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愛情喜劇)
床頭柜上的玻璃花瓶,第一次染上了玫瑰的味道。
已然沉落的夜色里,開得極盛的玫瑰倏忽輕顫,深紅的花瓣便吻過透明的瓶身,無聲地跌落在床邊,令寂靜昏暗的房間都顯得熱烈起來。
池雪焰倚在卧室門邊望進去時,忍不住想,最適合放進這個花瓶的花,或許就是這束紅玫瑰了。
換作別的花朵與顏色,好像都缺了一點什麼。
獨自去商場那天,是他第一次買花瓶,很快選中了這一個,因為他認識一個對他完全透明的人。
獨自去花店那天,也是他第一次買玫瑰,很快選中了這一束,因為店員說半開的玫瑰更適合家庭插花,可以放得更久。
兩天過去,花開到了最盛,整間卧室里都瀰漫著淡淡的芬芳香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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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帽間裏傳來一陣腳步聲,和熟悉的嗓音:“這樣可以嗎?”
池雪焰循聲看過去,賀橋站在衣帽間門口,身上是一件款式簡單清爽的淺色外套,不像是一貫偏暗色與深邃的風格,但依然是好看的。
他挑不出任何毛病,利落地點點頭:“出發吧。”
賀橋又穿上了他的外套,是他主動出借的,就像平安夜那天一樣。
今晚去王紹京的酒吧玩,穿得休閑些比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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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始終沒有買,池雪焰也沒有問。
他們都有自己偏好鮮明的穿衣風格,又有風格恰好截然不同的另一半。
或許未來某一天,在臨時有需要的時候,他也會隨手拿一件賀橋的大衣穿,更省事方便。
同性伴侶的一大優勢,衣服可以混着穿。
池雪焰再一次想到這句話時,裏面的伴侶一詞,終於不再是個玩笑。
司機已經在樓下等待,他笑眯眯地同兩人打招呼,立在一旁看着老闆親自為愛人打開車門,細心地輕擋着車頂。
從他第一次和老闆去接愛人的時候,就是這樣的,一直沒有改變。
等兩人都上了車,司機才坐進駕駛位,黑色豪車平穩地向前駛去。
一路上,池雪焰口袋裏的手機時不時就震一下,是消息提示音。
他正望着窗外的夜景,懶得拿出來看,而賀橋也不再問原因。
因為日子一長,他就知道了,能這樣騷擾池雪焰還不被拉黑的,一定是蘇譽。
雖然一會兒馬上要碰面,但話很多的蘇律師依然發了很多有的沒的消息過來。
之前蘇譽就催了池雪焰好幾次,讓他們倆一定要來酒吧看這場演出,因為他會跟女朋友一起過來,作為多年好友,池雪焰還沒親眼見過他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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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雪焰一直拖着沒答應,決定將答案交給時間,因為這意味着他和賀橋也得當眾表現出親昵的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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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窗里的風景不斷向後飛逝,夜間的城市燈火絢爛,一派繁華景象。
距離酒吧不遠的地方有所大學,所以這幾條街上常有結伴的大學生來來往往,光顧附近的店鋪。
寒假即將開始,街上的年輕人愈發多了,放假回家前的最後相聚。
