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三合一
聽着小妍的回復,楚江煙笑了：“還在討論呢，我把你拉約飯群里？”
“好。”
小妍看着她,也跟着慢慢露出了一個微笑。
不得不說,楚江煙這個人就是有讓人平靜的魔力。
經歷了這麼一茬，還在人家面前哭了出來，如今的小妍心裏卻並沒有感覺難堪，竟是如同停泊的船,出乎意料的平靜了下來。
就算楚江煙之後走掉了,她也沒有去想那些煩心事,反而在群裏面和大家聊了起來。
因為不用面對面,說話反而少了很多拘束,再加上表情包的插科打諢,四個人一直聊到了晚飯臨見面之前。
等在包間看到小妍本人真的出現,趙子衿忍不住拿出手機,從私聊窗口給楚江煙比了個大拇指。
晚飯自然是楚江煙的安排。
她這種生意人對數字的敏感程度極高，怎麼會不記得咖啡的錢？
之所以那麼說,就是為了有時間和其他兩人詢問一下多加一個人吃飯的事情。
她倆自然是巴不得小妍遠離朱洋那個爛人,立刻舉雙手雙腳同意了。
按照她們的計劃,這頓飯就要讓小妍吃得開開心心的,中間多聊一些其他朋友戀愛腦的案例，潛移默化的影響一下她，最好能把她大徹大悟，走出朱洋這個泥潭。
計劃的倒是不錯,但事情從趙子衿大手一揮叫了一箱酒開始失控了。
楚江煙為了談生意，酒量自然是能把一桌人全喝倒還神色清明的那種；
剩下的三個人就不行了。
尤其是小妍，一方面對楚江煙放心，一方面心裏又憋着事情,如今借酒消愁一般的大口悶酒，還沒三四杯就神志不清了起來。
趙子衿和姜芙也沒好到哪裏去，也就還有最後一點理智，打着電話讓家裏人開車來接了。
而小妍到最後真的是爛醉，搖都搖不醒的那種。
楚江煙嘗試了好多次也沒問出什麼，最後無奈之下乾脆開着車把她拉回了自己公司旁邊的公寓裏。
這個時候健身的好處就體現了出來。
楚江煙把她打橫抱起，輕輕鬆鬆就扛上了電梯，最後把她安置在自己的床上，臉都沒紅一下。
也得虧小妍的醉相不差，沒有大喊大跑，只是乖乖的躺着。
楚江煙見狀也就放下心來，準備趁她還沒醒，先去冰箱給她切點檸檬醒醒酒。
結果人剛轉過身，袖口就被拉住了。
一回過頭去，小妍不知道什麼時候迷迷糊糊的睜開了眼，小聲嘀咕着“別走”。
“好，我不走，”楚江煙放柔聲音，
“我就去給你倒杯水，馬上回來，好不好？”
“不、不好……”小妍吸了吸鼻子，掙扎着從床上爬了起來，
“我害怕，你不要、不要逼我……”
不要逼你？什麼意思？
聽到這裏，楚江煙知道她是把自己當成了朱洋，心裏嘆了口氣。
但她更知道和喝醉的人沒法講理，如今只能安撫的揉了一把她的頭髮：
“相信我，給你拿杯熱水就回來了。”
雖然楚江煙都這麼說了，小妍也沒有放手，如今發懵地坐在床上許久，然後突然淚如雨下。
“你明明就是逼我……”
她的傷心是真情實感的，語氣都哽咽了，如今急匆匆的從床上爬下來，差點腳一軟摔在地上。
還是楚江煙眼疾手快扶了一把，才讓她踉蹌的到沙發上拿到了自己的包。
只見小妍低頭從包里翻找着東西，因為醉得太厲害，連手也是哆哆嗦嗦。
楚江煙怕她自己出事，乾脆坐在旁邊等着，就看她翻了五六分鐘，終於抬起頭來。
然後小妍從包里掏出一張什麼東西，哆哆嗦嗦的捏在了手裏。
那個東西似乎帶給她很大的刺激，如今她臉色煞白，燙手一般的把它甩到地板上，獃滯的看了幾秒，突然崩潰的大哭起來：
“你明明就是逼我！你為什麼要給我這個！”
給你什麼？
楚江煙還沒明白她的意思，視線卻順着小妍的動作看向了地上的卡片。
黑金的配色，上面龍飛鳳舞的大字還有點眼熟。
楚江煙看着地上的卡片，眉頭漸漸皺了起來。
——這是一張……酒店的房卡？
*
小妍從床上迷迷糊糊的爬起來，只覺渾身乏力無比，又是頭暈又是噁心。
