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血族的獵物42
立在眾多驚愕的視線中,郁姣抱着手臂,眉梢眼角帶着譏諷的笑意。
怒氣沖沖的老者看到她這幅樣子,當即反應過來:這女人是故意激怒他!
“想讓我薛家人給你當側室?看你有沒有那個命了!”老者壓下火氣,冷冷道,“先通過考驗再說吧。”
這時,薛燭緩緩眨了下鳳眼,遲鈍得像黃花大閨女驟然被混小子言語輕薄了似的,又是春心萌動、又是悶悶不樂。
他抿了抿唇,按捺住說不定道不明的躁動情緒,問道:“祖父想怎麼考驗?”
老者陰森一笑,“不能因為她已覺醒,就脫離獵物身份,所以第一個考驗就是今晚在全學院的狩獵中活下來。”
——和主線任務重合了?
郁姣拉住欲上前理論的雙子,遞去一個安撫的眸光,繼而轉向老頭,“就這樣?”
“這次的狩獵可不像你們之前的‘過家家’那麼簡單……”
老者揚聲:“李管家,帶郁小姐下去準備吧。”
那名笑容和善的中年人應聲,走到郁姣面前一躬身,“請吧,郁小姐。”
郁姣跟着他走出會議室,忽聽那老者又道:“謝家的兩位少爺請止步。”
回過頭,只見雙子被幾名血族護衛攔住,和郁姣隔了開來。
謝鎮野抬手就擰住那護衛粗壯的手臂,將他懟開。
謝宴川冷聲:“薛老家主這是何意?”
老者道:“如果二位要參與狩獵的話,當然不能在遊戲開始前就與‘獵物’相交甚密;如果二位不參與狩獵的話,自然也就沒有和‘獵物’同處一室的資格。”
說完,他毫不在意雙子冷沉的面色,吩咐道:
“李管家,記得統計一下,有多少人想要狩獵這位……身懷高濃度聖血的郁小姐。”
冷幽的聲音回蕩在會議室。
郁姣站在昏暗的走廊,看厚重的門緩緩闔上,那一張張各懷鬼胎的臉被遮擋起來。
門即將關嚴時,只聽那道蒼老的嗓音再次高高在上地決策道:
“燭兒,你便是今夜的第一個狩獵者。”
薛燭霍然抬頭,“祖父?”
一聲輕響。
門關,所有聲音和畫面都被隔絕,華麗的高門漆黑如緊合的幕布,昭示着一場驚心動魄的戲劇即將上演。
.
咔噠一聲。
郁姣擰開浴室的門。
赤腳走向床邊,打量那條攤開在床面上的制服長裙。
李管家的話猶在耳邊:“這次的狩獵依循古老的血族傳統,您需要在沐浴之後,穿上特質的長裙。”
當時,郁姣皺着眉:“這樣不方便打架。”
李管家微笑:“很抱歉,典籍記載,很久以前的被獻祭的獵物是沒有反抗的能力和權力的。但時代在發展,我們理解您的情況特殊,這邊建議您在長裙下穿一條褲子呢。”
“……”
郁姣臭着臉穿上長裙和套上褲子,將一頭白色的長發紮成高馬尾。
這副打扮稍顯奇怪,但是削弱了長裙的柔美,莫名颯爽。
長裙面料光滑貼身,泛着珍珠似的柔光,袒露大片肩背和前胸,卻附帶一條蕾絲緞帶的頸帶,將大半脖子和動脈遮得嚴嚴實實。
佩戴好頸帶,郁姣忽而一頓,只覺有一股無形的氣流堵在喉嚨,她啟唇,竟一絲聲音也無法發出。
郁姣臉一沉,試圖脫下這詭異的頸帶,以失敗告終。
似乎被無形的陣法阻攔。
她怒氣沖沖地走出房門,對着等在門口笑眯眯的李管家指了指脖子上的頸帶。
“?”
李管家驚嘆道:“啊呀,郁小姐您可真是天人之姿!”
