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班級團建(22)
青年盯着時今嵐看了好幾秒鐘才回過神,嗯啊一下才磕磕巴巴道:“就是剪紙花……”
他說話時忍不住偷瞄時今嵐,眼神不像是異性間的好感,而有種古怪的打量,彷彿在衡量待賈而沽的貨物。
這種眼神時今嵐太熟悉了,張老三這麼看過她,只不過沒有這麼純粹,還多了令人作嘔的貪婪。
時今嵐不動聲色,指着青年手中的紅指道:“剪的是喜字,今天有人結婚嗎?”
青年回過神,連忙掩下不該有的表情和情緒,溫和道:“對,傍晚開始擺流水席,你要是有興趣的話可以參加。”
這語氣,和剛才跟另外一個人說話時完全不同,再配上略顯清俊的面孔,挺能哄小女孩。
時今嵐小心翼翼拎起一張剪紙,打量兩眼后,發現剪得還挺好看,青年動作也很熟練,像經常做這種事情。
她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這樣會不會不太好?我不是鎮上的人。”
青年一直盯着她看,只不過現在的眼神比剛才收斂了許多,聽此頓時爽朗一笑,“那有什麼?你們遊客到來旅遊,拉動了我們小鎮的經濟發展,吃一頓喜宴給新人祝福,結婚的人家開心還來不及,我們這兒很歡迎遊客來參加宴席。”
“這麼說來,以前也有遊客參加?”時今嵐將喜字翻過來,指尖捏着邊角,一下就染上了些微紅痕,襯着她白皙的手指越發好看。
青年盯着那張喜字,有些挪不開眼,“是啊,我們這一年四季都不缺遊客,要是有婚宴,都歡迎遊客們參加的,也不用給什麼份子錢,能來就是給新人送祝福了。”
時今嵐故作不知到他的目光,又將喜字放回去,再拎起一個歡字,又道:“這樣啊,那我一定參加。對了,山上有景點嗎?我挺想去爬山的,早上起來看到山間籠罩着一層薄霧,要是能在上面看日出,一定是個不錯的體驗。”
她轉了話頭,引向玉松山。
青年沒有發覺她的真實目的,回答道:“有嘞,山上有座道觀,道觀邊有棵姻緣樹,許多遊客都會到觀里求姻緣,十分靈驗,每年都有好多遊客來還願。”
時今嵐輕咦一聲,眼中湧出幾分躍躍欲試,也不知是對道觀感興趣還是對求姻緣感興趣。
她又問了一些問題,青年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幾乎把能說的都說了,最後毛遂自薦道:“需要我給你當導遊嗎?”
青年見時今嵐臉上流露出幾分詫異,連忙解釋道:“我看你好像沒有提前做好旅遊攻略,很多來鎮上的遊客都是這樣,他們會找鎮民當導遊,你需要的話,我可以帶你逛逛鎮上的旅遊景點。”
時今嵐還真想找個人帶路,見他自告奮勇,當即甜甜笑了起來,“當然好啊,我和我的朋友們都是路痴,有你帶我們去逛景點,肯定比我們自己瞎逛更有意思。”
她咬中了更有意思四個字,青年沒有聽出她話語裏的異樣,眼底流露出明顯的喜色,當將手中的剪刀一放,詢問:“你有幾個朋友?什麼時候去?”
語氣頗為急切,讓在拐角處偷聽的幾人同一時間察覺了不對。
宋予遇呵呵兩聲,不予評價。
蘇文季摸着下巴道:“這廝是不是殷勤過頭了?”
就算他覺得時今嵐長得好看,想撩她,此時的態度也過於熱切。
“他是不是在打什麼壞主意?”蘇溪可認可地點點頭。
時今嵐決定先上山,派蘇文季和蘇溪可兩人去找尤知薇,讓她留一部分人在小鎮裏,弄清楚鎮上的情況以及昨天晚上張老三的四合院裏發生了什麼。
分頭行動后,時今嵐帶着三人來找青年,青年也不着急剪紙了,還換了身衣服,暗紅色的外套和昨天張老三等人穿得一模一樣。
青年悄悄打量着宋予遇三人,一個自來熟嘴巴很能說,還有一個沉默寡言,看起來有些不合群,長長的劉海蓋下來,幾乎要遮住眼睛,剩下一個則姿態高傲、眼神冷漠,發現他打量的目光后,不躲不避直直看得過來,隱隱有挑釁的意思。
他見時今嵐靠過去和這人講話,笑容甜美,動作親昵,猜他們倆是情侶,所以才對山上的道觀格外感興趣。
青年見多了形形色色的遊客,情侶、夫妻、親人、朋友,也得到過各種各樣的目光,此時對着宋予遇刻意流露出來的挑釁,不以為意地笑了笑,面上一派溫和。
等轉過身,他的眼神便冷了下來。
