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利劍出鞘（4）
根據作戰計劃，185旅的進攻方向上本不該有任何傘兵，但戰場上不出意外那才是意外，最終偏離作戰區域的傘兵為數甚多。本該在奧恩河以東作戰的英國傘兵落到185團進攻路線上其實算不上離譜，真正離譜的是，這伙傘兵中居然有人的臂章是德內爾熟悉的尖嘯鷹。
“你怎麼會在這裏，二等兵？”此人的出現令德內爾極為費解，“你們101師的空降場應該在戰線的另一端！”
那個二等兵的臉頓時紅了，猶豫了許久，也沒給出個回答。
“算了，你們有什麼情報？”德內爾看向了領頭的英國空降兵中尉。
那個空降兵中尉立刻指向地圖上朗威爾所在的位置：“長官，我們在這裏遭遇了國防軍第21裝甲師。”
“嗯，有趣。”
德內爾貌似平靜地回應了一句，心中卻立刻緊張地計算起來。
第21裝甲師其實算不上勁旅，該師的前身是曾經在非洲叱吒一時的勁旅，但早已隨突尼斯戰役的結束而成為歷史。如今的第21裝甲師除了番號外，和之前那支隆美爾的沙漠王牌沒有絲毫聯繫。更何況即使面對當年的第21裝甲師，德內爾也沒有絲毫畏懼。
他真正擔心的是，既然第21裝甲師的位置與情報不符，那麼整個德軍西線裝甲集群的位置呢？如果克魯克的司令部就在卡昂，那麼英軍戰線，乃至整個盟軍灘頭陣地都會面臨極其嚴峻的挑戰。
有海軍的支援，盟軍直接被德軍裝甲師推下海倒不太可能，但如果德軍成功將盟軍壓縮到縱深不過幾公里的探頭陣地上，使盟軍失去集結裝甲部隊的空間，那麼盟軍取得重大突破將遙遙無期，諾曼第登陸將有成為第二次達達尼爾海峽登陸戰的危險。
但德內爾認為這種事情不太可能發生，抵抗組織情報的準確度一直非常可靠，而德軍在保密問題上又一貫非常大意，盟軍不太可能連一整個裝甲集團軍位置都搞不清。
此外，德內爾還有一個至關重要的證據，通過“鐵拳”的情報網，他十分精準地掌握着敵人的後勤狀況。德軍在諾曼第的油料儲備供應一個裝甲師尚且捉襟見肘，怎麼可能支持西線裝甲集群的行動呢？
至於第21裝甲師的出現，大概率只是個突發事件，甚至於這個裝甲師到底有多少人在諾曼第都是個未知數。
退一萬步講，即使真實情況對盟軍最為不利，那麼除了帶領第185旅頂上去，用步兵的骨肉之軀為盟軍殺出一條血路外，還有其他法子嗎？
德內爾抬起頭，看到周圍許多英國官兵，包括芬利少校都憂心忡忡地等着自己下令，這讓他相當後悔此前用德國裝甲師充當鎮靜劑。
“你們的情報非常有效。”
儘管撒謊更有利於目下穩定軍心，但德內爾還是決定開誠佈公：“一個德國裝甲師就在前面，這是之前我們預計比較糟糕的狀況了。咱們的裝甲部隊上岸之前，我們確實不好對付他們，但我們也絕不是任人宰割的綿羊或者兔子。”
為了增強說服力，背着步槍的德內爾腳步不停，伸開雙臂對身邊的英軍官兵喊道：“看看這該死的地形，咱們進攻起來有多費勁，德國佬反擊就有多痛苦，他們可沒有咱們這樣強大的空軍！”
這番大實話讓德內爾身邊的英軍官兵安心了許多。
“我們必須至少推進到萊比賽森林！只要依託森林扼守住4號公路，哪怕你們只是一群游擊隊，我也有把握帶你們守到咱們的裝甲師來援！”德內爾緊接着下達了命令，“3連打前鋒向南推進，除非遭遇襲擊，否則就要在萊比賽森林南端構築防禦陣地，1連殿後！凱斯利們，全速前進！”
數百名飢腸轆轆的英軍士兵立刻行動起來，開始在軍官們的催促下沿着公路向南狂奔。德內爾最後命令所有傘兵作為預備隊加入團部，然後便拒絕了部下讓他上車的建議，加入到了徒步大軍中。
“將軍！”十分鐘后，滿頭大汗的德內爾在距離森林一公里的地方停下了腳步，正看到頭盔都歪到一邊去的3連傳令兵氣喘吁吁地停在了自己面前，彎着腰彙報道，“前面有坦克！是虎式！”
德內爾的心裏咯噔一下：“全部散開！芬利！讓反坦克炮封鎖道路！弗萊徹跟我來！”
下達完指令后，他立刻帶領弗萊徹搶佔高地，芬利也滿頭大汗地催促反坦克炮兵行動起來，六七個反坦克炮兵一邊念叨着上帝，一邊在十字路口架起六磅炮。什羅普團的步兵也急匆匆分散到樹籬兩側，順便還在公路上丟了幾個反坦克地雷。
一片雞飛狗跳中，德內爾藉助樹籬的掩護看向了森林邊緣：“下一輪颱風和噴火！”
“噴火八分鐘，颱風十分鐘！”弗萊徹上尉答覆道。
