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不缺山崩（回憶終章）
林北峰從石柱上站起，回頭看眼屍骨無存的三人，眼淚模糊了眼睛。
短短一天時間，特別行動隊只剩下了自己和肖沫、小刃三人。雖然一直笑談戰死沙場、馬革裹屍是男兒的歸宿，可是眼見親如兄弟的隊員一個個離自己而去，林北峰真是心如刀割。
林北峰擦乾眼淚，用量子通訊器給總部發出了簡短的信息：“危險尚未解除，行動隊已犧牲七人，古缺山有通往另一個世界的秘密，對人類來說將是降維打擊！”
經過複雜的轉換，總部在第一時間收到了這條訊息。秦立策靜靜地站在巨大的指揮屏前，雖然沒有行動隊的畫面，但短短一個晚上，身經百戰的行動隊就犧牲了七個人，可以想像古缺山的慘烈景象。
“通知林北峰，必要時候可以申請特殊武器！”
林北峰看了總部發來的信息，苦笑了一聲，他早就估算過了，這古缺山的山體百萬噸級的核彈都不見得能擊穿。
一連橫跨了十幾個石柱，距離界燭已經越來越近了。界燭靜靜的燃燒着，四周籠罩着一層薄霧，如果仔細看，那層薄霧裏面隱藏着一個浩瀚的大世界，就像海市蜃樓一樣，虛幻的有些不真實。
咔擦！
七層的石台的那個玉石棺槨傳來一聲異響，一隻灰白的手順着縫隙將棺蓋掀了起來，然後一具半乾癟的鬼屍輕飄飄的站在了棺材蓋上。林北峰看着奇怪，這鬼屍有點像細鐵絲穿起來的塑料假人，看起來軟趴趴的。
唐臣道：“舊骨生出了血肉，由血肉再造就新骨，他快要活出第二世身了，只是舊骨被困，新骨還未長成。我去滅掉界燭！你們拖住他。”
舊骨已經被傳國玉璽困住，只剩下了一副新生的皮囊，靈識都不見得有，那還怕個鎚子？幹掉他！
林北峰將剩餘的火箭筒通通往鬼屍身上招呼，不過那鬼屍動作好快，亞音速的火箭彈還是被輕易躲了過去。
林北峰和肖沫微微蹲下，手裏突擊步槍連續點射鬼屍。步槍彈匣只有三十發子彈，連續的點射消耗子彈很快，這時候林北峰和肖沫展示了熟練至極的單手換彈夾操作，硬是將突擊步槍打成了機槍的火力壓制效果。
子彈打在鬼屍上，噗噗作響，留下一個個小孔，卻並不能給它致命的打擊。兩道寒光從鬼屍眼窩深處衝出，小刃拔刀擋在兩人身前。
金鐵交鳴，火花四濺。小刃一連向後滑出七八米的樣子，才勉強穩住了身形。另一道寒光沖向了肖沫，肖沫知道不能硬抗，將手中步槍一扔，身體彎曲成了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好像一條柔軟的毒蛇，硬生生貼着寒光躲了過去。
子彈沒什麼作用，林北峰乾脆再度插上了刺刀。高勝將一把鏽蝕的青銅匕首扔給了林北峰，面無表情道：“你那個沒用！”
青銅匕首表面到處是星星點點的黑斑，看起來很像乾涸的血跡。林北峰將青銅匕首反握在手裏，手指劃過匕首已經銹跡斑斑的冰涼表面，感受到一種冰冷暴烈的殺意。
這青銅匕首絕對不凡！這是林北峰的第一判斷。
高勝咬破中指，在虛空中以血畫符，喝道：“以血執筆，道法陰陽。補天浴日，諸魔伏藏！”緊接着左手一捏法印，一輪大日出現在鬼屍頭上，似要融化天地。鬼屍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低嘯聲，在這輪大日的照耀下，雙眼流出兩道血淚，也不知道有沒有瞎。
一瞬間，林北峰和小刃、肖沫已經從不同方向衝到了鬼屍面前，高勝臉色蒼白，顯然這種道法消耗極大。
同時唐臣已經繞到界燭之前，伸手展開了一幅“山河社稷圖”。界燭燭光照在“山河社稷圖”上，竟然像遇到了黑洞，光芒逐漸被吸了進去。“山河社稷圖”越來越亮，界燭的燭光則越來越暗。
