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初次博弈

第八章 初次博弈

龔景那邊耽擱不得,“隔日歸”效果再強,一夜之後人也該醒過來了,必然會再次鬧事!這次就沒那麼好收場了,總不能再給灌一壺吧?

太子這邊欽點婠陪侍巡視,而且當著令官的面長史已經宣佈了禁令,非但不能出院,而且還給她專門分配了迎駕的準備任務,根本脫不開身!

人在朝中,身不由己。

儘管婠對驛站的事比較在意,可她卻不得不選擇留在中書院為明日的巡視做準備,她知道今夜長史蒙緒的目光是不會離開她的。

怎麼辦?正當婠猶豫之時,陳宥湊上來問:“此去兵部發生了什麼?為何太子突然要來中書院巡視,而且欽點你陪侍?”

“托你的福!”看到陳宥的婠突然靈光一閃。確實是托陳宥的福,從他被動接下兵部的公函開始,到他對策論的評論,再到補救黎平之的紕漏,最後到蒙緒誇獎自己協辦有力,這一樁樁一件件,最終促成了太子明日的巡視。

陳宥就像整個事情的引線,把必然的和偶然的事情串在了一起。

“托我的福?”一臉錯愕的陳宥並不知道婠這趟兵部之行發生了什麼,自然也不知道他是這根不可或缺的“引線”。

“你何時休沐?”婠想到了個辦法。

“呃……依規應是兩日後……為何突然問起這個?”婠毫無由來的問題讓錯愕的陳宥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跟我調換,你別走開,我去獲請長史的許可!”婠匆匆奔蒙緒而去。

“哎……”陳宥欲言又止,心想算了,等等吧,上午關於公函的紕漏都還沒來得及細說呢。

還沒等婠開口,蒙緒便搶先發了話:“隨我一起送令官出院吧。”婠領會,打住了嘴邊的話,緊跟蒙緒一路將令官送出院門。

眼看令官遠去,蒙緒退回院門內,饒有興緻地問起整件事的前因後果來,婠保留了與龔景偶遇的整個過程,其餘則細細道了一遍。

“原來如此,意外之喜啊。”聽完婠的敘述,蒙緒若有所思地說到。婠眼見時機成熟,抓住機會向蒙緒提出了欲與陳宥調換休沐的請求,蒙緒未加思索,應允了。

眾學士已全部散去,婠被蒙緒邀去送行已有一盞茶的功夫了,還沒見人回來,陳宥待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黎平之倒是先來了:“站在這幹嘛呢?該參習參習去!”

陳宥不好駁黎平之的面子,只得往藏書堂方向走去。黎平之跟在他身後,像是怕他偷懶似的監督着。

婠得了蒙緒的許可,正要找陳宥商量下一步的行動,就碰上他和黎平之一前一後的往藏書堂方向去。這黎平之好巧不巧的偏偏在這個時候出現了,得想辦法支開他。

“黎執事這是跟着陳宥去哪呢?”婠試探性的挑起話頭。

“剛才見陳學士在發獃,督促他回去參習呢,婠學士面子可真大,得太子欽點陪侍呢,前途無量,前途無量啊!我聽你的蒙長史說,派你去兵部送公函了,這些公函本是我經手的,理應由我去的,辛苦婠學士代我跑這一趟了,”不知是不是因為婠得到了太子的欽點,黎平之一反常態的客氣了許多,“這次虧得我巧妙安排,這些公函辦得確實漂亮!”

