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遇襲初顯威
經過昨日相見之地又前行六七十丈,二人來到餘一丁與雲獸最後分開的地方,往前已經看不出小路的痕迹,算是人跡罕至,餘一丁四下巡視,竟記不起昨日雲獸帶他下山的路線了,可見此處林木之茂盛。
他又抬頭遙望了一下接近山頂的那塊大岩石的位置,距離很遠又是清晨,山頂處雲霧繚繞,林木蔥蔥,隱隱約約卻看不真切。
柳翠沒有他的閑心,小路到此雖已沒有了蹤跡,但她卻毫不遲疑地選定一個方向小心前行,嘴裏說道,“余大哥,前面沒有明路了,你要緊跟我,後面這段路上爹爹放置了不少機關,千萬注意。”
“好的,你也小心。”餘一丁應道。
踩着齊膝的野草,兩人小心翼翼地向前走着。
柳翠早已將弓拿在手中,搭箭在弦,箭頭斜指地面,一副隨時準備射擊的架勢。餘一丁見她這樣,也連忙握緊鋼叉,緊隨其後,還不時左右張望一下。
柳翠回頭見他這般模樣,不禁莞爾一笑,“余大哥,不用這般緊張,此處雖無明路,但我和爹爹已經走過多次,白天不會有猛獸經過,只是需要留意腳下和路上爹爹佈下的對付猛獸和庫賽人的機關。”
“那你怎麼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餘一丁發問。
“哦,我那是習慣了,在山裏不知何時就會面臨未知的危險,我得隨時保持警惕,你也應該這樣。”柳翠一副小大人的樣子。
餘一丁恍然,他明白這是柳翠在教他行走山林的規矩,這種山地,草木茂盛,如果不熟悉環境又冒然前行,稍不注意腳底就會磕絆,極容易受傷。
“余大哥你看,右前方一丈外那棵大樹,它的樹根處有爹爹設下的觸發硬弩,我們從側面過去查看一下。”
餘一丁順着柳翠的手指望去,一棵枝蔓繁茂的大樹立在前方,樹榦枝頭上藤蘿纏繞,仔細看去,在樹根邊的地表植物覆蓋下隱隱露出三隻鋼製箭頭,正斜斜對着二人方向,而弓弩箭身絲毫未見,全部隱於枝葉之下,如果不是柳翠提醒,真難以發現那裏還有機關。
二人小心地避開箭矢方向從側面靠近大樹,撥開一些草葉,露出下面的一張被幾根插在地面的木棍固定的硬弩,柳翠小心地取出放置在弩槽中的箭矢檢查,然後取出一根直徑一兩寸的木棍插在弩槽小孔中向後用力,在餘一丁的幫助下一起將繃緊的弩筋鬆開,單從弩筋的硬度就看得出來這東西的殺傷力很強。
接着再去查看機括上綁着的一根看不出材質的長繩,只見這根長繩繞過一根插在弩身後方地面的短粗木棍,在距地面一尺多的高度一直延伸到旁邊不遠處另一顆大樹的樹根,柳翠又查驗了一下這根絆繩有無破損,全部完好無損后才將一切恢復原樣,絆繩也隱在齊膝高的茅草下,完全沒有了痕迹,如果有人或者大型野獸經過這兩棵樹之間觸動了絆繩,結局將是不死也會重傷。
“余大哥,這一帶光是這種機關爹爹就佈置了五六處,另外還有一些獸夾、陷阱和套繩,覆蓋了附近大約百丈範圍,如果有人上山這裏將會是他們的葬身之地,哼!”柳翠恨恨地說道,她不提野獸只說人,看來是對那伙庫賽人恨之入骨。
“小翠,那些庫賽人就是被你們這樣趕跑的?”餘一丁問道。
“是啊,直到今天我和爹爹都還沒有使用過響箭,不過他們雖然人手不多,卻又賊心不死,已經被爹爹的機關弄得死傷了好幾個人,但是爹爹說他們剩下的那些人還會回來,不抓到雲獸不會罷休的。”說到這裏柳翠的神情微微有些失落。