回憶起昨天，最後有記憶的畫面就是和楚江煙她們在一起吃飯，然後趙子衿開口要了酒…
…所以她現在這是在哪裏？
環視着周圍渾然陌生的環境，小妍心裏一驚，立刻坐起身子。
也顧不上身體不適的反映，她連忙打量着自己所處的這個房間——
灰色的棉質窗帘遮住了刺眼的陽光，室內的明暗剛好能夠適應她的眼睛。
這間卧室很大，但相當空曠，甚至搭眼一看只有兩個大型傢具；
一個是她正躺着的白色大床，
另一個則是床正對着的書櫃。
書櫃是厚重的實木質感，上面密密麻麻的各類書籍排列的整整齊齊。
從古漢語分析再到經濟期刊，從推理小說再到厚黑學。
跨類甚遠，書名晦澀，小妍只看了一眼就有些頭疼。
也不知道這種地方會是誰住的。
……難不成會是朱洋？
一想到有這種可能性，小妍頓時五味雜陳，不知道是什麼感覺。
好在她低頭見自己的衣服完整，身體也沒有別的異樣，心裏稍微鬆了口氣。
不過一旦念頭產生了，她怎麼想也不敢繼續休息。
如今小妍硬是拖着身子坐到床邊，惴惴不安的赤腳下床。
誰承想，地板上早就已經擺好了一雙全新的拖鞋。
不僅如此，床頭櫃更是放了一個陶瓷的保溫杯。
杯子摸着還是熱的，杯底壓着一張便利貼，只見上面用蒼勁的字體寫着“解酒茶”三個字。
看到這張字條的瞬間，小妍頓時意識到了什麼，繼而露出了一個如釋重負的笑容。
是了。
如果說誰能這麼體貼，那自然只有楚江煙了。
看來是昨晚她喝得爛醉，楚江煙把她帶回了自己的公寓照顧。
轉眼想通了前因後果，小妍頓時長舒一口氣。
心情一放鬆，醉酒的後勁也遲遲涌了上來。
她沒再急着出門，反而坐在床邊擰開了楚江煙提前準備的保溫杯。
這一瞬間，茶的清香盈滿了鼻腔。
小妍小心翼翼的低頭喝了一口。
大概是有什麼偏方，溫熱的解酒茶入肚，她真的感覺頭痛緩解了一些。
宿醉之後能享受到這樣的照顧，小妍的心裏如今洋溢起了滿滿的幸福和感動。
思及楚江煙如何忙前忙后照顧喝醉的自己，她頓時又有些愧疚。
酒精真是害人精。
畢竟仔細想來，她和楚江煙真正也就熟悉了兩天。
這麼快就在人家面前醉得昏天黑地，是不是也太不識好歹了？
想到這裏，小妍就有些坐不住了，如今從床上站起來，準備先收拾一下自己躺的亂糟糟的被子。
結果一抬頭，她倒是先看到了自己的挎包。
就放在另一個床頭柜上，和解酒茶的床頭櫃對應。
上面壓着她的手機，屏保亮了一下，顯示了當前的時間。
下午2:47
這一刻，小妍的眼睛瞪大了。
怎麼可能？居然已經快三點了！
也難怪她會這麼驚訝。
其實小妍是相當沒有安全感的那種人。
因為職業性質，她甚至也有過被直播觀眾跟蹤的經歷，所以經常睡不好覺，也很認床。
只要她覺得心裏不踏實，不管熬夜到多晚，第二天都會七點準時睜眼。
就算喝醉了屬於特殊情況，小妍也沒想到自己這一覺居然睡得這麼紮實，如今實打實的吃了一驚。
震驚過後，小妍才終於想起來了一件事情：
——她沒給朱洋發消息。
每天一睜眼就給他發早安，是她這兩周養成的習慣。
曾幾何時，一睜眼就看到朱洋的消息，對她來說是多麼幸福的事情。
但是現在，這個名字卻讓小妍的心情無比沉重。
是什麼時候改變的呢？
小妍也不知道。
她沒有感情經歷，再加上社交範圍太窄，找不到知根知底的朋友可以交流。
如今面對和朱洋的一系列問題，她能做的就只有一味的逃避和裝傻。
——似乎她只要能夠繼續裝下去，那這一切都還會是原來的樣子。
可她何嘗不知道，這只是一種自欺欺人呢？
想到這裏，小妍的臉上露出了一抹苦笑。
她低頭收拾好床鋪，然後穿上拖鞋，走上去準備把手機拿起來。
鎖屏之上，還能看到朱洋的一條新信息：
[怎麼樣，周三的事情想好了嗎？]
看着這條消息，小妍的表情更加酸澀，如今嘴唇哆嗦了一下，臉色比宿醉剛醒還差了幾分。
她現在不想回復朱洋，便慢慢的抬起手臂，準備把這條消息划走。
結果手一用力，帶動手機在包上偏移了一分。