客氣歸客氣,但是話里話外,黎平之都在變着法兒誇自己,還謔稱“你的蒙長史”,彷彿自己不是中書院的一員。婠雖然不悅,但為了儘快支開黎平之,便順着他的話頭往下接:“黎執事勞苦功高,我代為跑個腿也是分內之事,剛才長史讓我轉告陳宥,替我分擔些事務,我得跟他交待一下,就不多耽誤執事的時間了。”言下之意就是讓黎平之離開。

可黎平之像聽不懂似的,並不打算離開:“婠學士確實要好好準備一下,明日陪侍可不能丟了中書院的顏面吶,看看有什麼事務是我能分擔的?他剛入院不久,有些事情怕是做不好呢。”完全不顧一旁陳宥的尷尬。

“我不敢隨意指派執事為我分擔事務,還請執事去向長史請命才是。”婠說完向陳宥使了個眼色便向內院走去。

陳宥隨即也向黎平之告辭:“那……我就先依長史之命去相助婠了。”急急尾隨婠而去。

太子欽點又如何,諒你也不敢在我面前放肆!還想把我支開,莫不是有什麼見不得人的秘密!黎平之不屑地“哼”了一聲,待兩人走遠便悄悄跟了上去。

黎平之仗着自己資歷老,對長史交辦的事務能推就推,推不掉就拖,不涉及自己利益的事情也毫不上心,久而久之,長史對他也無可奈何,能交辦給其他人的事務就不會勞煩於他。

這不,在蒙緒安排完任務之後,他因為沒被派領任務而閑得無所事事,正想着怎麼打發時間,碰巧發現婠和陳宥的言談舉止間似乎藏着什麼秘密,現在還變着法兒想支開他,於是勾起了他一窺究竟的慾望。

婠一路來到了內院的湖亭。湖亭內視野開闊,周圍若有人往來能輕易發現,不怕隔牆有耳,是個說悄悄話的好地兒。陳宥看到她在湖亭內站定,便明白她這次兵部之行是有些秘密要私下告訴他了。

陳宥來到跟前,開門見山的問:“你從兵部回來後行色匆匆,莫非遇到了什麼事?”

“確有一事!”婠將與龔景偶遇的詳細經過告訴了陳宥,“太子突然安排巡視,打亂了我的計劃,只能拜託你替我走這一趟了。務必查實,不可妄下結論!”

如此太平之勢下,竟暗藏異志之心?陳宥不敢相信!為揭開真相,他想也沒想便答應了婠的請求。

“長史已下令不許外出,你有何對策?”婠找到了幫手,那麼現在擺在面前的問題,就是如何讓陳宥出院去赴龔景之約。

陳宥笑而不語,看向了水榭的方向。非常之時,行非常之事。

籬笆處的豁口!

“我新來不久,而且太子欽點於你,長史今夜不會過多的留意我,我趁着夜色出院,應該不會有人注意到的。”陳宥早就想闖闖這個“偏門”了,若不是上次婠的堅持,他早已遂了這個心愿。

“……”這次婠沒有更好的理由阻止陳宥,她取出白玉骨朵棒交給陳宥,“龔驛丞不認識你,若無信物為憑,恐怕他不會輕信於你,現在離酉時閉院不久了,你且去準備,明日等你的消息。”

陳宥接過白玉骨朵棒,細細撫摸着:“我還以為此去兵部因公函仍有紕漏讓你難堪了,沒想到是另有其事,如此貴重的信物,令我壓力甚大啊。”

提起公函的紕漏,婠不得不提醒陳宥:“公函辦得十分漂亮,還有你的破陣之法也深得太子肯定,只是黎執事向來行為乖張,自以為是,此出紕漏實屬必然。他並非光明磊落之輩,亦無容人之雅量,日後在他面前你千萬要謹言慎行,以免橫生禍端!”

擬定完計劃的兩人在湖亭即將分別之舉,全被躲在暗處的黎平之看在眼裏。雖然他無法靠近湖亭,聽不到兩人在說些什麼,但是看到婠將隨身唯一一件最貴重的東西交給了陳宥,猜到了陳宥可能要以此為信物去見什麼陌生人。

陳宥從湖亭出來,正準備回廂房稍做收拾,碰上了迎面堵來的黎平之:“婠學士已交待完事務了吧?現在時候不早了,得抓緊開始做迎駕準備了,我代長史監督着大家,現在只有你還在拖延,莫不是有意違抗長史之命啊?”

