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族的獵物07
經歷一晚的驚心動魄,郁姣終於有驚無險地回到宿舍樓。
抬頭看了眼花紋繁複的門牌,確認宿舍號后,郁姣不慌不忙地敲了敲門。
——原主被騙去男生宿舍后,衣物都被拿走,身上自然沒有鑰匙。
屋內傳來室友不耐煩的聲音:“這麼晚了,誰啊?”
郁姣不答,又有節奏地敲了三下。
門終於被打開。
室友躲在門后戒備地打量:“男的來女寢幹嘛?”
郁姣將帽子摘下,如瀑的長發霎時散落,“認不出我了?”
室友晃了下神,接着驚詫道:“郁姣?!你、你怎麼回來了??”
郁姣毫不客氣地撞開她,步入房間,似笑非笑地回頭:“怎麼?看到我好端端地回來很驚訝?”
室友被撞得趔趄,她狠狠地瞪眼,藏在身後的雙手偷偷拿起手機,試圖撥通謝凝的電話,卻被郁姣劈手奪走。
郁姣高舉手機,笑吟吟地逼近室友,“想我死呀?這麼討厭我?”
她穿着男式制服,長發披散,歪歪戴着頂少年氣的貝雷帽,看起來就像個玩世不恭的公子哥。
一雙明眸含着盈盈笑意,令室友的後背升起陣陣寒氣。
她的長相分明沒有改變,卻與從前判若兩人,不似往日那般懦弱陰沉,此時舒展而張揚,竟帶給人極強的壓迫感,逼得室友不由後退半步。
室友僵硬地轉動眼珠,勉強將視線從那雙旋渦般的眼瞳中抽出來,她的目光稍稍偏移,觸及郁姣身後時,宛如發現救星一般叫道:“快來把她給我趕出去!”
郁姣回眸,未關的寢室門口,悄無聲息地立着個身着制服的成年男性,空白的面具遮蓋了他全臉,一串小小的黑體數字整齊排列在左眼下方。
[011]。
謝氏家養的血仆。
室友是謝氏旁系的大小姐,自以為能隨意命令所有血仆,但身為家主的私生女,郁姣清楚,排行前二十的血仆都直屬家主,當然,謝家繼承人也可調動。
所以,這名編號011的血仆大概率是雙生子派來的。
果然,室友聲嘶力竭也沒喊動011,高大沉默的血仆朝郁姣恭敬地微微一鞠躬。
他寬大的手掌托着兩個包裝精美的紙袋,看來是送東西來的。
郁姣將手機丟給癱軟在地的室友,面無表情地走向門外。
郁姣毫不關心這人在門口看了多久,是否將她“作威作福”的姿態納入眼底,反正又不是攻略對象,她懶得扮演溫柔可愛小白兔的形象。
郁姣微抬下巴,漂亮的臉上褪去柔弱勾人的偽裝,此時眼睫半闔,瞳孔剔透泛灰,顯露出一種薄情寡義的冷淡,如同一隻驕矜的小貓。
郁姣昂頭,不滿道:“你太高了。”
郁姣的脾氣一向不算好。今晚為了保命演那麼多場戲,對那些攻略對象搖尾乞憐,她早已到了忍耐極限,憋了一肚子的暗火無處發泄,自然對室友和血仆這些無足輕重的小角色沒有什麼好臉色。
而吸血鬼是等級森明的族群,不論郁姣對011態度如何惡劣,旁人都不會覺得奇怪。
編號011的血仆一頓,溫順地彎腰俯身。
他的高大不是謝家雙子和薛燭那般由少年過渡到青年的挺拔,而是一種歷經歲月打磨過後的成熟男性的寬厚。
隨着他彎下腰,郁姣頭頂的燈光被遮蔽,濃稠的陰影裹了上來,讓郁姣有種被壓制的感覺,她更不爽了:“站遠一點。”
011又恭敬地後退半步。
這下,郁姣滿意了:“說吧,什麼事。”
“二小姐。”011嗓音醇厚低沉,“這是兩位少爺為您準備的禮服及配飾,明晚六點,我會來接您回謝宅赴宴。”
郁姣將袋子接了過來,握着門把手懨懨道:“還有事嗎?沒事我要休息了。”
011行了個禮,緩聲道:“小姐,晚安。”
郁姣關了門,提着禮袋無視室友鬼鬼祟祟的目光,回到原主的房間。
好歹是貴族學院,原身雖不像謝宴川那樣的精英子弟能住豪華單人套房,但也是個二人間,擁有一間獨立的卧室。
謹慎檢查一番,確定沒有監控設備后,郁姣終於卸下防備,準備洗個熱水澡。
衣服脫了一半,郁姣眼神忽然一凝,只見白皙無暇的胸口中央赫然有一枚詭異的符號,似乎是被一根釘子釘穿的蝙蝠翅膀的形象。
胸口的灼痛……藥丸……是那個神秘人!
