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7 章 第 77 章
百萬年的沉睡和一時的小憩對蓋亞來說似乎都是同一件事情。
不過這回短暫的休息卻令蓋亞感到無比舒適,一直懸在半空中猶如寒夜孤星的心緒終於落地安穩了下來。而這一切正是來源於身旁的阿多尼斯。
發覺到阿多尼斯已經醒來之後,蓋亞側過頭看着他,她唇邊的笑容在得到阿多尼斯的那一刻起,就再也沒有任何消下去的痕迹。喜悅填充滿了蓋亞的整個人。但蓋亞還是忐忑的,只要她一回想到她那時是如何對待厄洛斯之後……
“你怎麼不回答我的話呢?”在等待之後發現阿多尼斯沒有給予自己應得的回答之後,蓋亞不滿了起來。
她沒有察覺到自己的手緊緊地攥在了阿多尼斯放在身側的手臂,而她這時用力地抓着他,纖薄的指甲已經嵌入了阿多尼斯的肉中,並且漸漸滲出了血跡。
蓋亞只顧着自己從不回去考慮別人。當然,如今以她的地位也幾乎不用再去顧忌任何人了。
在被蓋亞驚嚇之餘還得應付驟然而起的心痛,發現自己的神經都變得麻木的阿多尼斯艱難地張了張唇說道:“那你想讓我說什麼呢?”
阿多尼斯知道蓋亞的身份,不過還用這種語氣對她說話,一是無瑕去考慮如何應對她才能顯得得體,二是阿多尼斯的直覺告訴他,在蓋亞面前他是擁有行使肆無忌憚這一權利的。
疼痛宛如潮水般退去,只留下輕微的刺痛提醒着阿多尼斯剛才的事情並非是一個虛幻的夢境。
不過至少現在,他起碼不用再體會剛才的痛苦了。但是稍稍鬆了口氣的阿多尼斯意識到身旁的蓋亞,心又難免沉了下去。
自從在阿爾忒彌斯那裏得到了些許記憶的碎片之後,阿多尼斯就發覺了自己的身上隱藏着許多他還尚未知曉的秘密,然而這次又出現了蓋亞……
蓋亞又與他有何干係?阿多尼斯思考着。
“與其在回答你的問題之前,你是否能先解釋一下,我為什麼會在這裏?”尤其還是在這麼尷尬的地方。
用手撐起身子,注視着身下柔軟的睡床,阿多尼斯皺了皺眉,沒有將後半句話對着蓋亞當場說出來。
可蓋亞卻壓根沒有去聽阿多尼斯說的話,因為現在她的注意力全部被阿多尼斯手臂上自己掐出的血痕所吸引了過去。
見到蓋亞愣神地將目光投向自己,阿多尼斯順着她的視線低頭去看自己的手。
流了點血,這算蓋亞送他的小禮物么?阿多尼斯挑着眉想,不過下一瞬,他就被自己現在輕佻的奇怪想法給驚到了。
不知道怎麼回事,阿多尼斯發覺他從冥府出來之後一路上都很奇怪,好像連性格都發生了變化。
他詫異地發現了出現在身上不止一個兩個的問題,正在思考該如何解密的同時,這個時候蓋亞卻朝着他俯身下去並抬起了他的手。
溫熱濕漉的感覺在細長的傷痕上來回舔舐而過,阿多尼斯愕然地想要立即甩開蓋亞,但是蓋亞就像早就料到了他的反應,再一次跟之前那樣緊緊地攥住他,不讓他躲避逃離。
從脊背處有陰冷的蛇類爬行而過般,阿多尼斯從心底升起一股陰冷潮濕的滋味,噁心的要命。
可他又抵不過蓋亞對自己的桎梏,只能強忍着這股噁心,甚至如果有旁人站在邊上還會覺得阿多尼斯的目光很淡定,過於理性冷靜了。
等到蓋亞認為自己已經妥當的處理完了阿多尼斯手臂上的傷痕后,她對阿多尼斯心中湧起的柔情卻還未消失。
“你現在叫什麼名字?”蓋亞說。
“阿多尼斯。”被蓋亞看着,渾身上下又開始覺得噁心的阿多尼斯下意識回答了她。等說完之後,他發現對方剛才那句話中問的是“現在的名字”。
現在,那還有之前?
蓋亞知道他之前的事情?
