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姑媽的道行
北影廠，不只是一個地名，更是中國電影史上的一個符號。
傳說中的電影聖地，數不清的經典在這裏誕生。
據說它的歷史比共和國的建國史還要長一點，說是夢開始的地方也不為過。
陳辭是第一次來這裏，不免有些失望，原因無他——北影廠太舊了。
由遠及近，一股上世紀的老舊氛圍撲面而來。
穿過鐵大門，就能看到北影廠的主要建築——一幢紅白相間的三層小樓。
好在大門口的馬路還算寬敞，總算有了點“現代”的元素。
馬路牙子兩旁，少說幾十個形形色色的人聚集於此。
男女老少都有，或站着聊天，或漫無目的地蹲下坐下。
陳辭出門前看了一眼天氣，雖然已經過了最熱的時間，但今天的太陽這麼毒，下午少說也有二十六七度。
這些人都是在北影廠門口等活的演員，據說王寳強也曾是這群人中的一員。
一個人的故事，讓多少人開始“做夢”，成為了這群人的一員。
陳辭沒有理會他們，徑直穿過人群，屏住呼吸似乎都能聞到一股汗臭，難道這就是夢想的味道？
沒時間感慨，陳辭來是有正事的。
姑媽居然要和他談正事？
到現在陳辭都忍不住想笑，所以他第一時間就馬不停蹄地趕來，想看看姑媽的精神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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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辭，這是你婷婷姐……”
“婷婷姐？我認識嗎？”
“你們小時候見過，過年的時候，婷婷比你大兩個月出生……”
“隨便了。”
這次見面和陳辭想像中的不太一樣，姑媽先給他介紹了旁邊的一個年輕女生，還是他什麼姐。
看樣子下一步是不是還準備拉拉家常？
果然，下一秒就聽姑媽說道：“婷婷，這麼多年沒見了，你這當姐姐的和阿辭說點什麼吧。”
那個女生對姑媽點了點頭，走到跟前向陳辭主動伸出右手。
“你好，我叫陳旭。”
“不是婷婷……你好。”
陳辭和她指尖輕輕碰了一下，姑媽在一旁沒好氣道：“幹什麼呢你倆，家人見面。”
陳辭聳聳肩：“那要不然，再來個擁抱啊姑媽。”
旁邊的陳旭也是一副無所謂的模樣，幾近面無表情。
“你們啊……”姑媽徹底無奈，輕聲嘆了口氣。
這時陳辭好像想起來了，皺眉道：“陳旭……你是不是給我打過電話？”
陳旭臉色微變，有點尷尬：“哦，你還記得啊……”
姑媽的表情終於緩和一些了：“這才對嘛，你們姐弟先聊。我去外面看看，找人送點茶水過來……”
說著，姑媽就要起身離開，卻被陳辭打斷。
“不用了姑媽，不是找我有正事嘛，說完我還有其他事要忙……”
聞言姑媽的身形一頓，驀然的回眸，眼神再不似往常的端莊。
冰冷尖銳的不像話，陳辭都不由為之愣神。
“就你忙，別人都不忙。你爸媽把你託付給我，這麼久也沒見你主動給我們打過一次電話。”m.
“我主動叫你過來，也是不情不願。阿辭，在你眼裏，親情是負擔嗎？你這樣讓我怎麼和你爸媽交代？”
姑媽語速奇快，劈頭蓋臉的，陳辭連原本想說的話也忘了。
長這麼大從沒見過姑媽發飆，當然，這可能也和他們接觸少有關。
嚴肅氣場的威壓下，陳辭不自覺地放下肆意的二郎腿，並緩緩試圖起身……
“坐下！”
“哦。”
陳辭放棄，恩怨他還是能分清的，吟詩達人是吟詩達人。
做為陳辭唯一承認的有血緣關係的親人，姑媽至少在言行舉止上算是個合格的長輩。
否則陳辭也不會幾次三番地容忍她對自己的說教。
“你不是要聊正事嘛，那好，我想找你們破結他樂隊給電影《梅蘭芳》寫個主題曲，開個價吧。”
陳辭坐下了，可姑媽沒有，此刻居高臨下俯視於他。
目光如炬，陳辭只覺得周身都不自在。
此時陳旭見狀終於動身：“姑媽，先別生氣……”
姑媽揮揮手：“婷婷你也坐下，我聽聽他怎麼說。”
姑媽終於也重新在兩人中間坐下了，小小一間屋瞬間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思索片刻，陳辭低聲喃喃：“《梅蘭芳》……”
“大點聲。”
陳辭吸了一口氣：“我不懂京劇，《梅蘭芳》的歌寫不來。”
“什麼？”
“我說，我……”
迎上姑媽冰冷的目光，顯然她剛才已經聽清了。
“寫歌是專業性很強的事，總不能趕鴨子上架吧？”
陳辭依然想要回絕，京劇又不能泡妞，他真的是一竅不通。
話音剛落，卻見姑媽嘴角冷笑：“這個時候跟我講實事求是，寫歌要專業知識，那電影就不用了？”
好傢夥，在這等着我呢？
陳辭有點傻眼，好像今天第一次認識姑媽。
“總之，我要儘快見到讓我滿意的主題曲，你要是連這種小事都辦不好，我勸你還是趁早放棄拍電影的想法。”
陳辭張張嘴剛要說點什麼，卻聽姑媽忽地話鋒一轉，嘴角居然生出一絲笑意。
“我聽說，你還見了寧皓和中影的韓董？”
對此，陳辭並不感覺意外，圈子就這麼大一點，《梅蘭芳》也是中影出品的。
陳辭平靜地回道：“算是機緣巧合吧。”
“你還挺有本事，寧願找外人幫忙，也不向家裏人伸手，挺長志氣啊……”
姑媽的口吻不像在是陰陽怪氣的嘲諷，好像真的是站在長輩的角度讚賞晚輩。
被誇了之後，陳辭甚至有種欣然接受的滿足感？
果然，能在這個圈子裏混出位的，都是千年的狐狸。
和她玩聊齋，陳辭還差點道行。
姑媽的道行，比陳辭想像中還要深不見底，一不小心，險些就被她老人家拿捏了。
陳辭將腦海中所有奇怪的想法清除出去，望着姑媽保養極好的白皙臉龐，神色有些複雜：
“不就是主題曲嘛，什麼時候要？”
“越快越好。”
“行。”
陳辭答應下來，看姑媽的架勢，應該也不會虧待自己，和誰過不去也不能和錢過不去。
陳辭接着道：“我還有一個條件。”
“說吧，姑媽儘可能滿足你。”
好嘛，又恢復了往常溫柔可親的長輩模樣。
“主題曲的署名，我要寫縫紉機樂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