剛好，就露出了底下的一張黑金配色的卡片。
——正是朱洋給她的那張房卡。
這一瞬間，小妍如墜冰窟。
她猛地攥起房卡，只覺大腦一片空白，呼吸甚至都停滯了片刻。
她有些茫然，不知道房卡為什麼會從自己錢包的夾層里跑到這裏。
下一刻，她轉動昏沉的大腦，才遲遲地反應過來：
該死的酒精。
她一定喝得昏了頭，才會在楚江煙的面前拿出它來。
最不想暴露的隱秘如今擺在青天白日之下。
此時此刻，小妍的腦海中呼嘯而過無數情緒。
每一個都是帶着刺的，直戳進她本來就自卑敏感的內心。
心頭突然湧上來了一股劇烈的自我厭棄，連帶着酒精的殘餘作用，讓小妍硬生生乾嘔了一口。
好在腹中空空，什麼也沒吐出來，倒是憋出了不少眼淚。
眼淚就掛在眼角，但小妍沒有抬起胳膊的力氣，只是獃獃地站在原地。
她像是墜入了混沌，不想動彈，不想處理，任由自己的意識下沉、下沉……
……直到某一刻，身後突然傳來了熟悉的聲音。
“醒了？很難受嗎？”
小妍猛地回過頭，只見楚江煙不知何時推開了門，正面露擔心的站在門口看着她。
“我……”
意識到自己握房卡的樣子簡直是不打自招，小妍的嗓音瞬間酸澀。
她想要說些什麼，卻只是哽咽着，然後被楚江煙溫和的打斷了，
“我煮了粥，你先喝一點填填肚子，剩下的事情吃飽了再說，好不好？”
“……”
聽着楚江煙毫無芥蒂的聲音，小妍淚如雨下。
“好。”
*
儘管小妍有意推遲，但睡了十幾個小時果然還是餓了，她很快就把楚江煙的粥喝乾了碗底。
白米粥充盈了原本空空如也的腸胃，也給了她一點面對現實的勇氣。
“我們談談吧，”
小妍終於對着沙發一邊看書的楚江煙開口，
“其實也沒什麼大事，這張卡是我……”
小妍如今打定主意，要把房卡的事情一筆帶過。
為了能顯得滿不在乎，她臉上也在努力揚起笑容。
沒想到楚江煙合上書本，用最從容的神情扔下了一個大雷：
“朱洋用什麼威脅你了？”
小妍頓時愕然：“你怎麼……”知道。
意識到自己差點說漏了嘴，她抓緊閉着嘴低頭，卻不知自己的樣子在楚江煙的面前早就是欲蓋彌彰。
楚江煙看着小妍，溫和開口：
“如果你們兩個是你情我願，大家都是成年人，我也不會摻和……”
小妍還來不及鬆口氣，卻聽楚江煙話鋒一轉：
“但是你應該是不願意的，是嗎？”
小妍被戳中了心思，睫毛顫動了一下，卻還是沒有開口。
楚江煙沒有着急，只是不緊不慢的喝了口茶，再次開口的時候卻換了個話題：
“你知道這張房卡是哪個酒店的嗎？”
小妍點點頭，臉上閃過了一絲自卑。
這麼有名的酒店，她怎麼會不知道呢？
寒山酒店，坐落在市中心的豪華酒店。
標間的價格都是四位數起步，而且這張卡還是豪華間，睡一晚的價格貴得更是令人咂舌。
只能說確實是朱洋的手筆，每一個細節都彰顯着他們家世的差距。
但是楚江煙現在問這個問題幹什麼？
似乎看出了小妍的疑惑，楚江煙笑了笑，聲音不疾不徐：
“這張卡的房間號是A012，在你沒睡醒之前我找前台打電話問了問……要不要猜猜，朱洋一共訂了幾天？”
幾、幾天？
小妍愣了一下，猶豫道：“到、到周三嗎？”
朱洋當時和她說的時候，意思就是周三之前給他答覆……這麼想的話，這張卡應該就是為了周三準備的吧？
小妍心裏鈍鈍的思考，但總覺得有些沒底。
果不其然，楚江煙接下來的話印證了小妍的不好預感：
“不，他訂了一整年。”
一整年！
小妍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大腦在一瞬間陷入了混亂。
等等？朱洋為什麼會訂足足一整年？
是為了她嗎？他已經做好了在一起一年的打算？還是說……
似乎想到了什麼，小妍的臉色突然一沉，卻聽到楚江煙繼續開口：
“而且在此之前，他已經A012長住了兩年多了。”
要說之前的話還只是隱晦的暗示。
