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血族的獵物38
倒沒真做什麼過分的事情。
畢竟這四個人都驕傲,不會願意在死敵面前展露失態的一面。
——儘管現在的他們也不算多體面。
個個使出渾身解數,好像在暗暗較勁,但又莫名默契,絲毫沒有越線的舉動。
宛如熱帶雨林中明爭暗鬥的植被,試圖擠壓同類,以得到最多的陽光。
又如一張密不透風的網,將郁姣逼得退無可退。
……
薛燭雙臂支在郁姣的兩側,蒼白赤.裸的肩頸和胸膛在燈下泛着冷色的光,如完美的雕塑。
清醒的郁姣一時半會還接受不了吸血的事實,也在抗拒和壓抑對鮮血的渴望。
於是她推了推他,“算了吧。”
薛燭巋然不動,那雙毒蛇般的鳳眸緊緊鎖定而來。
他偏頭勾唇一笑,像是故意找准了時機,頸側那枚細小的傷口浮出一滴血珠。
垂直落下。
恰好砸入郁姣微張的唇齒。
極為甘甜的血腥味如裂痕般霎時爬滿郁姣的口腔。
她瞳孔驟縮。
被本能支配,勾住他的脖頸猛然拉下,一口嘶咬開那點淺淺的傷口。
尖銳的獠牙刺入。
冰冷的顫慄感擴散開,同時,薛燭一向漆黑幽深的眼眸如沉澱下來的一碗濁水般,瞳孔渙散。
他蒼白的面容像是熏上了一抹誘人的香氣般,變得嫣紅,越發形同稠麗的妖鬼。
郁姣近乎貪婪地大口吮.吸他的血液。
而他則將冰涼的大掌扣上她的後腦,以順從的姿態,眯起狹長的眼,口中不住呢喃地呼喚她的名字。
“……”
郁姣已然沉迷在這份腥甜之中,直到一聲不滿的提醒響起:“量已經夠了。”
血液從喉嚨滾入食道,似乎帶起一陣暖洋洋的熱流,令她整個人舒適而饜足。
郁姣如夢初醒般鬆開唇齒。
薛燭遲鈍地眨了眨眼,支撐不住似的倒在她身上。
下一刻,被毫不留情地推到一邊。
郁姣抬眼,對上一雙憤憤不平的桃花眼。
衛長臨盤腿坐在她身側,拉着一張臭臉。
郁姣坐起身,抿了抿唇,試探地問:“你……也想被吸血?”
衛長臨冷呵:“我一個普通人哪比得上這些吸血鬼的血香啊。”
“……”
酸氣衝天的話沒有得到回應。
看着郁姣若有所思、沉默不語的樣子,衛長臨臉更臭了。
——她哄都不哄一下!
他皺眉,惡狠狠道:“看什麼看!”
“我在想……”
郁姣眸光從他的頸側慢悠悠地滑到他的眼睛,“如果你被吸血,會不會哭出來?”
衛長臨:“!?”
一雙桃花眼不可置信地睜大,已然泛起誘人的怒色……和羞赧的光澤。
郁姣挑唇一笑,撲了上去。
“那就試驗一下吧!”
他猝不及防被撲倒,還沒被咬便面帶薄紅,欲拒還迎似的。
郁姣笑眯眯剝開他的衣領,“要開始了哦。”
他偏開頭,線條凌然的脖頸坦露,“……少啰嗦——唔!”
已然有些經驗的郁姣咬得很輕柔,但身下人的反應仍舊極強烈。
擰着眉,閉眼,低低地悶哼。
看他似乎有些痛苦,郁姣鬆開牙,“……那算啦?”
卻沒想到他豁然睜開眼,桃花眼微微泛紅,如艷光粼粼的春水,狠狠睨來一眼。
“繼續!”
“哦……”
郁姣宛如兢兢業業的勞工、勤勤懇懇的老牛,吸血像是幹活和耕作。
“………………”
不知過了多久。
“……結束了吧。”
郁姣抹嘴,剛鬆了口氣,左右兩側就被纏上。
左邊謝鎮野嗓音低啞又惑人:“姣姣,再嘗嘗我的血嘛。”
右邊謝宴川不言不語地拉開衣領,露出尚未癒合的兩顆圓圓小小的血洞。
郁姣:“……”
被吸血是什麼值得驕傲的事嗎?