“這些機關可以對付庫賽人,難道就不會誤傷了雲獸?”餘一丁不解地問道。
“雲獸一般只會在更高的山林間活動,而且它們極有靈性,知道趨吉避凶,常年在碧雲峰打獵的獵戶都有自己固定的狩獵範圍,雲獸不會主動跑進我們的活動區域,我們也不會去傷害它。像我爹爹這樣的獵戶都知道這個流傳下來的規矩,大家都是共同遵守,從無逾越。”
“哦,原來如此,但是庫賽人抓雲獸是想要圖什麼呢,不會僅僅因為它是你們的祥獸就來捕捉吧?”餘一丁還有疑問。
“咯咯咯,余大哥還記着昨日爹爹的說詞。”柳翠嬌笑着答道,“其實昨日爹爹所言主要是因為初次見你,雲獸又是我們碧雲峰的靈獸,很多事情不便多說,就怕余大哥是個歹人,聽了雲獸的秘密而起了加害之意,它是我們碧雲峰的祥獸只是一個方面,另一個方面才是雲獸會被有心之人惦記的主要原因,一般我們也不會對外人講的。”
“哦,要是這樣我就不多問了。”餘一丁明白輕重。
“余大哥你現在跟我一起巡山,已經算是碧雲峰的半個獵戶,不是外人了,小翠自然不會對你有所隱瞞的,余大哥你說呢?”柳翠好看的大眼睛盯着餘一丁的雙眼說道,似乎想一直看進他的心中。
“我此前對雲獸一無所知,況且它還救過我一命,怎會加害。”餘一丁回道,而柳翠則是一副“我就知道”的神情。
雲獸是碧雲峰特有的靈獸,因通體雪白,據傳能呼雲喚雨而得名,常年棲身於碧雲峰頂,且生得牙尖爪利,又天生神力,熊狼虎豹皆非其對手,巢穴更是難覓蹤跡,若能捕獲並加以馴化,其主有若如虎添翼。
傳說在它的巢穴附近生有一種奇樹,自會吸收天地靈氣,於每年夏秋之季花開五朵共分五色,所以此樹名為“五色”,但花期極短,一兩日內便花落結果,果實在七日內便會成熟長至鴿卵大小,色澤金黃,一株僅可產果三枚,採摘后十日內食用可強健體魄,延年益壽,但因雲獸守候,若有人慾采此果則會被其兇狠攻擊,非死即殘。欲得此果則必先尋到雲獸巢穴,再多人用計合力將其捕獲或殺死,才能搜尋附近的五色樹,方能採得此果。
此乃碧雲峰雲獸身上最大的秘密,可惜現在已經被庫賽人得知,就是不知這夥人來此是圖謀雲獸還是異果,或者二者兼有。
餘一丁聽完柳翠敘述,才知昨日所遇之獸是何等兇狠強悍,不禁又是一陣后怕,但轉念一想,此獸不僅對自己全無惡意,而且它給自己的奇怪石頭色澤也不似那五色樹果,於是便將昨日的際遇原原本本告之柳翠。
“什麼!那雲獸還給了你黑色的石子,而且還會發出綠光?”柳翠不可思議,“這麼說,你昨晚身上那些臭臭的黑色髒東西也與此事有關?”
“我覺得應該是。”餘一丁無奈道。
“可爹爹從未給我講過這些啊,而且我們也未曾聽聞周邊獵戶有此傳說。”柳翠苦惱,“看來有機會我們得去那處岩石好好查看一下,傳說有人也在那裏遇見過雲獸。”
“昨天你送我下山,柳叔沒有去那裏查看?”餘一丁問道。
“不會去的,爹爹只是巡查我們佈置的機關暗器,現在主要是……”
柳翠說到一半,突然停下腳步,猛地擰身偏頭,一支箭矢擦身而過,釘在身後不遠處的一棵樹榦上,白翎箭尾兀自抖個不停,她立即下蹲,對準前方一片樹林某處滿弓就是一箭,並馬上從身後箭袋中一把抽出三隻羽箭,同時小聲急促地對餘一丁說道,“蹲下往回!”