這符號彷彿是從皮膚下透出來一般,呈現出不詳的暗紅色,連遮瑕膏也無法完全掩蓋。大概是吸血鬼獵人的標誌,如果在學院裏被人發現,她一定百口莫辯,不死也得褪一層皮。
郁姣面色冷硬,翻出謝家雙子送來的禮服,一個深V一個薄紗,都遮不住她胸口的符號。
看來這兩件禮服都不能穿了。
按照雙生子掌控欲強烈的性格,如果發現郁姣沒穿他們挑的禮服,必定好一番折騰。
郁姣頭疼地摁了摁額角,忽然,她心生一計:不穿就不穿唄,找個背鍋的不就得了。
郁姣眸光狡黠,站在房門邊做作道:“兩位少爺送來的禮服可真漂亮,這面料這珠寶,嘖嘖,真是名貴又雅緻,別說旁系的小姐了,就連謝大小姐都沒有這樣的待遇吧?以前總有人拿我的出身說事,等明晚我穿上這樣的禮服,他們可就啞口無言了吧。”
話音剛落,對門就傳出一聲砸東西的悶響。
郁姣勾唇,擰開門鎖,將禮服擺在顯眼的位置,佈置好之後,她便美美睡了,半夢半醒之間,聽到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郁姣嘴角的笑意愈發深了。
一覺睡到下午三點,郁姣起來一看,果然,一個墨水瓶被刻意放倒,兩條禮服裙都已被墨汁污染,珠寶配飾也斷了一地。
不得不說,真是拙劣的作案。
……
七點,謝宅。
宴會已然開始,金碧輝煌的大廳內,衣着華麗的人們觥籌交錯。
謝家雙子的成年宴,各家族有頭有臉的人物都來捧場,同時,他們心照不宣地給許多特招生髮了邀請函,作為宴會的“添頭”。
此時,宴會廳內有着涇渭分明的兩撥人。
一撥是略顯局促的特招生們,他們抱團擠在一起,像群不安的待宰羔羊。
另一撥則是交際應酬的吸血鬼家族眾人,他們三三兩兩,臉上掛着虛偽微笑,端着酒杯閑適地交談。
但不論是哪一方的人,都會時不時將目光投向今日宴會的兩位主角。
謝鎮野百無聊賴地倚在角落,他身穿筆挺的黑色西裝,難得安分地繫上領帶,一頭金髮只是隨意抓了個造型,卻宛如精心打理過一般,就連垂落的髮絲都顯得恰到好處,貴氣而野性。
他皺着眉,俊美的臉上滿是不耐。
拒絕一波無聊的應酬后,他再次望向大門,期盼的人影依舊沒出現,他抬手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又倒滿一杯酒,剛拿起,便被人不容拒絕地奪走。
“別喝太多。”謝宴川淡淡道。
他身着一套剪裁良好的白色西裝,金髮一絲不苟地梳在腦後,露出線條凌厲的淡漠眉眼,芝蘭玉樹,俊雅逼人。
看着謝鎮野這幅躁動不安模樣,他不由諷刺道:“你是被主人遺忘的小狗么。”
“你是我雇的保姆么。”謝鎮野沒好氣地奪回酒杯,然後他高高揚眉陰陽怪氣道:“哦,原來只有我一個人在期待無聊宴會的小樂子出現嗎?我看你時不時就要看一眼腕錶,還以為你也在等。”
謝宴川面無表情。
謝鎮野皮笑肉不笑。
“……”
謝宴川撩起眼皮,涼涼道:“髮型不錯,刻意營造出這種自然的效果,廢了不少勁吧?”
謝鎮野偏頭湊近,聳了聳鼻翼,嘖道:“你這香水也不賴啊,以前怎麼沒見你噴這種騷包的味道。”
不等謝宴川回擊,謝鎮野又道:“也不奇怪,確實是你的品位,就像你挑的禮服,大紅色,又露胸又露背還高開叉,乾脆別叫禮服了,改叫紅抹布吧。”
“那你呢?”謝宴川反唇相譏:“粉紅色,蝴蝶結、蕾絲邊和公主裙,謝鎮野,你的審美還停留在幼兒園穿紙尿褲扮家家酒的時候嗎?”
“……”
兩人無聲對視。
默契偏移目光,休戰。
謝宴川啜了口酒,謝鎮野支着下顎。
“你說,她會選哪件?”
謝宴川冷笑:“反正不會是你——”
恰逢此時,不遠處傳來一聲低呼,緊接着是一片竊竊私語。
兩人同時回頭。
只見,侍者恭敬地拉開門,一個窈窕的人影清凌凌地立在眾人打量的視線中央。
——郁姣姍姍來遲。
沒穿紅抹布,也沒穿公主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