…………
……
郁姣感覺自己像是掉入盤絲洞的唐僧,被花樣百出又磨人的妖精糾纏。
明明是她一直在吸血,但總有種被掏空的錯覺,走出休息室時,她的腳步都是虛浮的。
不顧身後那群禍水此起彼伏的呼喚和挽留,她毅然決然道:
“好了,曠課半天,我要去上課了!”
話音落下,身後再次響起此起彼伏的哀嘆。
——好在他們失血過多,一時沒法緩過勁來,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她無情離去。
郁姣頭也不回地關上休息室的門,將一室旖旎隔絕。
鬆了口氣,整理好衣容,便坐電梯下了樓,朝教室的方向而去。
並非她勤奮刻苦,也不是慌不擇路,只是有點事情需要驗證……
.
走在學院的路上,白髮紅眸為郁姣引來不少關注的目光。
郁姣不動聲色,眸光轉動間,掠過神色各異的血族子弟,將特招生的表情納入眼帘。
之前的訂婚宴只給吸血鬼家族的人發了請帖,這次的馬術課則不同,儘管學院的選修課對特招生限制頗多、不予選擇,但她和林巍的比試如此大張旗鼓,郁姣不相信所有的特招生都被蒙在鼓裏。
果然,觸及她明顯的吸血鬼特徵,有幾人目露驚恐,微微顫抖,活像是白日見鬼般,立刻低着頭快步避開。
郁姣心中一動。
抵達班級。
頂着各異的目光,她面色如常地坐下,像個普通高中生一樣,托着腮混完了下午的課。
課後。
學生陸陸續續地離去時,一個男生卻皺着眉走來。
“喂。”他極不情願道,“你曠了這麼多節課,這是老師要我整理的筆記,給。”
郁姣抬眼。
這人穿着特招生的制服,板著臉,彷彿一刻也待不下去似的,將筆記扔來,厭惡而仇視的眸光一掃而過,他轉身離去,口中嘟囔道:
“……真不知道…為什麼。”
郁姣挑眉,她倒是知道他。
他是這個班級的班長,學習成績優異,身為特招生卻能和一些眼高於頂的血族子弟打成一片。
這樣一個人緣好、情商高的人,怎麼莫名對她抱有惡感……
郁姣緩緩眯眼。
“那個……”
怯怯的嗓音響起。
坐在郁姣前排的特招生女孩轉過身,似是鼓起勇氣般,“你、你別太在意,他只是人有些古板,對染髮有些偏見吧。”
她眼睛晶亮地補充道:“你的新發色好漂亮啊,美瞳也很特別!”
“啊……我還以為被討厭了呢,謝謝你哦。”
白髮紅眸的少女沉靜地望來,綻放出一個清甜的微笑。
特招生女孩一副被擊中的獃獃模樣,臉蛋爆紅,狂擺手:“沒事沒事!”
漂亮的少女笑了笑,紅寶石似的眼睛輕眨,“那,我可以再拜託你一件事嗎?”
“你說……!”
“是這樣的,班長給我的筆記好全哦,我想對他表達感謝……但他看起來不太好相處誒,你可以給我講講他的事情嘛?”
她吐了吐舌頭,“我怕踩雷呢。”
“當、當然可以呀!”
……
“你說……他和宋老師關係很好?”
特招生女孩點點頭。
“是呢,班長常找宋老師問作業題,我撞見過幾次他們下課後也走在一起。”
“這樣啊……”
兩人並肩走出教學樓,血色夕陽撒了郁姣滿身,將她的白髮染上醉人的橘紅,映襯着她那張若有所思的臉,如同着了釉色的名貴瓷器。
忽然,一條修長的手臂搭上她的肩,將沉思中的少女勾入懷中。
“姣姣——”
一顆粲然的金毛拱入郁姣的頸窩,灼熱的氣息噴洒,他懶洋洋地拖長了尾音:“我好想你啊。”
“一個下午沒見而已。”
郁姣無語地推開他。
剛逃脫泥沼,一隻微涼的手緊接着撫上她的後頸,捧起她的臉,冷冽的氣息逼近,清淺的眸光一寸寸掃過,他冷冷淡淡道:
“好漂亮。”
郁姣眨眨眼。
“好啊謝宴川,你耍新花樣是吧?”謝鎮野不滿地嚷嚷,“姣姣,今天我給你下廚露一手!”
謝宴川語氣譏諷:“該不會是想搞‘抓住一個人的胃’那一套吧。”
“怎麼?”謝鎮野眯眼,惡聲惡氣道:“不行?”