鬼屍反應速度還是很快，林北峰和肖沫還沒反應過來，就被灰白的鬼手拍了出去，撞上了周圍的神像。
小刃一閃身，躍上了棺槨，刀鋒一轉削中鬼屍的手腕，但這一刀就像鈍刀子滑過堅韌的牛皮革，除了留下一道白痕，竟然沒有造成其他損傷。但他變招極快，一轉身刀鋒直刺鬼屍的咽喉。
無論是速度還是力量，小刃的刀法已經站在了人類的頂峰，但就算這樣，這凝聚了他全身力量的一刀還是只刺進了兩公分而已。
鬼屍灰白的雙手抓住了小刃的長刀，咔擦一聲脆響，竟然硬生生將長刀折斷。眼見鬼屍拔出半截斷刀斬來，小刃左腳腳尖在棺槨邊緣一勾，像飄在半空的紙鳶，身體幾乎與地面平行，就這麼擦着刀鋒躲了過去。
林北峰吐了一口血沫，將青銅匕首拋給了小刃：“小刃接刀！”
小刃反手握住匕首，右腳一踩棺槨翻身將匕首以不可思議的角度刺進了鬼屍的小腹。青銅匕首看似已鈍，卻毫無阻滯地刺進了鬼屍，鬼屍一聲厲嘯，鮮血噴涌而出，狂怒之下立刻一掌拍出，小刃半蹲的身體在棺槨邊緣根本無法借力，也無法躲避，只能選擇硬抗了這一擊，小刃的身體就像斷了線的風箏，滾落下七層石台。
鬼屍一聲厲嘯，撲向了唐臣，意圖阻止他熄滅界燭。關鍵時刻，林北峰一槍托砸中了鬼屍的膝蓋，鬼屍一個趔趄，趁此機會肖沫蹂身而上，膝蓋頂住了鬼屍後背，用“斷頭台”鎖住了鬼屍的咽喉。
鬼屍力大無窮，居然在斷頭台下硬生生站了起來。
“刀……”林北峰提醒已經來不及了，用盡全力撞向鬼屍。
肖沫感覺小腹一涼，鬼屍手裏的半截斷刀已經刺穿了防彈衣，插進了她的身體。林北峰大喝一聲，瘋了一樣將刺刀捅進了鬼屍的身體，頂住鬼屍滑行了十幾米，才狠狠撞在了棺槨上。
鬼屍張口突出一道寒光，如此近的距離根本躲避不及，林北峰一側身，右手臂還是被被斬斷，若不是道門掌門系在他左手的青石片蔓延出道紋擋在了他的胸前，這一條命算是交代這裏了。
嘭，林北峰被撞得飛了出去。
高勝一聲大喝，道音震耳，一輪大日再度浮現，狠狠撞擊到鬼屍的胸口。小刃衝出，用最後一絲力氣將匕首刺進了鬼屍的心臟部位。
高勝兩步踏上高台，雙手結印，對着匕首就要狠狠地按下。
半空中傳來了一道聲音，只有高勝聽到了，鬼屍的雙目中有了色彩，靈識已經歸位。玉璽困住的鬼骨化為了一團灰飛，鬼骨放棄了第一世身的真骨，再不壯士斷腕，好不容易重生的第二世身就要被斬了。鬼骨哪怕拋棄前世修為也要保留第二世身，不然迎接他的只有死亡。
“饒本座一命，傳你長生不死的法門！”
高勝微微一遲疑，那個聲音又誘惑道：
“你修道不就是為了長生么？本座立誓，傳你長生不死之法，若有違背，灰飛煙滅！你要知道你們不可能戰勝第四輪迴地的，現在在你面前的是一條死路，只有本座能保你一命……”
凡人可以毫無顧忌的對天發誓，反正最後不會應驗，天地懶得理你。但是修道之人一但立誓，那可真的不能違背，會被天地不容。
“師弟，你還愣着幹什麼？”
唐臣着急了，界燭周圍的薄霧已經幻化成一隻眼球，那個眼球越來越真實，而界燭卻由於鬼屍不滅，遲遲無法熄滅。
鬼屍又道：“師尊來了！這裏沒人都活着出去，入我鬼殿，賜你長生！”
天空之上，風雷激蕩，一顆巨大的鬼眼浮現在虛空中，鬼屍突兀的消失。高勝站起身來，那一印始終沒有拍下。
唐臣怒道：“師弟你……”一時間竟然說不出話來。
高勝冷冷道：“我不想死，只想活下去……我們根本救不了這個世界，一切只不過是在螳臂當車！”
唐臣欲言又止，道門掌門出現在唐臣身後，神色無比凝重，一抖“山河社稷圖”，界燭冉冉升起，融入了圖中，將那圖照的愈發明亮。
道門掌門再一抖，“山河社稷圖”捲起，界燭好像融入了“山河社稷圖”裏面的那片山河，畫卷被道門掌門卷了起來，山河消失了，界燭也跟着消失了。