有了目標,和目標同行的人當然也不能放過。
他自認為自己隱藏得好,從剛才的交談和短暫的接觸中,已經認定四人都是單純天真的年輕遊客,心裏的算盤撥得噼里啪啦響,卻不知自己早已是別人囊中的獵物。
自打知道整個玉松小鎮都參與了人口買賣的噁心勾當,時今嵐等人就沒放鬆過警惕,見青年轉身,四人不着痕迹地對視一眼,跟在他身後。
從小鎮上山到青年所說的道觀,需要經過一條長長的青石台階,台階似乎經常有人打掃,不說光潔透亮,倒也乾乾淨淨,僅能見着幾片剛掉的枯葉。
時今嵐頭頂的櫻桃髮夾隨着她走上青石台階的動作一顫一顫,倒真有幾分平時難見的可愛,但其餘三人都見過她動手時的乾脆利落,誰也不會把這表象當真。
走了一會兒,時今嵐察覺青年似有似無的餘光,湊到宋予遇身邊住他的袖子搖了搖,軟乎乎喊了一聲魚魚。
宋予遇當場像炸了毛的貓,不可思議地看過來,時今嵐在心底呵呵兩聲,給他一個警告的眼神,示意他好好演戲,別讓人看出端倪。
宋予遇抬手扶了下額,深覺她戲多,但還是配合的把她拉到自己的左手邊,擋住青年窺探的視線。
張哲輝見此,十分自來熟地湊到青年身邊,一口一個哥,熱絡地和他聊起來,青年分身乏術,只能收回目光,回答張哲輝源源不斷的問題。
晌午的太陽從山上照下,落了遍地晨暉,這條被高大樹木蓋住的青石台階又深又長,只能得到少許的陽光。忽而一陣寒風刮過,枝頭上乾枯的樹葉飄飄搖搖落了下來,從時今嵐身側飛過,一直滾下青石台階。
台階前後,除了五人,一個遊客都沒有。
又往上走了長長一條台階,張哲輝微喘着氣雙手拄着膝蓋,無力道:“不行了不行了,我爬不動了,咱們歇會兒再往上走吧?”
他說著從書包里拿出保溫杯,咕嘟咕嘟喝了一杯蓋溫水才有點緩過來,隨後一屁股坐在青石台階邊供人休息的石椅上,嘀咕道:“這麼長一條台階,爬上去的人都夠牛逼。”
他的體力已經算不錯了,但走了二十幾分鐘也不見終點,覺得青石台階長得有點離譜,張雲燕也沒比他好多少,軟着腿坐在他身邊,靠在石椅上小口小口喘着氣。
時今嵐……
時今嵐扒拉着宋予遇,一臉‘我不行了我不行了我不行了’的嬌氣模樣,看得宋予遇的無語有這麼長:“……………………………………………………”
宋予遇適時地露出‘強裝我還能行’,半扶着時今嵐坐到張哲輝的另一邊。
張雲燕稍微緩過一口氣來,詢問道:“孫哥,還有多久才能到山上的道觀?我們幾個已經走不動了。”
青年姓孫,張哲輝最先這麼稱呼他,張雲燕也跟着叫,比起以各種姿勢軟在石椅的四人,他臉不紅氣不喘地站在石階上。
聽到張雲燕的話,孫哥耐心回答道:“就快到了,我們已經走了三分之二的路程,要不了十分鐘就能到達山頂,中午的時候,山上的霧氣會全部散開,到時候你們從上往下看,能俯瞰整個玉松小鎮,景色很漂亮。”
時今嵐搖撥浪鼓似的搖搖腦袋道:“不行不行,讓我再歇會兒,實在看不到景色就算了。”
她搓揉着小腿,從內到外透出疏於運動的暗示,說完后還和身邊的宋予遇小聲抱怨,“早知道這台階這麼難爬,我就不拉你們來了。”
宋予遇配合地拿出她包里的保溫杯替她倒了杯水還遞到她嘴邊,“先喝口水,累了咱們就休息,休息好了再往上走。”
孫哥見此,眸光微閃。
他沒說煞風景的話,眼底的嗤笑之意卻更濃了。
一個都跑不了。
時今嵐把水喝完,頭髮上的櫻桃髮夾隨着她仰頭低頭的動作持續性顫動着,她對視線和視線里藏着的情緒很敏銳,在孫哥眼底露出惡意時,突兀看了過去。
孫哥嚇了一跳,險些沒維持住臉上的表情,反應過來立刻收斂情緒,露出溫和耐心的笑容,只是面部表情因為轉換的太快顯得非常不協調,有種別樣的扭曲感。
時今嵐好似什麼都沒發現,招呼道:“孫哥,你不坐坐嗎?我看你連滴汗都沒出,應該是經常上山下山吧?好像一點都不累。”
“我平時負責給山上的道觀運送物資,這點運動量還真不算什麼。”青年說道。
時今嵐立刻哇了一聲,“那你的力氣很大吧?”
宋予遇不忍直視地別過眼,很想說這個表情太誇張了。
張哲輝打配合道:“誒,你們是人工送貨嗎?現在科技這麼發達,沒點智能的東西?”
他也沒等孫哥回答,話風一拐,“對了,在來時的公交車上,我聽同車的乘客說了一個鬼故事,你知道嗎?”