郁姣被他帶着走出一段距離,暈頭轉向時,忽而感覺他腳步一頓,只見一道濃稠的影子覆來。
接着,輕柔低啞的嗓音響起:
“哇哦,我也想嘗嘗謝二少爺的手藝呢。”
郁姣抬頭,對上一雙笑眯眯的鳳眸,他撒嬌似的開口:“親愛的,既然今晚不能一起睡婚房,那共進晚餐總是可以的吧?”
“不可以。”
謝鎮野冷冷回答。
謝宴川淡淡道:“看來主廚駁回了你詭計多端的請求。”
薛燭微笑不變,優雅上前兩步很自然地插進來,“啊,感謝兩位謝少爺的邀請,我們這就出發吧。”
“……”
在推搡和爭論中,郁姣嘆氣,掙扎着回過頭,對那名特招生女孩揮揮手:“今天謝謝你啦,明天見哦。”
望着幾人打打鬧鬧離去的背影。
女孩一臉如夢似幻,遊魂似的揮手,“明天見……”
.
“明天見?”
謝宴川垂眸,問道:“新交的朋友?”
“是啊,”郁姣點點唇瓣,彎唇道:“新朋友、新發現、新機會。”
看她又是一副冒壞水的模樣,薛燭眸光幽暗地貼了上去。
——下一刻就被雙子隔了開來。
三人你一言我一語開始冷嘲熱諷,望着這一幕,郁姣神情古怪:“怎麼感覺你們關係變好了?”
三人一僵,“?”
郁姣悠悠道:“難道坦誠相見有助於增長兄弟情?”
看他們皆是一臉噁心的模樣,郁姣愉悅地輕笑,“嗯,新交的朋友,不錯。”
“……嘔!”
.
晚餐結束后。
郁姣撇下鬥嘴的三人,獨自走上二樓,腳步驀然一頓,意味深長地勾起唇。
只見,黑暗的轉角處,一個高大的身影如肅穆的雕像般,一動不動地矗立着。
見她走來,他眸光快速劃過她的白髮和紅眸,低下頭,“……小姐。”
“上次的事情,”郁姣下巴微抬,“你做得很好。”
她雙手環在胸前,漫不經心地伸出纖白的手,恩賜似的點了點。
011抬眼,望着冷淡而矜貴的她,試探地伸出大掌,緩緩托住那隻漂亮纖長的手。
沒有被拒絕。
他憑空生出一些野望……緩緩合掌,將那柔若無骨的手包裹在手心。
如同捉住一隻蝴蝶。
像是怕驚擾了什麼似的,簡單的動作被他做出了鄭重之感,幾乎屏息。
此地靜謐。
樓下依稀傳來雙子和薛燭的聲音。
“……姣姣?”
腳步聲由遠及近,上樓來。
011喉頭一緊。
既想逃離,又想破罐破摔地留在這裏。
一聲輕笑。
她手腕微轉,滑膩的皮膚摩擦過他粗糙的手掌。
曲起手指,在他乾燥的手心悠悠打圈。
灼熱的癢意一直蔓延到了心尖。
少女偏了偏頭,雪白的長發在昏暗中泛着清透的光澤,猶如聖潔的天使,可那雙暗紅的眼眸卻如不詳的惡魔。
“再幫我做一件事吧。”
說著,她修長的手指舒展開,戲弄似的一一扣上他的十指,仿若親密而平等的相牽。
下一刻,響起她淡淡的吩咐聲,打破了這妄想。
“低一點。”
隨着他溫順地彎下腰,她踮起腳尖,貼上他緊繃的胸膛,幽幽耳語。
“……”
說到最後,她頓了頓,帶着輕薄的笑意,緩聲道:“辦好了這件事,今晚我會去你的房間……給你獎勵。”
輕而柔的咬字,吐露出一個曖昧的暗示。
他呼吸一滯,未來得及詢問,便感到她抽回手,輕輕推了把他的胸膛,令他隱入黑暗。
繼而轉身迎上其他男人。
“我在這。”
黑暗中,011聽着她巧笑嫣然地將他們引下樓,面具很好遮掩了他的神情,他垂着頭,手指無意識摩挲了兩下。
像是在感受蝴蝶殘留的鱗粉。
.
