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族的獵物03
“吱呀——”一聲。
仿若死神的鉤子劃過。
郁姣眼睜睜看着櫃門被打開一條縫,盥洗室昏黃的燈光如刀片般劈進柜子,那條光帶就落在郁姣腳邊三厘米處。
郁姣幾乎能看到薛燭褲腿上的血漬。
在她即將暴露的前一秒——
“嘭!”
開了條縫的櫃門突然被人暴力關上,餘波震得郁姣東倒西歪,幸好衣服堆厚實,她才沒發出半點聲響。
似乎是有人先薛燭一步,摁住了櫃門。
只聽一個散漫卻不容置疑的聲音道:“我哥有潔癖,勞煩薛社長移步樓下更衣。”
是謝鎮野。
“這樣啊。”
薛燭帶着陰冷笑意的聲音響起。
隨後是一段沉寂,似無聲的對峙,良久,一陣腳步聲施施然遠去,到了盥洗室的門口,忽得頓住。
“謝二少爺不一起出去嗎?”薛燭柔聲問。
“不了,畢竟有髒東西來過,我得替我哥打掃乾淨。”謝鎮野毫不客氣道。
薛燭輕笑一聲離去。
“啪嗒——”門落了鎖。
確保安全后,郁姣小心翼翼推開櫃門,小倉鼠似的探出頭。
謝鎮野正靠着門,臉上是一副‘我幹嘛又又又幫這個女人遮掩’的懊惱表情。
郁姣心裏好笑,面上卻展露出一個大大的笑顏,乳燕投林般撲向他,謝鎮野眉頭一跳,臭着臉,雙臂卻不由自主地張開。
然而郁姣在即將撲進他懷裏時,乍然緊急剎車,嬌俏地停在他面前。
謝鎮野懷裏空空蕩蕩,內心竟升起一絲遺憾,未等他琢磨清楚這遺憾從何而來,就見郁姣昂起小臉,眼睛亮晶晶的。
“你又救了我一次!”
一副全然信賴又仰慕感激的模樣。
謝鎮野忽然覺得心臟好像被一隻軟軟的貓爪撓了一下,一股癢意從心底漫到了喉間。
喉結不由自主地動了動。
他欲蓋彌彰地咳了兩聲,偏過頭含糊道:“唔。”
郁姣眉眼彎彎,心道果然是個有英雄情節的小孩。
“咚咚咚。”
被叩響的房門令謝鎮野心神平息。
一人在盥洗室的門外道:“鎮野,薛燭他們已經走了,宴川讓我喊你出來。”
謝鎮野繃著臉,將郁姣塞進衣櫃,惡聲惡氣道:“你乖乖藏好,我等會帶你出去。”
把人安置好,他轉身離去,衣角卻被一股柔軟的力道扯住。
回過頭,只見郁姣可憐兮兮地蜷縮在衣櫃裏,揪着他的衣角晃了晃,“可以把外套留給我嗎?我很沒有安全感。”
謝鎮野一頓。
方才的異樣已逐漸平息,現在他又燃起了奇怪的勝負欲——
郁姣身邊都是謝宴川的衣物,卻捨近求遠找他借外套……想到這,他眉梢微揚,這不講道理的依賴無疑取悅了他。
他身上穿的是學院制服,版型挺闊,藏藍色的外衣隨意地敞着,有種不羈的美感。
謝鎮野將制服外套脫下,丟給郁姣后,身上僅着一件單薄的襯衫,隱約能看到有爆發力的肌肉線條。
他結實的小臂撐着櫃門,緩緩逼近郁姣。
“如果謝宴川看到你穿着我的衣服,躲在他的衣櫃裏,”他眼中躍動着惡趣味的期待:“他的臉上會是怎樣一副表情呢?”
郁姣眨了眨眼,坦然地讚美:“那他一定會覺得你是個大好人!”
謝鎮野無語,把這個蠢笨的傢伙狠狠關進衣櫃。
隨着櫃門關閉,黑暗中,郁姣輕笑。
——看到又怎樣?不過是她的陷阱里又落入一隻獵物罷了。
郁姣舔舔唇,竟有些期待和謝宴川博弈。
是該利用信息和資源好好佈置一番了,不過,這次謝鎮野將盥洗室的門關得很嚴,郁姣屏息凝神也只能聽到一些隻言片語。
“……明天……謝宅…生日……宴會……”
“邀請……………獵物…收網。”
郁姣推測,明晚將舉辦謝家雙子的生日宴會,似乎不僅有吸血鬼參加,還會邀請很多特招生,而秘密社團將趁此機會尋覓下一周的獵物。
·
會客廳內。
薛燭一行人找完茬就走了,留下的人都是謝家的盟友。
謝鎮野百無聊賴地聽幾人痛罵薛燭。
一人嘲諷:“不愧是高血脈純度的吸血鬼,看他那臉色慘白的死人樣!”