孫哥剛因為時今嵐毫不掩飾的誇讚而露出的少許得意神情收了收,皺眉看張哲輝,“什麼鬼故事?”
“就是說玉松山會吃人,山裡埋着上百具屍體,到了晚上這些屍體會從土裏爬出來襲擊鎮上的人,那人說得有模有樣,可把我嚇壞了,這是不是真的啊?”
他揉搓着肩膀試圖表現出害怕的情緒,眉宇之間卻全是興奮,還興緻勃勃地上下張望,似乎想找到鬼故事裏所說的上百具屍體,看看它們是不是真能從土裏爬出來。
孫哥聽到他說的第一句話神色便有些發白,等將他的話聽完,唇瓣小弧度地顫抖起來,面部肌肉也不正常的抽動着,彷彿受到了某種刺激,又必須要強作鎮定。
他勉強提了提嘴角,露出個自認為溫和卻十分難看的笑,“你也說了是鬼故事,怎麼會是真的?”
一直都沒怎麼說話的張雲燕盯着他的臉,一針見血道:“既然是假的,你的臉色怎麼這麼難看?”
孫哥好似腳底突然踩了針,一驚一乍道:“你亂說什麼?我就是被這個鬼故事嚇到了,我膽子小……我天生膽子小……聽不得這些東西,你們休息好了嗎?休息好了的話我們還是快點趕路吧,每天第一批上山的遊客求的簽最靈了……”
他有些語無倫次,發現自己的狀態不對后又馬上轉移話題,但神情和語氣里的心虛膽怯卻怎麼都掩飾不住,還自認為隱秘的掃視青石台階兩旁的樹林。
空氣中有泥土的芬芳,也有寒風的涼冽,其間混雜着根本不該有的花朵馨香。
風一吹,低矮的灌木嘩啦啦響起,好似有什麼東西匍匐在草葉之間以極快的速度接近。
越是恐懼,原本微不足道的動靜便會被無限放大,孫哥在心裏瘋狂自我安慰,但無形中盤旋在這座山上的東西卻好似從各個方向盯着他,叫囂嘶吼着要將他吞沒。
咔嚓!
樹枝折斷髮出的脆響突然想起,孫哥渾身上下打了個激靈,在他快要按捺不住身體本能的衝動朝山上跑去時,時今嵐不輕不重的哎呀一聲,“我腳邊怎麼有根樹枝,嚇了我一跳。”
她的聲音脆而清冽,猶如夏日裏的山間清泉,叮叮咚咚泠泠作響,有股說不出的雅緻,偏偏此時一驚一乍,多了股不同尋常的幽冷,讓人招架不住。
孫哥猛地看過來,只見女孩頭頂的櫻桃髮夾還一顫一顫的,只見她用指腹摩挲着下頜,精緻漂亮的面孔佈滿詭異的好奇,聲線雀躍而妖譎:
“那這山上有沒有什麼不能去的地方?我們幾個是玄學愛好者,對神啊鬼啊的最感興趣,其實我們根本不想到山上求姻緣,而是聽說這座山有山神,想看看山神長什麼樣,你能帶我們去嗎?”
她語氣輕快,孫哥的臉色卻越來越白,眼神中也帶了幾分驚恐。
聽完最後一句話,他眼底再難見到若有若無的輕蔑與嗤笑,取而代之的是震驚和憤怒,“又是你們這些人!你們又想惹怒山神!我告訴你們!你們做夢!”
此話一出,台階上有瞬間的寂靜,時今嵐注視着青年變幻莫測的面孔,微微眯起了眼。
她本想只是試探試探,想從這人口中刺探點玉松山的秘密,此時聽到‘你們這些人’幾個字,不免有些意外。
時今嵐隱隱覺得,玉松山的秘密必定與此有關。
宋予遇從聽到‘鬼故事’三個字,身體就不受控制變得僵硬,等時今嵐提玄學愛好者,整個人都朝她靠了靠。
魚魚面無表情看着自己臉側碰到的時今嵐羽絨服帽子上絨絨柔軟的毛邊,十分割裂地盯着眼神癲狂的孫哥,冷漠道:“你之前見過我們?”
問題問出來他便有了答案,孫哥不可能見過他們,否則不會是之前那個反應。
他口中的‘你們這些人’指的應該是時今嵐剛剛提到的‘玄學愛好者’,或是‘衝著山神來的人’。
恰在此時,腳步聲從青石台階後方傳來,一起傳過來的還有道熟悉的嗓音。
“是他們!公交車上遇到的幾個小朋友,他們怎麼也到這裏來了?”
幾人應聲看去,來人……啊不,來鬼正是公交車上的奶奶灰青年和他的兩個同伴,年輕女人的脖子上掛着相機,鴨舌帽男人拉着那隻半米高的小型行李箱,青石台階兩側的樹影層層疊疊而下,擋住了天邊熾熱的陽光,布下陰冷的寒涼。
奶奶灰青年抬手指過來,脖子上還掛着耳機線,滿臉好奇和驚詫,全然沒有之前在公交車上被鬼嚇得腿軟的慫樣。
剎那間,有什麼東西從時今嵐腦中一閃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