這句一出，小妍頓時驚得從沙發上猛地站了起來，臉色頓時煞白了一片。
只見她嘴唇哆嗦了半天，才猶豫着說：“是、是真的嗎？”
楚江煙表情真誠的點了點頭。
關於朱洋的事情，自然是一句虛言也沒有。
但她有一點上撒了謊。
畢竟寒山酒店的隱秘性很好，給前台打電話自然是半個字也問不出來。
——但是由楚氏這個承包商親自問話自然不一樣了。
拿到結果之後，楚江煙當時就冷笑一聲。
朱洋明明就是本市人，卻會在酒店豪華間長住這麼久，原因自然已經很明顯了。
而且根據管家的額外調查，他不只是女友很多，甚至空窗期還會花錢找人。
只不過這些就沒必要和小妍說了，至少不是現在。
想到這裏，楚江煙注意着小妍慘白的神情，一直等到她氣色稍微好了一點，才溫和的問道：
“需要聊聊嗎？”
事已至此，小妍也沒什麼可以隱瞞的。
如今她手腳冰冷的縮在毯子裏，終於點了點頭。
小妍其實並不叫小妍，她本人的名字叫做何霜；
何霜從小家裏很窮，父母更是早早地就去世，只有一個奶奶收着破爛供她讀書。
好在何霜爭氣，考上了相當好的大學。
她的專業是工商管理，靠着打工和獎學金自給自足，順便還能給奶奶打錢補貼家用。
除了忙一點，似乎也和普通大學生沒什麼區別。
但是在研二那年，奶奶突然就病倒了。
奶奶的病在當地醫院久治不好，何霜只能帶着她去三甲醫院診斷，最終確診了一種罕見病。
罕見病的病例本來就少，二十萬起步的治療費用對於何霜更是一筆巨款。
而且奶奶已經病情也不容她推遲下去。
無奈之下，何霜只得辦理了休學手續，然後病急亂投醫的做了據說很賺錢的主播行業。
然而主播的費用僅夠奶奶住院和保姆照顧，至於手術還是遙遙無期。
這個時候何霜看到了《真實心動》的素人招聘，突然想到：
這種節目裏面應該會出現一些自己接觸不到的有錢人。
所以她報名了節目，有目的性的接近了朱洋……然後完全超出自己預料的愛上了他。
其實也難怪，何霜從小就埋頭學習，對於感情相當懵懂。
這樣的她面對情場老手朱洋自然毫無抵抗力，一頭栽進了甜蜜陷阱。
然而這段感情畸形的有目共睹。
朱洋人品差是一方面，另一方面，雖然何霜根本沒收朱洋的一分錢，但總歸是覺得自己目的不純，相當問心有愧。
於是她開始自卑，開始忍耐，開始自我懷疑，
直到最後，就連當眾劈腿，她只是一味的忍讓。
在朱洋浪子回頭的時候，她會是如此的受寵若驚，努力維持表象的平靜。
但是美好的幻想終究會有破碎的一天。
在昨天直播結束之後，朱洋和她私底下進行了談話。
開篇的第一句就是：
“我都知道了，你是為了你奶奶所以故意接近我的吧。”
心裏最害怕的秘密終於暴露。
何霜頓時臉色煞白，還來不及開口，卻見朱洋繼續不緊不慢的說道：
“如果你是別的女人，我是會覺得噁心，但因為是你，所以你奶奶的治療，我願意幫你……”
“不過既然如此，我覺得我們的感情也是時候更進一步了。”
在此約會之前，何霜算是比較保守的，頂破天就是拉個手，接吻都會躲開。
朱洋哄了一周還沒拿下，已經有些不耐煩了，如今握着何霜的把柄，乾脆得寸進尺，遞給了她這張房卡。
那一刻，何霜的臉色變了又變。
大家都是成年人，她哪裏不懂他的意思，心裏不知道震驚多一點還是痛苦多一點，大腦空白了很久，最終才鼓起勇氣開口：
“我不要你的錢、我也不要這張卡，你……”
拒絕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朱洋粗暴的打斷了。
他的臉上露出了輕蔑的笑容，緊緊扣住她的手腕不讓她動彈，語氣是前所未有的譏諷：
“離開了我，你到哪裏去弄那筆錢？何霜，你別給臉不要臉。”
面對着這樣的朱洋，何霜又驚又懼，反駁的話更是一個字都吐不出來，最終只能勉強的接過了房卡。
朱洋見目的達到，心情好了不少，也恢復了平常的樣子，相當虛偽的安撫了一句：