郁姣面無表情。
李管家一笑,“這小玩意兒只是讓您無法發聲而已,相信一點不會影響您的實力。”
郁姣心知沒那麼簡單,但在這裏糾纏顯然沒意義,只好到時候見招拆招了。
郁姣冷着臉跟在李管家,被他送到樓門外。
李管家躬身:“祝您好運,願始祖保佑您。”
在他詭異的注視禮中,郁姣推開玻璃門,獨身一人進入幽黑死寂的學院,宛如被淤泥吞噬一般。
寒夜漆黑,月亮也被雲層遮住。
郁姣走在空無一人的學院路上,只覺晃動的樹叢中隨時可能跳出來一個吸血鬼。
在未知的緊迫感和危險感下,郁姣找到一條撬棍,掂了掂,心中微安。
“滋——”
頭頂的廣播發出一陣滋滋啦啦的電流聲,接着一道平平的女播音腔響起:
“各位同學請注意,因校園內有野獸出沒並造成一位同學遇害,經校董事會商議,決定今夜派出127名捕獸人解決獸患,請同學們務必待在寢室、不得外出,以免被誤傷。”
……這借口真是有夠拙劣的。
捕獸人指代的應該是127名參與狩獵的血族,嘖,有點麻煩。
郁姣決定以躲藏為主,畢竟學院這麼大,不至於和127個血族硬碰硬。這樣想着,忽聽——
沙沙、沙沙。
一陣沉重的腳步聲,帶着摩擦樹葉的聲響逼近,一道高大健壯的身影穿過草叢自拐角走出。
郁姣神情凝重,壓低重心,進入備戰狀態。
那人走進昏沉的路燈下,面目被照亮。
只見,一條寬大的白色眼罩嚴嚴實實遮住了他的眼睛,卻遮不住那兇惡的神情。
……眼罩的花紋和設計和郁姣的頸帶如出一轍。
他什麼也看不見,鼻翼誇張得聳動,時而有令人後頸發麻的磨牙聲,遽然,他轉過頭,直直對着郁姣的方向,呲出尖尖的獠牙。
渾身肌肉鼓動,似是蓄勢待發的猛獸。
又像忌憚着什麼,沒有立刻衝過來狩獵。
兩人遠遠地、無聲對峙。
郁姣覺得這人的狀態明顯不對勁,她一時拿不準主意是迎戰獲取信息還是逃脫保存實力。
就在氣氛焦灼之時,一旁的窗戶忽然被打開,一道嬌小的身影跳了出來,恰好穿過草叢跳到那血族身前。
她似是沒想到一般,獃獃昂起頭,看着身前的‘龐然大物’猛然撲來。
郁姣瞳孔驟縮,立即甩手將撬棍丟了過去,試圖阻攔。
嘭!
撬棍砸中。
高壯的吸血鬼倒下,壓在嬌小的女孩身上。
郁姣三步並作兩步跑過去,將失去意識的男人推開,下一刻,她呼吸一滯。
刺目的鮮血。
陌生的女孩眼睫顫顫地望來,黝黑的眼中滿是痛苦。
——那尖銳的獠牙咬下,幾乎穿透了她纖細的脖頸,像野獸撕扯過後般血肉模糊,大量血液湧出。
郁姣立刻撕爛裙擺,覆上她血流不止的脖頸,試圖止血。
女孩抬起小手,無力地推她,她微弱地搖了搖頭,蒼白的唇蠕動,無聲道:快走。
這時,女孩剛剛跳出來的房間傳來一陣哐哐的砸門聲,穿插着嗜血的怒吼。
看來她是被追捕下,慌不擇路地跳窗而逃……卻沒想到剛出龍潭又入虎穴。
看着女孩被血染紅的珍珠白制服長裙,聞着她與自己相同的、沐浴后的幽香。
郁姣還有什麼不明白。
在那越發急促的砸門聲和怒吼聲中,郁姣安撫地摸了摸她的臉頰,無聲道:別怕。
她站起身,拾起撬棍,自大開的窗戶跳入房間,猛得拉開搖搖欲墜的門,一棍子砸下。
咚。
肉.體砸在地上的悶響。
郁姣跳出窗戶。
見她安然出來,女孩輕輕鬆了口氣,緩緩闔上了眼,微弱的呼吸停止。
她滿身鮮血地長睡。
“……”
昏暗的路燈勾勒出郁姣單薄蕭瑟的身形。
“滋滋——”
廣播響起:
“通告:預計共有20隻野獸,就在剛剛,一隻野獸被捕獸人獵殺了,現在還有19隻。”
夜風卷着血氣拂過,令人寒毛直豎。
郁姣深吸一口氣。
數秒后,她睜開幽冷的紅眸,俯身抱起軟軟的女孩,將她藏在房間的鐵櫃裏。
接着翻箱倒櫃找到幾圈麻繩,將失去意識的兩名吸血鬼結結實實捆了起來,丟進女廁所,再把門堵嚴鎖住。
做完這一切后。
郁姣回到原地,看了會地上那攤血,忽而抬眸,冰冷的眸光直射廣播旁邊的攝像頭。
.
“她發現了。”
一人愉悅道。
“你們瞧,原來郁小姐褪下柔弱可憐的神色后,是這樣冷冰冰的臉,更帶勁。”
富麗堂皇的寬敞房間內,播放着悠揚的古典樂,數十個年輕人端着酒杯,興緻勃勃地看向面前的監控顯示屏。
“這就是違抗薛老家主的後果,真期待這張不可一世的臉上露出絕望的神情,一定很漂亮……”
啪!