夜晚的街道上擠滿了人,車子也格外多,車輛行進得艱難緩慢,於是池雪焰與賀橋在主幹道旁下了車,步行走向酒吧所在的小路。
兩人隨意地聊着天,一同走進漫漫人海時,彷彿與某個曾見過的身影擦肩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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遙遠的故事猶如前塵舊夢,在此刻涌動流離的人潮中,霧一樣消散了。
推開門,酒吧里難得將燈光開得很亮,沒了往日的迷離情調,到處是熱鬧交談的聲音。
今晚要演出的樂隊已經到場,在舞台上調試着設備。
忙得團團轉的王紹京就在門口附近,剛跟池雪焰打了聲招呼,很快又被人拉走了。
酒吧場地不大,這會兒滿是顧客,稱得上摩肩接踵。
池雪焰和賀橋同時聽到一道興奮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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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譽在王紹京給他們特地留的黃金位置旁邊,正站起來朝兩人招手。
又被他這麼喊,池雪焰朝那個方向走過去的同時,拳頭緊了緊:“我總有一天要揍他一頓。”
周圍很吵,唯有近在咫尺的賀橋能聽見這聲低語。
他還沒有真正見過池雪焰打人的樣子,只見到過一次他收拾完別人後的淡定輕鬆。
好像想像不出那時候的池雪焰會是什麼表情。
但這一刻,賀橋看見的他是笑着的。
在過分擁擠的酒吧里,以及親近的朋友面前,賀橋伸手輕輕攬住他的肩膀,同他一道走向那個預留的座位。
必要的,又不算太逾距的親昵。
池雪焰似乎沒有察覺,仍望着前方,或許在思考找什麼機會能合理合法地暴力收拾蘇譽一次。
燈光掩映下,眸中笑意閃爍,睫羽微動。
自婚禮之後,這是池雪焰頭一回跟賀橋一起與朋友聚會,以愛人的身份。
他總算見到了蘇譽同為律師的女朋友。
出乎他的意料,對方居然是氣質冷艷的類型,看上去很難接近。
想起蘇譽經常在半夜發的一長串可愛,池雪焰有點無法將可愛和對方聯繫到一起。
可能因為他是天然彎的緣故。
跟直男的腦迴路差異太大。
簡單寒暄后,趁蘇譽拉着女朋友去吧枱拿酒的空隙,池雪焰隨口問賀橋:“你覺得她可愛嗎?”
賀橋怔了怔,確認道:“誰?”
“蘇譽的女朋友。”
結果過了好一會兒,池雪焰都沒等到回答。
他有些詫異地側眸望向身邊人。
賀橋也正看着他。
總是很沉靜的眼睛裏,明明白白地寫着猶豫。
對於這個問題,給出否定答案似乎不太禮貌,給出肯定答案,又有哪裏不對。
所以他只能給出由沉默構成的第三種答案。
池雪焰忍不住笑了起來。
他忽然知道為什麼蘇譽會覺得明明很高冷的另一半可愛了。
因為他現在也體會到了相似的心情。
很快,台上的樂隊正式開唱,將夜晚推向愈發張揚的躁動。
這個樂隊的風格十分鬆弛,也很燥,有人在台下跟着蹦,有人靜靜坐着聆聽,也有人在熱鬧的氣氛里聊着天。
蘇譽身邊的女生雖然沒有起身,但神情專註,明顯挺喜歡台上這支樂隊,是專門來看演出的。
蘇譽則意不在此,完全就是找個機會跟朋友聚聚。
周遭本就是鬧哄哄的一片,不差幾句閑聊聲,兩人倒也互不干涉。
池雪焰習慣了一心二用,一邊聽歌一邊跟蘇譽扯淡。
從手邊的雞尾酒扯到王老闆最近又胖了一圈,再扯到愈來愈近的春節。
蘇譽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八卦地問他:“你除夕那天準備怎麼過啊?”
大多數時候在旁聽的賀橋便望過來。
他早就想過這個問題。
只是之前提起時,池雪焰看上去並沒有什麼計劃,態度分外平淡。
今年的除夕日子特殊,是二月十四號,池雪焰的生日。
所以在這一天,他同時有三個慶祝的選項:除夕、生日、情人節。
……聽起來會又忙又累。
因此,池雪焰沒什麼猶豫地回答道:“用正常的方式過。”
蘇譽斟酌了一下:“是哪種正常?一般人眼裏的正常,還是你眼裏的正常?”