“乖啦，周三的約會一定要來哦。”
說完，朱洋和往常一樣摸了摸她的頭就走了。
而何霜一個人坐在卧室里，茫然了很久，終於哭了出來。
她開始覺得是她的問題。
是她目的不純的接近朱洋，才會讓他們的感情變得這麼畸形。
她開始痛苦、自我厭棄、渾渾噩噩。
一方面，她不願意出賣自己，不願意被錢來侮辱自己的感情；
另一方面，她不敢拒絕朱洋，害怕他和自己徹底決裂。
更何況，她也需要這筆錢。
獨自呆在卧室，何霜心裏想了很多，哭了很久。
最終回過神，她準備收拾一下狼狽的自己，結果就剛好碰到了拎着行李的趙子衿。
後面的事情，楚江煙就全都知道了：
何霜被趙子衿勸過來聊天，接受了一起吃飯的請求，然後喝醉酒，把房卡對着楚江煙扔了出來。
其實要不是何霜喝醉的這一出，楚江煙是完全不打算管別人的感情問題。
但是如今已經上升到強迫交易，這可不是楚江煙會袖手旁觀的事情了。
而且也有一部分原因，則是因為“小妍”這個名字。
楚江煙一眼就聯想到自己原本會成為的那個“楚江妍”，對小妍也就多了幾分關照。
總而言之，趁着何霜還在睡覺的時候，楚江煙就根據那張房卡讓人調查了一下。
朱洋對他的情史從來都沒怎麼遮掩，只是平時演的像個正經人而已。
如今楚江煙一調查，直接就把他的過往劣跡抓了個正着。
事情發展到現在已經很明朗了。
其實單從人設來看，
這種“缺錢小白花x多金高管”的組合經常會出現在一些古早虐戀文學裏，甚至還有點好磕。
可惜放到實際來看，小白花是真的小白花，多金高管卻是個濫情的渣男。
不過好在，小白花的身邊有個隱姓埋名的神秘大總裁。
如今這位總裁穿着一身家居服窩在何霜的身邊，三言兩語就把朱洋的事迹全都說了一遍。
末了，楚江煙見何霜神色恍惚，甚至還起身去廚房燒水開始泡茶——其實就是給何霜留出一點自己思考的空間。
相當楚江煙的委婉式體貼。
實際上，何霜也確實需要這種獨立思考的時間。
之前，她和朱洋的關係還被名為愧疚和自卑的濾鏡覆蓋；
如今被事實血淋淋的扯開，雖然生疼，但何霜也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清醒。
她頭一次跳脫出來，以新的眼光審視他們之間的關係。
——這一段別有目的的、完全不對等的關係。
然後何霜終於意識到了，其實在一段健康的感情當中，雙方只會是平等的地位。
只是她從來沒有看清過這一點。
現在跳脫出來，何霜反而只覺得如釋重負。
之前的她真的太累了。
在醫院，她不敢對生病的奶奶傾訴，怕她擔心；
在工作上，她不敢對直播間的觀眾傾訴，怕被說是賣慘、也害怕個人信息泄露；
在戀情上，她更是問心有愧，對着朱洋百依百順；
回首才發現，她已經默默承擔了這麼多壓得喘不過氣的事情。
好在現在她不是一個人了。
何霜默默抬起頭來，看着楚江煙端着一壺新茶坐到自己身邊。
這一刻，何霜突然想起了那天遊樂園的場景。
在陽光之下，楚江煙遞給了自己的一杯咖啡。
一杯熨貼的、溫暖的咖……
“啊，”何霜從嗓子眼發出了一聲短促的驚訝，如今一拍腦袋，
“咖啡！咖啡的錢、還有昨天的飯錢，我都忘給你了！”
說著，她一邊打開手機微信，先給朱洋取消了置頂，繼而給楚江煙發了個紅包。
何霜也知道楚江煙很有錢，如今便急匆匆的補充：
“這個錢你一定得收下！雖然我現在很缺錢，但該給還是得給，不收就是不給我面子！”
一邊色厲內荏的說著，何霜一邊小覷着楚江煙的神情，生怕她說出“你的面子我也不要”之類的話。
好在楚江煙相當平靜的收下了微信紅包，這讓何霜鬆了一口氣，放心的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結果茶水剛灌進口腔，還沒來得及咽下去，
何霜卻聽到身邊的楚江煙不緊不慢的開口：