酒杯被摜在地上。
謝鎮野眸光冷戾,“閉上你的嘴和腦子。”
“……”
“不是,裝什麼清高呢,”
那名年輕的少爺被下了面子,嚷嚷道,“以前狩獵你們不是也見過么,怎麼?談個戀愛還發善心了。”
觸及那雙鋒利的眼睛,這名少爺一僵,強撐着道:
“有本事在這兒發脾氣,你不如去校董事會那,他們這會兒也在看,肯定說得比我們難聽,你去讓他們閉嘴啊。”
冷嗤一聲。
謝鎮野緩緩邁步,帶着強烈的壓迫感走來,他捏了捏拳頭,“別著急,你老子也逃不了。”
在慘叫聲中,謝宴川抬起冷冽的眼,看向牆上那副尺寸稍小的油畫。
“薛老家主,不至於如此大費周章吧。”
“確實沒那麼簡單,”蒼老的嗓音冷笑一聲,道:
“好戲還在後頭呢。”
.
夜半。
咚!
被撬棍掄暈的吸血鬼砸在地上。
轉過身,郁姣看着等在她身後、眸光晶亮的五個女孩。她們皆穿着珍珠白的制服長裙,身高一致、身形相似。
——看得出,校董事會是按照她的身材找的人。
郁姣接過一人遞來的本子和筆,唰唰寫道:
[來吧,你們實踐一下]
女孩們立即拿出麻繩,衝上前將那個昏迷的高大血族綁住,然後齊心協力將他抬到女廁所關了起來。
面對女孩們一臉求誇的表情,郁姣點點頭,豎了個大拇指。
這時,樓道的廣播響徹教學樓:
“再次提醒:請各位同學務必待在寢室不要外出,否則後果自負。”
廣播女聲格外冰冷,已然不做遮掩。
郁姣眸光微閃。
據說這位薛老家主一直沉眠,多年來甚少出現,不知為何忽然蘇醒,被他接管的吸血鬼學院像是撕破了遮羞布般,露出黑暗猙獰的內里。
總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
郁姣神情凝重,將本子向前翻了幾頁,將那滿滿的一頁再次展示給女孩們:
[遇到危險,別管我,跑。就近藏到被我們關了吸血鬼的女廁所,他們互相忌憚,會忽視我們身上的詭異香氣。解決掉危險后,我會來找你們。]
女孩們小雞啄米地點頭。
忽而,郁姣耳朵一動。
對女孩們做了個噤聲的動作,然後她貼上衛生間的大門上,細聽——
一個腳步聲在逐漸接近,儘管刻意放輕了聲音,但郁姣依然能聽出來,這是個身高不低、體型不小的男人。
郁姣握緊了撬棍。
那人似乎完全沒發現大門緊關的女廁所內藏着幾名‘獵物’,即將經過。
事不與願為。被幾人關在隔間的吸血鬼竟然清醒過來,發出瘋狂的掙扎聲。
那人腳步一頓,停在衛生間門外。
郁姣眸光一厲,拉開門就掄撬棍。
勁風掛過。
那人瞪大了眼睛。
郁姣眸光微滯——不是吸血鬼。
在撬棍即將將他開瓢時,郁姣手腕翻轉、緊急一斜,撬棍冷硬的末端擦着他的鼻子,掄到了牆上。
咔嚓咔嚓!
令人心驚肉跳的裂紋蔓延。
這人倒吸一口氣,猛然後跳兩步,逃了開來。
他驚悚的目光上下打量,壓低了聲音:“你你你——!”
郁姣此時裙擺破爛、染着大片的血,手中拎着一個殺器,眼角狠厲的殺意還未散去。
活脫脫一個撬棍殺人魔的形象。
“你殺人了!?”
他終於不結巴了。
眼中又驚又怒還帶着恨,“你殺了特招生!?!”
聽着他的污衊,郁姣眉梢微揚。
——這人是……對她有敵意的那個班長?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裏?
班長咬着牙:“我、我要和你拚命!!”
他就要猙獰地衝過來,卻見那‘殺人魔’身後忽然冒出一顆顆熟悉的腦袋。
他失聲喊出一個個名字,“你們怎麼和她在一起?”
……
經過一番紙上交流。
郁姣得知,原來這班長是看有特招生被帶走,察覺不對,出來找人的。
班長也明白了事情原委,訥訥地對郁姣道歉,“對不起啊,我誤會你了。”
郁姣擺擺手,忽然一頓,她閉眼嗅聞——
有強烈的的血腥味!