“十分鐘……”已經能依稀聽到坦克引擎轟鳴聲的德內爾舔了舔嘴唇，咬牙下令，“讓噴火以最快速度趕到戰場，射擊沿公路機動而且最靠近森林的坦克，盡量把出林子的道路堵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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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要海軍！”德內爾又回頭對另一個電台兵吼道，“厭戰號！”
電台兵很快把話筒遞給了德內爾：“這裏是厭戰。”
“185旅什羅普團。”德內爾回答，“我部遭遇敵虎式坦克，缺乏有效反坦克武器，請裝填高爆彈，方位230，距離11.2英里，重複，方位230，距離11.2英里。”
“戴澤南將軍。”軍艦上顯然聽出了德內爾的聲音，“戰列艦在射擊如此距離的目標時會有很大誤差，很有可能會誤傷友軍。”
“我知道！”德內爾回答，“那也總比讓我們用反坦克手榴彈炸虎式強！”
“明白了。”電話那邊的海軍軍官聲音低了下去，過了片刻，聲音重新變得清晰，“已經佈置下去了，將軍，等你的命令。”
“先待命。”德內爾咬住嘴唇，通過望遠鏡緊緊盯着一公裡外的森林，他看到森林邊緣的樹木被德軍坦克壓倒了。
不多時，一輛塗著迷彩的德國坦克鑽出了森林，德內爾愣了一下，緊接着便難以置信地看着更多同型號坦克鑽了出來。
“任務取消！”無語至極的德內爾掛斷了電話，“偵察兵眼瞎嗎？！哪來的虎式？這不他媽全是四號！”
與德內爾只隔了一條路的芬利少校也長舒一口氣，隨後便忙不迭地催促反坦克炮射擊，配屬第185旅碩果僅存的一輛克倫威爾也加入了戰鬥。沒過多久，兩個法國飛行員便各駕駛一架噴火戰鬥機抵達戰場，用20毫米機炮在幾輛四號頂部開了不少窟窿眼。
德國人很快便頂不住英軍兇猛的反擊，丟下五輛坦克殘骸便要後撤，德內爾當然不可能錯失戰機，旋即命部隊追擊，但……從士兵們遲緩的動作中，德內爾能感受到他們有多抵觸這個命令。
“跟上我。”德內爾低頭囑咐了一句，便提着步槍迅速匯入到隊列中。然後他的腳步便越來越快，迫使身旁的通訊隊、衛隊和傘兵也加快腳步，進而督促着整個隊列向前行軍。
這樣一來，行軍速度的確加快了些，但追擊撤退的德國裝甲師就別想了。幸而德軍也沒有停留的意思，就這麼拱手讓出了佔地約五平方公里的萊比賽森林。
佔領這座森林之後，德內爾沒有再命令部隊追擊，進入進入咫尺的卡昂。對情緒感知還算敏感的他已經察覺到，部隊士氣已經低落到了一個非常危險的境地。儘管不理解，但他沒有別的辦法，只能下令構築陣地並休息。
英軍士兵們的臉上這才有了些生氣。
這時就連被振奮沖昏了頭腦的法國副官都意識到了問題，他悄悄叫住德內爾，用法語詢問道：“我不明白，將軍，明明我們一直都在打勝仗，而且傷亡也不大，他們的士氣為什麼這麼低？”
“我也不明白。”德內爾無奈地笑笑，“可能因為這裏不是英國。”
“那麼我們就這麼看着卡昂？”
“只好等後面的部隊趕上來，給這群英國佬壯壯膽了。反正僅靠我們一個營，拿下卡昂並不現實。”
德內爾嘆了口氣，轉身離開森林邊緣，準備向旅部說明前線的情況，順便等一等落在後面的部隊。但直到英軍士兵煮完了茶葉，甚至用完了下午茶，都沒有收到本該來增援的第8旅和第9旅的消息。
到下午三點，德內爾終於從第3步兵師師部收到了噩耗。
“什麼？我們右翼被德國裝甲部隊突破了？第8旅和第9旅正在組建防線？！不，不能這麼做，貝文少將！卡昂近在咫尺，只要我們切斷第21師的補給線，就完全沒有必要理會德軍的垂死掙扎。不，貝文，我們現在哪有後方可言？灘頭陣地不需要重兵把守，還有比皇家海軍更強大的衛士嗎？”
德內爾好說歹說，也沒能讓第3步兵師的貝文少將同意先拿下卡昂。他憋了一肚子火，又將電話要到了英第1軍的軍部，結果克羅克中將也拒絕了德內爾的提議。
“你們根本不知道卡昂意味着什麼！”破防的德內爾狠狠掛掉了電話，大聲吼道，“給蒙哥馬利將軍發報，我需要其他部隊向我靠攏！今天要是拿不下卡昂，麻煩還在後頭呢！”
結果半個小時后，蒙哥馬利的電報到了：“我已命克羅克在消滅深入你部後方的敵人後，立刻增援你拿下卡昂。”
看着這份電報，德內爾直接氣笑了。
而克羅克直到夜幕降臨都沒能消滅向海灘突擊的德第21裝甲師某部，這支部隊一路衝到了海灘上，最後被皇家海軍用十五英寸炮炸回到零件狀態。
為了回應德內爾攻佔卡昂這個德軍補給樞紐的要求，蒙哥馬利選擇動用空軍將卡昂徹底炸成廢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