餘一丁反應還算不慢,在柳翠遇襲閃避之時就緊跟着矮身,現在柳翠出聲,餘一丁立刻貓腰藉助茂盛的茅草掩護向佈置有機關的區域退卻,柳翠一邊後退,一邊右手緊握三隻羽箭,再次搭弓。
“嗖嗖嗖”三道破空之聲響起,三隻羽箭緊緊相隨呈品字形急速飛出……
“啊……”一二十丈外的樹叢中傳出一道慘呼。
“別走直線!”柳翠再次出聲,餘一丁聞言剛一變向,又一道破空之聲飛速掠過他的身側,一支羽箭深深扎進前方一兩丈的泥地中,這讓餘一丁心頭大駭。
“進左側樹林!”柳翠的聲音又響起。
餘一丁無暇他顧,猛然加速沖向那片樹林,緊接着幾道箭響同時向他襲來,餘一丁心頭警兆大起,奮力魚躍而出,卻有一支羽箭直奔他的背心而來……
“余大哥!!”柳翠慘呼一聲,回頭又是連發三箭,緊接着一個前滾翻衝到餘一丁落地處,卻見餘一丁落地后並未停留,連滾帶爬地繞到一棵樹后,藉助樹榦遮掩住自己的身體,柳翠雖然焦急地望向他的後背,腳下卻絲毫不慢,直接一竄就到了餘一丁身側。
“你沒中箭?”當她看清餘一丁身後空無一物,不禁秀目圓睜。
“快!他們過來了!我們趕緊退到陷阱處!”餘一丁語速很快,他已經可以看見幾個身影在茅草叢中快速向這邊包圍疾行,自己的小心臟一個勁地砰砰直跳。
“正前六丈套繩,衝過去!”柳翠命令,餘一丁看見了那棵不自然彎曲的樹枝,在樹林中七拐八扭地沖了過去,身邊的樹榦不時傳來“哚哚哚”的中箭之聲。
待他繞過機關,柳翠正射出一箭,又道“右側前四丈陷阱!”說著將他擠向右方,餘一丁跟着她一起轉向右側,倆人幾乎並排着向前沖,當看見那片顏色微微異於周圍的枯草時,一起奮力跳起越過陷阱,撲向前方的一片草叢……
此時就聽見柳翠“啊……”的一聲慘叫,餘一丁一眼瞥見一支羽箭狠狠地穿透她的左肩,手中的弓也飛了出去……
兩人落地后不停翻滾向前,前面是一個向下的草坡,餘一丁邊滾邊望着帶箭滾動的柳翠,直到滾下坡足有十多丈遠,兩人一起掉入一個淺坑中。
這時餘一丁聽見後方傳來一陣驚呼,似乎有人被套繩下的獸夾夾住彈向半空,緊接着又有連續兩聲慘叫傳來,餘一丁知道那些陷阱中都插滿了削尖的木棍,或者那些追兵在繞道包圍追擊兩人時又觸發了硬弩。
兩人躺在淺坑中,被茂盛的茅草完全遮擋了行跡,後方追兵暫時沒有了動靜,也許連續幾個機關的威力讓他們對這片樹林充滿恐懼。
這時餘一丁側身焦急地扳過柳翠的身子,讓她斜倚在自己的臂彎,仔細查看她的傷勢,只見她左邊衣袖上一大片血跡,剛才翻滾中羽箭已經折斷,只剩半截插在她左背肩胛上,而身前肩窩處一隻烏黑箭頭透體而出,傷口四周不時還有烏血冒出,只見柳翠滿臉大汗,雙目緊閉,嘴唇也白中透烏,可能箭頭有毒。
餘一丁焦急萬分,他半摟着柳翠,緊盯着那張秀麗卻痛苦的臉,內心充滿了自責。
如果沒有自己拖累,以柳翠的經驗無傷甩掉追兵肯定可以做到,而自己就只有逃跑,對她沒有任何協助,現在柳翠受傷他連怎樣處理都不會,只能一會兒看看柳翠,一會兒望望四周,除了緊緊地掐住她的肩膀,只剩下一籌莫展心亂如麻……
漸漸地,餘一丁的身體又散發出微弱綠光,就像剛才那支已經襲到他背後的羽箭在觸碰到他身體的一剎那,也是一陣綠光從他的體內一閃而沒,那箭矢如同撞在一道無形的牆面上,一下就被彈開。
眼下餘一丁的身體卻是一直在持續發出微弱的綠光,如果他們身旁有人,就可以看見一道若有若無的白色氣流從餘一丁摟住柳翠的手指尖噴涌而出,一直衝到她中箭的肩胛和肩窩兩處,不斷圍繞箭桿快速旋轉,而那箭桿也在微微顫動,慢慢地向著箭尖方向移動,一點點地從柳翠的肩窩處頂出繼而掉落在她的身側。
說來話長,現實卻只是短短的三四個呼吸,餘一丁還處在一籌莫展的發獃中,斷箭掉落的動靜讓他一下驚覺,傻傻地看了看那截斷箭,再望向柳翠的肩窩,餘一丁這才發覺自己身體的異樣,他只覺全身上下四肢百骸內湧出的一股清流順着指尖衝出,又往柳翠肩頭的兩處傷口匯聚,直接衝進血肉,已經發黑的毒血汩汩滲出,傷口處開裂的血肉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緩緩癒合,柳翠雖然仍在昏迷中,眉頭卻漸漸舒展,嘴唇也有了血色。
餘一丁已經完全石化,就這麼傻傻地看着柳翠的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