睜開眼,郁姣唰唰寫道:
[可能有特招生出事了,我去看看,你們互相照應好]
說完,她便拎着撬棍飛速朝血腥味來源之處而去。
穿過一棟教學樓,進入陰森的小樹林,血腥味越發濃重,郁姣腳步漸緩。
凌晨。月亮終於從雲層后露出了臉。
清冷的月輝灑下,樹影幽幽招搖,凄涼而驚悚。
遠處,有三個人失去意識地倒在地上,身上傷痕纍纍,血流一地。透過月色,分明可以看清他們都帶着珍珠白的眼罩。
……都是血族?
沙沙、沙沙。
腳步聲響起,如同冷血的蛇爬過一般。
郁姣屏息。
只見,一個高大的人影走出濃稠的樹影,踩過地上橫列的人,皎潔的月色輕紗般,灑了他滿身,勾勒出頎長落拓的身形。
白眼罩幾乎與他蒼白的膚色融為一體,好似沒有雙目,而眼罩上繁複的金色花紋像是本來便生在他稠麗俊美的臉上,非人的詭異和漂亮。
他抬起骨節分明的手,舌尖舔過沾血的手指。
頓了頓,低啞而不悅的嗓音響起,“……好噁心的味道。”
——薛燭。
郁姣眸光微動。
有些猶豫要不要跟他相認。
所有參與狩獵的吸血鬼似乎都被注射了什麼藥物,變得狂躁而嗜血,薛燭這個變態肯定更受影響。
再別說兩人現在一個是瞎子,一個是啞巴,他大概率沒法認出她來,不一見面就刀了她,郁姣便謝天謝地了。
想通后,郁姣屏息,靜待他離去。
那邊,薛燭踹了兩腳地上的血族,似乎準備走。
忽然,一陣微涼的夜風驟起,從郁姣身側刮過——
他腳步猛然一頓,以難以想像的速度、簡直像瞬移過來似的,一眨眼的功夫便出現在郁姣身前。
郁姣再一眨眼,便被他結實的手臂卡住脖頸,他狠狠將她抵到一旁的樹上。
身後粗糙的樹皮壓得郁姣背疼,身前是氣勢洶洶的‘未婚夫’。
郁姣:“……”
我說吧。
他果然沒認出來。
只用手臂卡着郁姣的脖子,身子離得遠遠的,嫌惡之意滿溢。
他偏了偏頭。
大掌撈起郁姣的裙擺,隔着點距離嗅聞。
“普通人?”
郁姣一頓。
裙擺上是特招生女孩的血跡,原來他是靠血認人。
自以為確定了身份,薛燭鬆了手,喃喃自語道:“是特招生,沒必要動手、是特招生,不能動手……”
簡直像是英年便患上了老年痴獃一般,他將這句話低聲重複了好幾遍。
郁姣眼神複雜。
難道,薛燭的癥狀不是狂躁嗜血?而是痴痴傻傻?
這樣想着,忽聽那道輕柔低啞的嗓音又道:“殺人會被她討厭……我要去找血族、為她掃清障礙……”
“……”
不得不承認,這一刻,郁姣心中一動。
沒那麼變態和嘴硬的薛燭還是有點可愛的。
郁姣決定跟他相認、給他點甜頭。
眼看他就要轉身離去,郁姣忽而抬手勾下他的脖頸,像從前那樣覆在他耳邊無聲道:是我。
幽幽的氣息噴洒。
“!”
薛燭僵直。
郁姣彎唇。
……這下認出了吧。
然而。
下一秒,他反應激烈,猛然將投懷送抱的她推開,“你幹什麼!”
郁姣:“……?”
薛燭殷紅的薄唇緊抿,神情冷沉,雙拳緊握,看起來又氣又噁心。
——郁姣感覺他好像在透過眼罩瞪她。
“髒了髒了……”
他神經質地喃喃,一刻不停地搓耳垂和頸側。
郁姣:“。”
她無語,一腳踹向他的腰腹。
滾啊!笨男人!
被踹得悶哼一聲。
可能是被踹醒了吧。薛燭猛然一頓,蒼白冰涼的大掌握住郁姣的腳腕,遲疑地喚道:
“郁姣?”
郁姣不理他,氣悶地抽腳。
“郁姣!”
痴傻的變態興高采烈地貼了過來,渾然不似剛才那般嫌棄的距離。
“郁姣……”
像是患上了皮膚饑渴症似的,他一手握着郁姣的腳腕,一手攬上她的腰,伏在她的頸側嗅聞。
郁姣被這個奇怪的姿勢弄得難受不已,伸手推拒。
“別動,讓我抱一會,好不好?”
說著抱,他卻將唇舌貼上郁姣的頸側,隔着頸帶舔舐、輕吻,很快濡濕了那片布料。
尖尖的獠牙緩緩廝磨。
“郁姣,你好香。”
他嗓音低啞,撒嬌似的蹭了蹭。
“我想要。”
話音落下,郁姣感覺有什麼炙熱的東西頂着她。
她一僵。
——你這可不像想要什麼正經東西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