,是秋翎的聲音,“殿下,賢妃娘娘來看完殿下了。”

衛瑜收回了思緒,揚聲道:“知道了,請娘娘到殿中稍等,本宮就來。”

當日為賢妃延請太醫之後,衛瑜與賢妃的關係便逐漸熟絡起來,她的病慢慢地痊癒了,不僅沒落下什麼病根,反而調養得宜,也不再時常虛弱。

後來淑妃被打入冷宮,宮中數賢妃資歷最深,執掌宮務的事情自然就交到了她的手上。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救命之恩的緣故,她似乎十分喜歡衛瑜,三不五時就遣人過來噓寒問暖,送些東西,一得空更是常常過來找衛瑜說話。

衛瑜自然也很樂於見她,她打小雖然也不缺疼愛,但賢妃對她的照顧就像母親一樣,這卻是她這輩子不曾擁有的,若是上輩子還是十五歲之時,她只怕會更加動容。

她尋了塊手帕包起那兩塊玉牌,賽進了妝奩底下抽屜的最深處鎖了起來,這才一整衣袖道:“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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