隱忍着不適的阿多尼斯重新審視蓋亞,這位傳聞中的大地女神。
“阿多尼斯?”蓋亞在口中慢慢咀嚼着這個名字,思考着在背後所隱藏的含義。
“雖然這個名字形容你是恰如其分,但還是改回原來的吧,厄洛斯。”蓋亞滿臉笑容地對着阿多尼斯說,絲毫沒有想要征取阿多尼斯本人的意見。
蓋亞的話也透露了一絲信息,可是卻是極為重要的一個關鍵。厄洛斯的名字宛如一枚鑰匙,輕易便能打開通往真相的大門。
聽到厄洛斯這個古老的詞彙,阿多尼斯先是有些沒弄懂這個詞究竟是什麼意思,慢慢地他才想起來,厄洛斯是與蓋亞同樣被稱之為五大原始神靈的愛欲之神。
所以蓋亞稱自己是厄洛斯,那自己原來就是厄洛斯嗎?阿多尼斯心中為自己的這個簡單的邏輯而暗自發笑,卻沒有想到其實他已經揭開了遮擋在真相之外的面紗。
不去管蓋亞這個女人究竟想稱自己為什麼,阿多尼斯更想知道的是為什麼他現在會身處在此地,而蓋亞將他帶來的目的又是什麼。
可是蓋亞卻不去理會阿多尼斯的問題,但察覺到阿多尼斯並沒有任何以前的記憶后,蓋亞卻並沒有她想像的那麼高興。
雖然蓋亞在阿多尼斯淺金色的眼眸中看見了此刻的自己,但是卻沒有察覺絲毫有關以往的記憶。
他沒有了記憶那也表示他不再認識自己了!
與其讓他忘記自己,不如恨我!
寧願他能愛我,寧願他能恨我!
蓋亞對厄洛斯的佔有欲從來就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
為此,蓋亞暗自咬了咬唇,心裏開始遷怒瑞亞,這位告知自己厄洛斯還活着的女神……
見蓋亞嬌艷的面容驀然出現了猙獰的彩色,阿多尼斯皺着眉將幾欲脫口而出的詢問咽了下去。
她怎麼了……?
對於蓋亞,阿多尼斯有種避之不及的畏懼,存在於血脈當中,連靈魂都會出現撕裂般的疼痛。
倘若他知道蓋亞對從前的自己所做的事,或許就能明白為什麼在他的身上會出現這樣奇特的特徵。
心中的憤恨還未消下去的蓋亞轉眼就注意到了看着自己的阿多尼斯,她的面孔又重新浮現出了之前甜膩好似食人花般的詭艷笑容。
應該在他的面前收斂自己的情緒。蓋亞想。
“你先睡一會兒吧,等你醒來會再次見到我的。”蓋亞撫摸着阿多尼斯的臉頰對着他的耳朵輕聲說道。
那曼妙幽柔的嗓音回蕩在阿多尼斯的耳畔,而下一刻,他便不受控制的神思淡去,又墜入了混沌的黑暗當中。
看着重新沉睡過去,安靜地躺在床上宛如一尊精美人偶般的阿多尼斯,蓋亞的眸中流露出了瘋狂的愛慕之色。只不過,在此時時刻她又多了一個新的麻煩去要去解決。
那就是厄洛斯究竟是因何而重生的,而在背後的操控者又是誰?
他的目的是什麼,會跟自己爭搶厄洛斯么?
如母豹般帶着可怕的佔有欲,蓋亞一邊凝視着阿多尼斯的容顏,一邊思慮着在她心尖不斷冒出的問題。
最後,她決定去見一見瑞亞。她的好女兒。
假如身為時光女神的她不能回答自己的這些問題,那她的時光神格索性就丟入冥河中去吧。蓋亞冷酷地想。
在安置好了阿多尼斯,確定他不可能離開自己的神殿以及沒有人可以找到他之後,蓋亞為了弄明白阿多尼斯的重生始末,離開了此地。
她將前往另一處神殿,去問那個被自己囚禁的女兒一個明白。
蓋亞走後,察覺到她的神念已經完全離開了這片神域后,阿多尼斯才緩緩睜開了雙眼。
真是個難纏的女神。坐起身地阿多尼斯沉下臉想。
不可理喻的瘋子。阿多尼斯暗中給蓋亞下了一個定義。
不過,此刻更重要的問題則是,他該怎麼從這裏出去。
輕輕摸了摸身側的臂環,原本還是一副飾品樣子的坎佩露出了它的真貌。
身披黑鱗的冰冷蛇類睜着紅寶石般的眼睛在阿多尼斯白皙的手臂上蜿蜒爬行,直至他的鎖骨處,坎佩吐出血紅的蛇信,彷彿是在等待機會伺機蛇吻主人修長的脖頸。
阿多尼斯的手指觸碰黑蛇的尾巴,意在詢問它是否有辦法能帶自己出去。
好歹也算是深淵中曾經跟宙斯對着乾的魔龍,即便是面對蓋亞這樣一位大地女神,變成臂釧的坎佩還是在她的眼下躲了過去。
可是即便如此,也不代表坎佩能打破蓋亞設下的結界,還悄無聲息地能把阿多尼斯從這裏帶出去。
黑蛇無奈地搖了搖頭,表示自己沒那個能力。
阿多尼斯並不意外。
以坎佩的破壞力,神殿之外的結界並不算什麼,可是要不驚動蓋亞則是一件難事了。
正在衡量如何離開的辦法時。突然間,神殿猛然地動蕩搖晃了起來,而附在神殿之外的結界則龜裂出了蛛網般的裂痕,剎那時,原本牢不可摧的結界便碎成了點點星光四散飄零而去。
是有人來救他了。阿多尼斯的心中閃過這一個念頭,而下一刻尤勒就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果然不出所料。
阿多尼斯毫不意外地挑了一下眉,可就是這樣的態度卻令尤勒想要上前的腳步停在了原地。
“你還好嗎?蓋亞她……”尤勒將話說出口后卻發覺自己說得是那麼的艱澀。
當他意識到阿多尼斯是被蓋亞帶走後,尤勒震驚之餘便立馬想來救阿多尼斯於蓋亞之手,可是哈迪斯卻拉住了他。
“以你現在的情況不宜與跟蓋亞當面對質。”冥王低沉的嗓音在此刻顯得越發冷漠,但是卻如一股冰涼的泉水流淌而過,令尤勒稍微冷靜了下來。
相比現在的尤勒,哈迪斯可謂是十分清醒了。但這並不代表他不擔心阿多尼斯的安危。因為以哈迪斯跟蓋亞打交道的經驗來說,蓋亞目前是不會對阿多尼斯做出什麼過分的事情的。何況尤勒他……
腦海中回憶起狄俄尼索斯的樣子,哈迪斯堅定了心中的念頭,他不能讓尤勒就這麼去。
然而尤勒卻不一樣了,他畢竟繼承了塔爾塔洛斯的記憶,他清楚的知道蓋亞是個怎樣喪心病狂的神祇。
自私自利,不顧一切!