陳宥既有要事在身,又有婠的提醒在先,於是選擇避過黎平之的話鋒:“我正要去整理廂房,勞煩執事費心。”說完繞過黎平之便走,心想:為何黎平之無處不在的盯着自己,難道他知道些什麼?不,不應該,婠細心,如此隱秘之事不會讓第三個人知道的,我得提防他才是。

黎平之也有着自己的打算:院中已無生人,若憑信物見人,只能是出院,蒙緒已下禁令,走正門即是公然違令,那麼只有我常走的地方才能……黎平之看向水榭邊上,若有所思,隨後徑直往水榭而去:我就蹲守在水榭這裏,看看這小子能有什麼花樣!

餘光瞥見黎平之動向的陳宥心頭一緊,卻也沒停下自己的腳步:不能讓他看出破綻。

就這樣,一個人在廂房靜待時機,一個人在水榭守株待兔,開始了無聲的博弈。

銅鐘三響,酉時閉院。廂房內的陳宥不時的出屋朝水榭張望,而水榭內的黎平之只顧飲茶作樂,完全沒有離開的意思,目光緊盯着籬笆處的豁口。

天色漸暗,晚風漸涼,黎平之喝了不少茶水有些內急,又遲遲等不到陳宥的出現,實在憋不住了,只能起身去茅房。等待時機已久的陳宥回房拿起一個小方盒子,抓住黎平之離開水榭的空當,從籬笆處溜了出去。

黎平之上完茅房回到水榭,似乎想到了什麼,於是朝着廂房而去。他挨間檢查廂房,名為查看內務,實為尋找陳宥。一圈檢查下來,果然沒找到陳宥。“你們可有人見過陳宥?房內整理得不錯,我代長史予他嘉獎。”黎平之問其他學士。

“閉院后在廊下見他反覆經過幾次,前不久步履匆匆的又過去了。”有個學士答了黎平之的話。

糟糕,果然在我去茅房的時候跑掉了!黎平之眼珠一轉,立時向長史廳趕去,他要去向蒙緒告發陳宥的違令行為。

黎平之趕到長史廳,見門未關,便直接進了屋,結果看到屋裏的婠,兩人都受了一驚。蒙緒不悅的問:“黎執事何事如此匆忙?我這還在跟婠學士討論如何應對明日太子的詢問呢,門也不敲就闖進來!”

黎平之從看到婠的驚嚇中很快回過神來,並沒有理會蒙緒的責問,反而請蒙緒到屋外說話,以避開婠。蒙緒雖然不悅,但還是隨黎平之出了屋。

黎平之走出十步開外,確認這個距離婠已經聽不見說話的聲響了,才小聲地向蒙緒說:“長史啊,有人違背你的命令,私自出院!”

蒙緒沒有接話,只是看着黎平之,等着他繼續說。

“是陳宥!他跟婠在你佈置完準備任務以後神神秘秘的,我覺着蹊蹺就替你監督着,果然,剛才趁我不備偷偷跑出去了!”

“嗯……知道了,我現在事務繁忙,等太子巡視完,我再找他問話,若沒有其他事,執事也先去幫忙準備吧。”蒙緒不咸不淡的送客令,讓黎平之對陳宥愈發的不滿,兩次狀都告得不痛不癢,丟盡了臉面。

蒙緒是真的在忙着準備迎接明日太子的巡視。太子駕臨,機會難得,朝堂上都知道太子如此積極地巡視各省各部的內在含義,其中利益輕重,他自有分寸。

而婠這邊,從看到黎平之闖入吃了一驚,到為了避開自己把蒙緒請到屋外說話,她的心裏已明白了八九分,此時不免開始擔心起陳宥來。

三個各懷想法的人,都因太子巡視這件頭等大事不得不暫時隱藏自己的情緒。

不,還有第四個懷着想法的人,不過他不需要隱藏自己的情緒——龔景此時也伸長了脖子看着京城的方向,中書院已閉院多時,戌時已近半,仍不見婠蹤影,毫不知情的他恐計劃生變,焦躁不安。

夜色中,驛站內的某家私營客棧,有兩個專門挑了客房窗戶正對驛館的人,正全神貫注地盯着驛館內的一舉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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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陵閣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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