“說到錢的事情，如果運氣好的話，你奶奶的病也不一定非要花這麼多錢。”
奶奶的身體問題，一直都是何霜的心頭大患。
雖然她如今打算和朱洋決裂，但病情依舊像塊大石頭一樣壓在何霜的心裏。
沒想到楚江煙不鳴則已一鳴驚人，何霜硬是被茶水嗆了一口，才猛地扭頭看向楚江煙。
這一刻，她的眼神裏帶着前所未有的希冀，但又怕楚江煙是憐憫自己而出錢，所以把這種希望表現的非常小心翼翼。
楚江煙看在眼底，輕輕嘆了一口氣。
何霜確實是一個敏感的人。
也難怪她會對直接幫助的趙子衿如此躲避。
並不是不識好歹，而是不知道如何償還這種別無所圖的好意，於是從一開始就不敢接受。
而楚江煙則更加委婉。
她就站在何霜所能接受的舒適區裏面，進一步不進，退一步不退，讓何霜如沐春風的同時並不覺得虧欠，自然也就沒有什麼心理壓力。
就比如咖啡，她買了，也會收錢；
再比如奶奶的疾病，楚江煙要幫，也不會直接用錢解決，而是……
“你剛才說的病是罕見病對嗎？”
楚江煙語氣柔和，在何霜小心翼翼的點頭之後輕輕一笑，
“罕見病的病例很少，有的時候為了研究這種疾病，一些團隊都會有立項免費治療之。這種的診費一般都由項目組出錢，不用家屬承擔。”
楚江煙每說一個字，何霜的眼睛就多亮了一下。
等她整句話說完，何霜更是激動地站了起來：“真的嗎？真的有這種事情嗎！”
“有的，”楚江煙點了點頭，
“只不過名額比較稀少，好在我有一些長輩還在一線工作，手上都有幾個項目……要不然我幫你打聽一下？”
如果楚江煙直接幫她花錢，何霜肯定會馬上拒絕；
但只是找人打聽一下的話……
想到病床上的奶奶，何霜猶豫再三，最終點頭答應了下來：
“好，那就麻煩你了。”
“沒事，只是打個電話問問，有沒有也不一定。”
楚江煙話沒說的太滿，淺淺的一筆帶過。
何霜也知道這種機會少之又少，沒敢抱太大指望，但對楚江煙依舊萬分感謝。
畢竟就算沒有醫院的事情，在她的感情問題上，楚江煙、還有趙子衿和姜芙都已經幫了自己太多。
要不是她們出力，她可能已經被朱洋……
何霜被自己的想像噁心得皺了皺眉，才意識到走出原來的牛角尖，她對朱洋果然已經毫無留戀。
不過該怎麼和朱洋決裂，何霜如今還沒有什麼好的想法。
好在還有時間。
眼看又是兩個小時過去，馬上快要下午五點。
何霜實在是不好意思在楚江煙這裏再吃一頓晚飯，便對楚江煙提出了回家的請求。
楚江煙也沒多留，給她灌好了一瓶醒酒茶，只說有別的事情再聯繫。
何霜了卻了一大心事，奶奶的病情也有了希望，如今自然是開開心心的離開了。
而楚江煙關上門之後，坐在沙發上重新拿起了沒看完的書籍。
徐宏知道楚江煙一連直播兩天很累，再加上他也在忙着安排她的下一個資源，所以給楚江煙留了休息時間。
今天就是這個休息時間。
大半個白天都用在了何霜身上，楚江煙倒也沒什麼意見，如今翻完了書上剩下的章節，便拿出手機打了個電話。
簡單幾句話說完，楚江煙收拾一下，便從公寓開車出門了。
這次她行車的目的地，是敬安醫院。
身為全國數一數二的私立醫院，敬安院內匯聚了國內一大批頂尖的醫生，各類疑難雜症均有涉獵，甚至可以說是醫學行業的第一梯隊。
要說唯一的缺點，就是醫院的收費高得令人望而卻步。
不過這些費用並沒有中飽私囊，而是花到了無數的研究項目之上。
再加上神秘股東的大額投資，使得敬安的醫療水準一升再升。
這也導致了更多專家教授都投身於學術實驗，出診機會就變得非常千金難求，往往有錢人也會為之搶破頭。
總而言之，這就是一個“你有錢沒用，因為大家都有錢”的富人醫院。
雖然敬安醫院揚名在外，但很少有人知道的是，它的前身其實是楚家的私人醫院。
這並不是楚江煙的功勞，要說起來還要往前推進好幾輩。
如今更新疊代多次之後，也就當今的院長知道：敬安醫院的神秘股東其實就是楚氏集團。
