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族的獵物08
郁姣妝容淺淡,面容恬靜,彷彿一點都不在意四面八方而來的視線。
她全身上下沒有一件首飾,只用木簪將長發鬆松挽起,幾縷髮絲散落,足見束髮人的漫不經心。
身上也只穿着一條高領修身灰長裙,版型並不合身,面料因廉價而過於柔滑,可就是這樣一件裙子包裹在身材優越的胴體上,卻流露出隱隱綽綽的內斂婉約之美。
秀色可餐如一片未被切開的流心蛋。
“穿這麼寒酸,是想讓別人笑話謝家嗎?”
謝家旁系的幾位公子小姐斜眼看向郁姣,指指點點道:“看着跟特招生一樣,丟人。”
一旁的特招生聞言又羞又憤。
他們的確沒有條件像富家公子小姐那般收拾打扮,大多穿着普通的襯衣和裙子,總覺得憑一身行頭就已經低人一等,在宴會廳內拘謹不已。
現在看到郁姣穿着和他們差不多的衣服,卻顯得優雅而從容,不由心生欣羨與仰慕。
那邊的少爺小姐還在陰陽怪氣,一名特招生不由低聲嘟囔:“她穿這麼寒酸也比你們看起來貴氣得多,一群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酸雞。”
“你說什麼!?”謝家旁系的少爺小姐瞪向特招生。
“說你們酸人家貴氣渾然天成,酸人家是家主的女兒,就算是私生女也比你們地位高得多!”
“你他媽再說一遍!”
一個少爺被戳中痛腳,衝過去拽住特招生的衣領,他青筋暴起拳頭高舉,眼看就要落下。
“夠了。”
淡淡的喝止聲沒能阻止暴力。
郁姣環胸:“你是想毀了謝宴川和謝鎮野的成人宴嗎?”
聞言,那名謝家旁系的少爺悻悻收了手,他憋着火:“郁姣,你搞搞清楚你是哪邊的人,現在護着特招生是幾個意思?“
“她也就配和這些特招生為伍了。”
郁姣的室友譏諷道,她站在一群少爺小姐之中,彷彿壯了膽。
“昨天她衣衫不整地出去,半夜穿着男生校服回來,可能就是跟這些特招生鬼混去了!”
她故意增大音量,引得許多人看來。
“以己之心,度人之心。”郁姣漫不經心瞥她一眼。
不待室友反駁,郁姣悠悠道:“畢竟一個對上搖尾乞憐、陽奉陰違以提升地位,對外靠出賣家族消息獲取資源的人,看什麼都是骯髒的。”
她態度坦坦蕩蕩,言語間意有所指。
那些聚集在郁姣身上的曖昧視線轉而投向室友,變得狐疑而鄙夷。
“你賣了家族的什麼消息?”謝家人質問室友。
室友面色倉皇,眼神躲閃,原本只有三分的懷疑坐實了七分。
此前,她仗着“郁姣”剛被接回謝家,對家族事務一竅不通,於是行事越發無所顧忌。
被揭露后,她還想垂死掙扎,對郁姣厲色道:“你別妄想潑人髒水轉移話題!昨晚我可都看見你衣衫不整地進了男生宿舍了,回來的時候脖子上還有草莓印呢!”
幾個謝家人將室友團團圍住:“你才是別妄想潑人髒水轉移話題!趕快交代清楚都做了什麼!?不然等上報到家主那……”
看着他們拉扯爭執,郁姣拿過一杯酒淺抿,淡出人群焦點。
儘管大多數人關注家族利益鬥爭,但少部分留戀在郁姣身上的貪婪視線越發明目張胆。
趁着謝家內鬥,別族的一個少爺萌生色膽,輕佻地走近郁姣:“謝二小姐,一起跳支舞唄。”
“不了。”郁姣看也不看他。
這人卻不識好歹:“來嘛。”他不懷好意地將手伸向郁姣。
郁姣垂眼,看似毫無防備,像一朵任人採擷的花。
——就算氣她沒穿禮服,謝家雙子此時也該看不下去了。
她在心中默數。
五、四、三……
伸向郁姣的手忽然被人抓住。
“她已經拒絕你了。”
少年清朗的嗓音響起。
郁姣詫異回眸,對上一雙乾淨而羞赧的星眸。
——替她解圍的竟然是昨晚那個幫她隱瞞的獃獃少年。
少年發色與瞳色都是淺栗色,穿着米白的緞面西裝,溫軟得像杯閃閃發光的蜂蜜水。他對郁姣安撫地笑了笑,眸光清冽地甩開那人的手。
其餘覬覦者在少年出現時,就心知這是惹不起大家族的嫡系少爺,早作鳥獸四散,只剩那個色膽包天的公子哥,他瞪了眼少年,撇嘴道:“不過是林家的棄子……”
過完嘴癮,他也灰溜溜地跑了。
少年面不改色,轉向郁姣時,他手摸後腦勺,紅着臉磕磕巴巴道:“咳,你、你沒事吧。”
一副知慕少艾的青澀模樣。
余光中,謝鎮野步伐漸停,他審視的目光落在少年身上。
郁姣眼中劃過幽光,下一刻她牽起唇角,對少年綻放出一個驚喜的笑容:“是你。”
“是我。”少年赧然一笑,他眸光認真:“正式做個自我介紹,我叫林秋澤,你好。”
交換姓名后,郁姣也認真看着他,“謝謝你,還有……謝謝你。”
兩人默契地相視一笑,彷彿有不可見的柔和韻律流轉在二人之間,令他們自成一片小天地,旁人壓根無法進入。
看着這一幕,謝鎮野眸光陰沉,冷然轉身離去。
郁姣眉眼彎彎。
——好狗狗應該養成第一時間站出來護主的習慣,否則就得嘗嘗被替代的滋味。
作為新上任的護花使者狗狗騎士,林秋澤很有分寸,並未打聽郁姣昨晚狼狽躲藏的原因,他只是緊張而謹慎地和郁姣聊一些不會出錯的話題,郁姣也樂得配合這個含羞草般的少年。
正當兩人相談甚歡時,一陣起鬨聲由遠及近。
“喔!我就說我沒看錯吧,林秋澤英雄救美了。”
一群就差把‘紈絝子弟’四個字寫臉上的少爺公子散漫走來。
帶頭的那個面容平庸,卻有一雙多情瀲灧的桃花眼,玩世不恭的氣質尤為濃烈,將其他紈絝子弟襯得像環繞的蜂蝶。
這群少爺攬上林秋澤的肩膀,輕錘他的胸膛:“出息了啊你,是不是想人家姑娘以身相許。”
林秋澤爆紅一顆腦袋,連忙擺手:“你們別亂說,郁小姐跟我只是朋友。”
“小古板,男女朋友那不也是朋友嘛……”紈絝子弟們壞笑着搗了搗林秋澤。
趁他們打鬧,帶頭的桃花眼湊近郁姣。
“郁小姐?”
這聲稱呼被他咬得低啞又緩慢,他眼眸深邃,其內彷彿涌動着複雜的情緒,細看時,卻已平息,宛如深不見底的幽潭。
不知為何,這人給郁姣的感覺很危險。郁姣擰眉:“有事嗎。”
桃花眼伸出骨節分明的手掌,“可以請您跳一支舞嗎?”
他微微俯身,定定地看着郁姣,好似一張鋪天蓋地的蛛網,充滿侵略性的氣息籠罩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