林北峰失去了大半條右臂，用牙咬着繃帶止住血，踉蹌走過去的抱住重傷的肖沫。林北峰取出止血繃帶，用左手壓住了她的傷口，可是肖沫受傷太重了，鮮血汩汩流出，止都止不住。
“林隊，如果我死了，就將我葬在村裏的那片小山坡上，小時候每……每到夏天夜裏……可以看到很多漂亮的螢火蟲……”
這個堅強的男人徹底忍不住了，淚水湧出，滴在了肖沫蒼白的臉上。
咔嚓一聲巨響，穹頂裂開了一道縫隙，縫隙越來越大，在穹頂高懸的鬼眼冷漠注視下，古缺山被一股巨力撕裂了，開始坍塌。天空上的光幕也被撕開了一個通道，另一個世界，還有無數雙眼睛透過通道貪婪注視着古缺山。
道門掌門負手而立，無畏的迎上了那些貪婪的目光。
“入我鬼殿，賜汝永生！”
八個字從遙遠的另一個世界傳來，虛空都在顫抖。
這一刻所有的目光都匯聚在他的身上，這個看起來行將就木的虛弱老人的背影就像泰山一樣雄偉，回應這八個字的只有一聲：“鼎來！”
鼎來！
磅礴宏大的大道音從遠古、從時間長河、從宇宙深處傳來，九個巨大的青銅鼎浮現在道門掌門身前。崑崙龍脈沸騰了，一聲龍吟上震九天、下徹黃泉。
無數人從睡夢中驚醒，響徹天地的龍吟聲傳遍了九州的每一處角落。
那九鼎三足兩耳，五者以應陽法，四者以象陰數，上面雕刻着龍鳳諸獸、先民萬物、風雨雷電、仙人九天……
“以我千年壽，來換百年平！”
道門掌門緊接着做出了一個驚人的舉動，竟然用鮮血去祭鼎。
龍吟之聲、大道之音、荒古雷鳴、先民祭祀之音……震碎了虛空，引來天劫降世。
古缺山內的地面開始塌陷，石柱倒塌，不遠處，一座九層高台緩緩升起，那高台極為高大，方圓九里，周身瀰漫著古老滄桑的歲月痕迹，高台之上電蛇流竄，天劫降世，一片朦朧，看不清真相。
小刃蹣跚走了過來，跪在了肖沫的旁邊：“林隊，就讓我在這裏陪着肖沫吧！”
“你在胡說什麼……”林北峰怔住了，小刃緊緊拉住了肖沫的手，臉上帶着微笑，胸前的血洞已經流幹了最後一滴血。
啊！
肖沫走了，小刃也走了，十個人，如今就剩下了他自己……林北峰像一頭髮瘋的猛獸般仰天長嘯，雙目留下了血淚。
轟隆！
石柱還是坍塌了，道門掌門用最後一絲氣力將林北峰封印在了玉棺里：“你還要活着，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那個世界被稱為第四輪迴地！那裏有着超乎想像的可怕存在……”
“修鍊之人無外乎道、法、術而已，上個神話時代后，人世間已經徹底失去了法和術，但所幸天地之道永存。從今日起，人世間靈氣將再度復蘇，適合修道。記住，無論是科技和修道，你們只有百年時間，百年後，通道將徹底打開……”
“永遠不要摘下青石片……”
這是道門掌門對林北峰最後的囑咐。
……
那一夜，古缺山崩，方圓三十里化為無盡深淵，誰也不知道深淵下有什麼，只有一座九層高台懸浮在深淵上空。那一夜，所有經過古缺山上空附近的衛星全部失靈。
三天後，蘇醒的林北峰打開了玉棺，沿着深淵峭壁爬了上來，被巡邏隊發現，送往了總部醫院。
心灰意冷的林北峰只想過普通人平靜的生活，一年後，復原在家的林北峰有了一個孩子。林北峰很開心，翻遍古詩才給他取名林暮寒，這名字取自古詩中“林表明霽色，城中增暮寒”一句。
孩子出生那一天，林北峰左手腕從未摘下的青石片消失了，當護士告訴林北峰孩子左手腕有塊胎記時，林北峰整顆心都沉到了谷底，那胎記和青石片一模一樣。
故事不會輕易結束，異界紀元正式開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