“你別攔着我。”
最終,哈迪斯還是拗不過尤勒,只能看着尤勒離開的背影逐漸消失在他的眼前。
其實哈迪斯何嘗不知道尤勒心中的想法呢,不過他考慮地更多罷了。但正因為考慮的太多,才會顯得生硬冷漠。
也是他欠他們的。
“罷了!”哈迪斯甩袖留下這一句嘆息后,立馬動身趕往了鎮壓提豐的那座雪山。
既然天上人間一切都亂了套,那索性就更亂一些吧!哈迪斯決絕地想。
要是論起瘋狂來,蓋亞之下的那些神祗們要是發作起來也不比她遜色多少。更遑論哈迪斯更為理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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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宙斯得到赫爾墨斯的報信知道提豐掙脫了結界開始往奧林匹斯山的位置過來尋仇報復的時候,他還拉着伽倪墨得斯在神座上喝酒,看着寧芙們起舞取樂。
“你說什麼?”被酒色所迷的宙斯恍惚間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赫爾墨斯在說什麼,他眯着眼睛面帶迷茫地詢問道。
心焦之下倍感無奈的赫爾墨斯都懶得腹誹他這位父神了,只能耐着性子又與宙斯解釋了一遍。
在赫爾墨斯的話中逐漸清醒的宙斯臉色驟然凝重了起來。而看到這樣的宙斯,不知道是否是因為之前宙斯無所謂的散漫態度,赫爾墨斯竟然在心中升起了一絲報復的快感。
“這是真的?”宙斯的話中還是帶着一絲不敢置信。
“千真萬確!”赫爾墨斯的額角都已經滲出了細密的汗水。
這次意欲報復奧林匹斯山諸神的提豐來勢洶洶,如果再拖延下去不做好抵抗的準備,那後果可是不敢設想了!
相比於赫爾墨斯的焦急,宙斯卻思考起了他檢查過尤勒設下的結界。
那座由冰霜凝結而成的雪山專克火屬性的提豐,而他又在雪山之外增添了好多重結界確保提豐不會破界而出,可這才過了多久,提豐就出來了?
尤勒那冬神有那麼不靠譜?
他應該順勢將寒冬之神從十二主神當中擼下來。此時,宙斯腦中竟然還能快速地閃過權利傾軋排除異己的念頭。
倘若在場的伽倪墨得斯或者赫爾墨斯知曉了神王心裏頭的想法又不知該生出怎樣的感慨。
“陛下快做決定吧!”赫爾墨斯單膝跪地,低頭等待着神王的旨意。
是迎戰,還是避其鋒芒都在宙斯的思量之間了!
可宙斯還尚未做出決定,原本敞開的門便魚貫走進了一群神祇。
宙斯不悅地皺起了眉峰,他看向來人正要呵斥為什麼沒有通傳便進入神殿時,卻發現了所來的神靈們一個個都身穿戰甲,即便是連日常都以貴婦人外貌示人的赫拉都不例外。
已經意識到了此刻眼前的光景究竟意味着什麼的宙斯卻小心地收起了他的慌亂。
宙斯從神座上站了起來,他邁着穩健的步伐走下了神階,質問着前來此地的神祇們。
“你們想幹什麼?”他的聲音在寬闊的神殿中回蕩開來,好似滾滾驚雷般,振聾發聵。
烏雲密佈的天穹之上已經有金蛇般的閃電在其中不斷閃爍出沒,風起雲湧,就連大地上的人們都意識到了一件事。
那就是,天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