所以楚江煙在敬安醫院的特權之高可想而知。
她重病確診的第一個月，楚江煙幾乎就是從敬安的私人病房度過的。
這次楚江煙過來，一來是為了解決何霜的事情，二來也是動了檢查身體的念頭。
如今她刷了張黑卡，從停車場電梯一路升至最高層的院長辦公室的門口。
院長姜阿姨早就接到了電話等在這裏，如今對着楚江煙迎了上來，態度相當恭敬：
“楚小姐，您來了。”
姜阿姨是被楚家一手提拔起來的醫療人才。
因為楚江煙的病症，她也是外人裏面少有知道楚氏總裁真實身份的人。
不過醫院人多眼雜，而且外界也不知道敬安幕後是楚氏在運營。
所以為了防止暴露，她一般都稱呼楚江煙為“小姐”而不是“楚總”。
楚江煙對稱呼向來無所謂，要不是姜阿姨堅持，她甚至還建議對方喊自己“小楚”都可以。
只不過姜阿姨不願意，楚江煙也沒辦法。
如今，面對着客氣恭敬的姜阿姨，楚江煙已經可以輕車熟路的應下，然後在她的帶領下到樓下的設備層做檢查去了。
她的檢查自然是來了立刻就做，只不過出片最快也要半個小時左右。
等在附近的貴賓休息室里，楚江煙正好和姜院長說了一下何霜奶奶的情況。
整個敬安都是靠楚氏的錢運作的，更別說治個病這種小事了。
姜阿姨很爽快的答應下來，轉頭就出門去聯繫院內的專家教授了。
楚江煙把事情吩咐出去，這下就閑了下來。
如今她站在窗邊看了看風景，繼而給自己倒了杯熱水潤潤嗓子。
此時休息室的門吱呀一聲，有一個中年男人推門進來了。
男人大約三四十歲，個子瘦高，看上去普普通通。
楚江煙也沒太驚訝，沖他禮貌的笑笑。
她現在在的是貴賓休息室，並不是私人休息室。
雖然貴賓的門檻比較高，但難免也會有同處一間的情況。
另一邊，中年男人看着楚江煙的瞬間，眼睛就亮了一下。
但楚江煙已經轉頭，把手上的玻璃杯放在了自己的桌前。
估摸着時間差不多，她也給姜阿姨沖了杯她喜歡的普洱放在了對面。
如今她忙完，正準備落座。
那個中年男人的視線一直停留在她的身上，如今冷不丁突然問道：
“這裏都有什麼茶啊？”
楚江煙心裏愣了一下，但憑藉對敬安的熟悉，回答的倒是從善如流：
“架子上有果茶花茶，紅茶綠茶也有。柜子裏放了些鐵觀音和毛峰……對了，剩下的我比較推薦蒙頂甘露。”
不得不說，敬安確實是一分錢一分貨，準備的茶葉也都是拿得出手的牌子。
幾萬一斤的茶葉們就這麼隨便的擺在架子上。
只要是客人想喝，隨時都可以沖泡。
如今聽着楚江煙的話，中年男人的表情露出了滿意，最後忍不住感嘆了一句：
“服務質量很不錯啊。”
楚江煙對這句話深有同感，點了點頭，卻聽到中年男人繼續說道：
“那麻煩你幫我泡一杯毛峰可以嗎？”
這句話乍一聽上去有點奇怪。
要是脾氣不好的，估計就開懟“你自己沒長手嗎”之類的了。
但楚江煙向來很客氣，見男人也沒什麼惡意，乾脆就幫了這個小忙。
——說不定人家真的哪裏不方便呢。
她是這麼猜測的，但中年男人後面的話卻讓她意識到自己猜錯了。
只見男人捧過茶喝了一口，滿意的咂咂嘴，繼而對着楚江煙看了又看，最後忍不住還是開了口：
“小姑娘，你長得很上鏡，有沒有打算不幹服務業，來給我當電影演員啊？”
一聽這話，楚江煙頓時意識到了不對勁。
回憶起剛才的事情，她很快反應過來：
大概是自己給姜阿姨泡茶的動作，讓人家誤認為是服務生之類的了。
不僅如此，聽他的意思，他似乎還是個導演？
憑藉微電影一炮而紅的十八線演員楚江煙表情頓了一下，沒有立刻給出回應。
而男人不知道領悟了什麼，如今立刻再接再厲的遞上了名片：
“我不是騙子，我叫郗陽，拍過很多電影，小姑娘你可以去打聽一下，你這張臉真的很有可塑性……”
郗陽確實不是騙子。
或者說，他的名字在娛樂圈稱得上是如雷貫耳。
至少經過他手裏的戲很少有不好看的，被他捧紅的男女演員更是不計其數。