謝鎮野心想:啊,白?郁姣也很白,全身都粉白.粉白的,怪好看的。
一人怒斥:“故意把獵物帶到宴川宿舍來殺,這不純純噁心人嗎?!”
謝鎮野心想:啊,純?郁姣也很純,性格單純長相清純,怪惹人的。
一人不屑:“想想他今天殺完人舔刀的樣子,你們說是不是挺變態的?”
謝鎮野心想:啊,舔……小貓……郁姣長得像小貓……可愛。
瞧見他這幅心不在焉的模樣,謝凝柔聲道:“鎮野哥,你還好嗎?”
若是從前,謝鎮野還有耐心跟她演一演,現在一看到她,就想到她把郁姣送上謝宴川的床。不知為何越發看她不順眼,但思及謝家,謝鎮野終究是短促地回應道:“沒事。”
謝凝並未起疑心。
謝鎮野對誰都不假辭色,這會兒沒無視她,已經算是特別關照了。
倒是謝宴川若有所思,他眼風一掃,便有人很有眼色地站出來:“被薛燭噁心得一肚子氣,走走走,咱去樓下喝茶吧。”
眾人紛紛同意,一邊走一邊罵罵咧咧。
謝鎮野插着褲兜,散漫地墜在眾人身後,琢磨着待會趁眾人不備溜上來帶走郁姣。
“你留一下。”謝宴川冷不丁道。
他並未指名道姓,謝鎮野卻腳步一頓,回頭和他哥對視,兩張相似的臉上都沒什麼表情,目光相接的瞬間,似乎交換了無聲的信息。
眾人瞭然,速速撤離,把空間留給兄弟倆。
等人都走了,謝鎮野大喇喇地倒向沙發,“說吧,什麼事。”
謝宴川:“和我一起收拾薛燭留下的爛攤子。”
謝鎮野:“?”
屍體已經被處理掉了,只留下撒了一地毯的血跡。
“不是吧,謝家的少爺什麼時候淪落到要去洗地毯了?”謝鎮野一言難盡道:“你的借口是不是太過拙劣了些。”
謝宴川不置可否,真就到盥洗室取清理工具,像模像樣地接了水,往盆里添加各種洗滌劑。
謝鎮野抱着手臂,懶懶地靠着門,看他動作優雅地造出了一盆詭異的泡泡水。
謝宴川無言地看着這盆水,他扯了扯手套,忽然道:“你今天很反常。”
謝鎮野嗤道:“號稱要洗地毯的你豈不是更反常。”
嗤完,謝鎮野頓了頓,“不過,”他神情愉悅,眸光隱晦地掃向盥洗室內直挺挺的立櫃:“我的反常可能得怪某隻小貓咪。”
謝宴川額角重重一跳。
“謝鎮野。”
這一聲連名帶姓的,顯得冷意十足格外嚴肅。
“你是不是把我當傻子。”謝宴川慢條斯理道。
他將褪下的手套隨手扔進泡泡盆,抬眸,幽深的眸光直視謝鎮野,一條條地清算道:
“先是賴在盥洗室,時間久到我以為你死在了裏面。再然後是莫名其妙跟薛燭正面衝突,還扯什麼狗屁的、我的潔癖作為借口。像條看家犬一樣守着盥洗室,真不知道我的盥洗室里有什麼寶貝令你覬覦。”
他說髒話時,表情和語調也沒多大變化。
謝鎮野沒忍住笑出了聲:“噗。”
謝宴川面無表情。
謝鎮野點了點下巴:“不好意思,請繼續,我只是很久沒聽你說這麼長一段話了。”
謝宴川意味不明地看着他,不緊不慢道:“而且,我竟然不知道,你什麼時候開始喜歡貓了?明明小時候被幾隻瘋貓追着跑了三條街,自此就留下了心理陰影。”
謝鎮野不滿道:“喂!”
揭人老底也太不講武德了!
他正想反唇相譏,卻見謝宴川步步走近,在據他幾步之尺時,行雲流水地轉身,斷然拉開了衣櫃的門。
謝鎮野眸光躍動,並未上前阻止,甚至饒有興緻地觀察他的神情。
果然,謝宴川那張靜若寒潭的臉上露出了意外的神色。
——他設想了無數種可能性,卻唯獨沒想到會在謝鎮野寶貝看守的柜子裏看到郁姣。
少女茫然地抬起小臉,眼睛圓圓的,眼尾卻上挑,是一雙貓兒似的眼睛。
人也像小貓,抱膝縮成小小一團,差點沒被衣服堆淹沒。
她身上穿着不合身的男士學院制服,寬大的下擺遮不住那雙光潔修長的腿。察覺到他侵略性的目光,少女局促地蜷了蜷圓潤可愛的腳趾。
謝宴川垂眸,平靜地看着她。
“竟然真的藏了一隻小貓咪。”他高高在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