是夜。
估摸着011已完成任務后,郁姣擺脫糾纏的三人,趁他們不注意時溜出謝宅。
輕巧躲開巡邏的守衛,潛入學院,來到廢棄地舊校舍,回憶衛長臨的手法,她打開密道,深入他的秘密基地。
地下室內空無一人。
郁姣搜查似的、小心翻動雜亂的物品,試圖尋找到一些蛛絲馬跡。
這時,一陣鎖鏈撞擊的聲響遠遠傳來。
郁姣動作一頓。
自從上次見過那個獸人後,她的腦海中時而會浮出一雙燦金的獸瞳。
莫名的熟悉感令她有些在意。
這樣想着,忽聽一道野獸嚎叫聲響起。
低微而沉吟。
……好似在呼喚她。
郁姣擰眉,將手中的物品放回原位,腳步遲疑地朝着地牢而去。
走過昏暗逼仄的甬道,如同一個搖搖晃晃的鏡頭般,冷硬的牢籠和其內蟄伏的野獸一齊映入眼帘。
郁姣謹慎地止步。
咔噠咔噠、鎖鏈的碰撞聲。
昏黑的身影如涌動的一團水草——它緩緩站起身來。
濃稠的影子一點點蠶食地面,抵達郁姣的腳邊。
它真的太過高大,郁姣不得不高高昂起頭,才能對視上那雙金色的獸瞳。
“……”
難以言喻地壓迫感如山般,和沉默一起蔓延。
它定定看着郁姣,頓了頓,側過高大的身軀,十分人性化地用獸爪點了點牆,像是在示意什麼。
透過昏黃的吊燈,郁姣眯眼辨認,訝異地發現:那根本不是什麼牆,而是一道矮小的暗門!
此前一直被龐大的獸人遮擋,她才壓根沒發現。
……嘖,衛長臨可真夠賊啊。
誰能想到被關押的‘囚犯’也肩負着守護‘保險柜’的職責呢?
況且這門如此矮小,獸人這般龐大,它想鑽也鑽不進去,倒成了最具威懾力的門衛。
但……它為什麼要告訴她這件事呢?
郁姣看向狼人,遲疑地開口:“你想讓我進去?”
狼人猙獰的獸頭隱藏在黑暗中,郁姣只能看見它那雙燦爛而明亮的金瞳。
它點了點頭。
郁姣心中仍有懷疑,但面上不顯,只道:“我沒有這地牢的鑰匙,進不去。”
迂迴地找了個借口。
鎖鏈摩擦的聲響再次響起,它走了過來,從黑暗走入燈下。
郁姣得以看清它的頭顱——蓬鬆而淺棕的毛、倒三角形的黑鼻子、雪白的獠牙。
這是一顆漂亮而猙獰的狼頭。
此時,極具威懾力的金色獸瞳躲躲閃閃。
……它分明那麼高大健壯,卻在郁姣打量的目光中,顯得局促而狼狽。
直面這種非人的詭異,對它,郁姣竟沒有萌生恐懼。然而,下一刻,只見它抬起鋒利而龐大的獸爪——
嗒!
清脆的碎裂聲響。
牢籠的鎖被它敲掉了。
吱呀一聲,銹跡斑斑的牢門晃晃悠悠地滑開。
沒了牢籠的遮擋,郁姣和狼人面面相覷。
郁姣:“……”
她現在相信它沒有惡意了。
……原來它隨時都可以出來啊,這樣看來脖子上那根鎖鏈根本只是擺設吧。
他解決了郁姣拒絕的理由,她只好走進牢門,昂頭看它。
距離拉近后,它簡直像座小山,沐浴在她的目光下,肉眼可見的緊繃。
它眸光飄忽,像是逃避什麼似的快步走到暗門處,故技重施——嗒!敲掉了鎖。
獸爪推開門,獸瞳看來。
黢黑的門洞、未知的暗房和誘人的秘密。
郁姣一頓,心想:就它這武力值,應該不需要這麼迂迴地害她吧?
保險起見,她裝備好防禦道具,彎腰準備走進入暗房。
即將穿過暗門的瞬間,郁姣的手臂覆上了什麼,接着,一股強硬的拉力將她扯了出來。
下一秒,她意識到——那是一隻鋒利的獸爪!
它驟然發難,郁姣完全無法抵抗這股強大的力道,被扯入一個毛茸茸的懷抱,掙扎間,對上一雙鎏金般的獸瞳,它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狠狠磨了下獠牙。
低沉的喉音響起。
野獸不悅的威脅。
郁姣一呆,似乎能從這張獸臉上看出蹙眉的神情,壓抑着憤怒……顯得很兇。
它忽而亮出尖利的爪子,唰一下劃開她的衣袖。
赤.裸的皮膚暴露在地牢潮濕而陰冷的空氣中,令她不由打了個寒戰。
寬大且強有力的爪子箍着郁姣的手,那顆漂亮而猙獰的狼頭緩緩逼近。
郁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