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離經叛道

久違地漫步在林道，伊米希爾莫名感到恍惚。她確實藏到地下太久了，族群里的景象和記憶中相差甚遠。陽光從濃密樹叢間鑽過，於地面散落亮點。粗壯樹木屹立大地，堅實主幹擎天般地撐起翠綠平頂。周圍真像個歷經多年歲月的森林，一副靜悄悄的、未經文明雕琢的模樣。她本以為，這裏的景象會更加……先進。

從伸出枝條的側方，伊米希爾看到幾處樹洞，那是綠龍從古自今的居所。記憶中瀰漫的藥草香氣淡薄在空氣里，咕嘟冒泡的葯鍋難得停止了吞吐。此刻洞裏沒有一隻龍，只有嬉戲的飛鳥不時進出洞口。族群因一則突來的死訊沉寂，而今日，這份沉寂該被打破。

：“還以為今天起得夠早了。”伊米希爾搓揉試圖閉上的雙眼，她想趕在群龍前去看眼遺存。葬禮開始前舊龍的遺存物都會被保存至儀台，那是她送別尼斯科特的唯一機會，伊米希爾不認為自己有勇氣參與送別儀式。

可惜現在想去儀台已有些遲了，伊米希爾不得不另尋他處。放緩步伐走出幾步，她尋到個新去處。特格拉尼的山洞能眺望到儀台，按老舊的規矩來講她也確實該去稍作拜訪。“去看看吧。”伊米希爾稍轉方向朝新的道路走去。

樹下常有忙碌的綠龍經過，他們都帶着個不小的葯籃，裏面裝滿各樣藥草。特格拉尼遠眺着儀台，看着眾龍於林間來往。斑駁石板的大部分早被藥草覆蓋，看不出底下是凸是凹。深淺不一的綠色編織起圓環，顯得正中那片雜物十分突兀。

遺存物通常不會全部放上儀台，最常選用的無疑是每隻綠龍都有的葯鍋，往葯鍋里填充藥草則是儀式前私龍會選擇的傳統祝福。無龍使用的葯鍋自然不會再沸騰，也不再產出藥劑，對綠龍來說這是種遺憾。將空蕩的葯鍋填滿，與綠龍的遺體一同掩埋，是眾龍對其靈魂能在龍神所處的神域中如生前般繼續擁有榮譽的期望。

而這次顯然有所不同。

藥草在鍋邊擺了一圈一圈，多到鋪滿整個儀台，幾乎要往外溢出擴大到儀台周圍。它們在鍋中找不到位置，因為許許多多形態各異的玻璃儀器早已把葯鍋塞滿……

一隻常規綠龍是只會有葯鍋的，鍋內空間會留給前來送別的親友，而每龍僅需放入一捆草藥。同滿鍋下葬的常是族群的領導者，是德高望重者方能享有的榮譽。擁有一個塞滿藥草的葯鍋作為陪葬是許多綠龍的追求，因為這代表着眾龍對自己的認同和尊敬。

尼斯科特的鍋中卻沒給任何藥草留出空間，它滿得容不下任何多餘。即便對叛離經道有所不滿，也沒有綠龍上前把葯鍋內的物品拿出。

每隻上前獻葯的綠龍都能清晰看見，尼斯科特的葯鍋里盛滿屬於伊迪瑟拉的儀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