不過在有錢人眾多的敬安醫院，他的身份就有點不太夠看了。
其實他這也是剛升上貴賓等級。
所以這是他第一次進貴賓休息室，才會鬧出這種烏龍。
但是楚江煙懂了，郗陽卻還蒙在鼓裏。
實話實說，剛一進門的時候，他第一刻就被這個“服務生”給吸引了。
郗陽見楚江煙長相頗佳、氣質又不疾不徐，自然見獵心喜。
他也顧不得什麼隱瞞自己知名導演的身份，對着楚江煙就是一頓滔滔不絕：
“小姑娘，你的長相真的很上鏡，演戲沒學過也不要緊，你很有投資價值，可以簽了公司我給你找老師培訓的。”
“你關注娛樂圈嗎？有好多電影都是我導演的。你有沒有喜歡的演員啊？說不定就是我捧出來的。”
“哎呀，小姑娘，就算敬安很有錢，但跟着我拍電影的話，賺得怎麼也要比服務員多多了。”
此時此刻，一個大導演，如今簡直就像個街頭隨處可見的傳單小哥，滔滔不絕的說著“游泳健身了解一下”。
楚江煙倒也想解釋，但郗陽語速飛快，根本就插不進話，這下表情都帶了些無奈。
與此同時，一直閉麥的系統也冒了出來：
[宿主，我建議你還是不要答應了，不不不不是違規，只是建議，建議。]
實話實說，它倒是想判楚江煙違規，讓她抓緊拒絕郗陽走人。
但楚江煙根本就沒有違規。
所以它才只能暗中咬碎一口銀牙，心裏都有些欲哭無淚。
靠，來看個病都能被導演相中，這什麼逆天運氣？
說好的氪不改命呢？
為什麼女配變富了，也跟着變歐了？！
楚江煙倒不知道系統的心理活動這麼複雜。
實話實說，她對娛樂圈從來都沒有野心。
如果可能，她更希望的是一直當個默默無聞的十八線，直到病好退圈。
但正如趙子衿所說的，她可能真的是個惹事體質。
她不想找事，事情總是找她。
回到如今，楚江煙已經開始思考怎麼從當下脫身。
首先，她要找到一個合適的理由；
其次，最好也不要讓這位導演尷尬；
還有就是……
……還有什麼來着？
她是不是忘了什麼事？
和沉默的楚江煙不同，那邊的郗陽正口若懸河的說著，只聽到門口吱呀一聲。
推銷被打斷了，他立刻有些不滿的回頭。
我倒要看看，是哪個沒眼色的耽誤他提拔好苗子……
……嗯？等等？是他看錯了嗎？
推門進來的這個人，怎麼長得這麼像敬安醫院的院長呢？！
要說有錢人最害怕什麼？當然是錢賺夠了，人沒命了。
那麼為了預防這種情況，和頂尖醫院搞好關係的事情可謂是至關重要。
但敬安醫院處處都好，就是有錢人太多。
大家都渴望得到最好的治療，所以為了能在醫院裏面提高就診優先性，每逢過年過節，他們少不了給專家醫生送些禮物。
但問題在於，對方根本就不差這點錢，就連禮都送不出去。
尤其是敬安醫院的姜院長，更是不近人情。
公私分明得很，甚至走關係都見不着一面。
也就郗陽這種人精，早就對姜院長本人的長相牢記心中。
如今他恍惚了一瞬，才確信自己並沒有看錯：
……敬安醫院千金難求一面的姜院長，真的出現在了這間休息室里！
郗陽這下坐都坐不住了，騰地一下就站起來了。
“姜院長！”郗陽感覺自己的聲音都在顫抖，“你怎麼到這裏來了！”
此時此刻，他的心裏湧上來了無數種可能：
比如自己終於入了姜院長的法眼、比如檢查結果相當不理想、又或者是他剛才說敬安醫院工資的低被聽到了……
但無論他怎麼想，卻沒有一個合理的解釋。
畢竟這可是姜院長啊！
整個醫院能和閻王爺搶人的神仙都聽她的話，這就是神仙的頭頭，得是玉皇大帝了啊！
所以千金難求一面的姜院長，過來到底是什麼原因呢？
郗陽的心裏有些冒出了無數念頭，如今眼巴巴的看着姜院長，看着她的視線劃過自己……
……然後落在了身邊那個漂亮服務生的身上。
郗陽一愣，卻見姜院長對着“服務生”開口了：
“楚小姐，您說的事情已經辦好了。”
郗陽：……
郗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