“……”
池雪焰沉默片刻,開始面無表情地羅列流程:“睡到自然醒,玩手機,吃年夜飯,分蛋糕,看電視,放煙花,過了零點睡覺。”
電影講述了一段奇幻的愛情故事,意外死亡的女主角以靈魂的形態,回到因思念她而陷入消沉的男主角身邊,想讓他振作起來,可他看不見她,還被樓里的其他住戶認為鬧鬼,由此引發了一連串啼笑皆非的故事。
“行啊,你想看什麼?”
這是一名爆米花愛好者無法拒絕的提議。
也令人更想念擁抱的氣味。
夜更深,風也更冷。
“不要,把杯子遞給我。”
因為看着銀幕上被分隔在生與死的兩端、無法觸碰彼此的愛人,再聽見在耳邊響起的真切聲音——自己與身邊人一起吃爆米花的聲音,好像真的會覺得格外珍貴。
一旁的賀橋默默聽着。
池雪焰想,他終於知道為什麼父母會覺得看這部電影時,最適合吃爆米花了。
今年終於戀愛加結婚,居然不打算和另一半在白天出去約個會,享受一下二人世界。
碳酸飲料代替酒精,爆米花代替冷盤。
溫熱的呼吸落在他頰邊,帶來輕微的癢意,池雪焰眨了眨眼睛,輕聲回答他:“對。”
他坐在電視機前冷冰冰的地板上,淚如雨下地說想她的時候,她被吵得看不了電視,罵罵咧咧。
等舞台上的演出一結束,他徑直找上了王紹京,提議用大屏幕放電影。
他與賀橋一道走進夜闌深處。
今天的爆米花是之前挂念過的焦糖味。
王紹京聞言,當機立斷道:“就它了!”
他們一起看過了許多或好或爛的恐怖片,這是第一次一起看愛情電影。
在口哨聲和歡呼聲中,過去總是用來播放恐怖片的大熒幕上,流淌出色調更輕鬆溫暖的畫面。
因為與身邊同伴的關係不同,也因為電影本身。
不過也不是太意外。
窩在沙發里的珍珍吼他:“那你就爬起來坐沙發啊!我都不跟你搶沙發了幹嘛還坐地上!擋到我視線了好不好!!”
所以他頓了頓,乾脆地回答道:“爆米花。”
在喋喋不休的問題中,池雪焰反射般地往旁邊坐了一點。
池雪焰報上片名,同時解釋道:“我爸媽說看這部電影的時候吃爆米花最香,他們已經看了七遍,每次想吃爆米花了就翻出來看一遍。”
池雪焰忽然想吃那種最香的爆米花了。
蘇譽一臉我就知道的表情:“果然是你眼裏的正常!換了一般人,肯定會選擇重點過情人節的好不好!”
介紹演職員的片頭結束,電影情節正式展開,客人們紛紛安靜下來。
第二遍看這部電影的池雪焰,比第一遍看得更認真。
他忽然很想擁抱賀橋。
在賀橋習慣性想要鬆開手時,懷裏的那抹溫度卻沒有離開,而是停下了腳步。
在好友們起鬨般的笑聲里,池雪焰神色淡定,彷彿早就習慣了這樣的親密姿態。
酒吧門口,池雪焰與朋友們道別,下意識地攏了攏衣領。
池雪焰對蘇譽的提議毫無興趣:“情人節很好玩嗎?”
會讓人流淚的愛情喜劇最適合吃爆米花,而冬天是個最適合擁抱的季節。
他爸媽要去雙人旅行,他會跟賀橋回賀家過年。
“我買了一個新花瓶,放在房間裏的床頭柜上。”
池雪焰聽見耳畔傳來極近的聲音:“是你爸媽看過七遍的那部電影嗎?”
這個隱約帶着點憂傷的愛情故事,最終以輕快夢幻的大團圓結尾收場,透明遊盪的靈魂回到了深深眷戀的人間,酒吧里響起同樣輕快的鼓掌聲。
在各自散去前一起看個電影,聽起來好像更圓滿。
“他們快唱完了嘛,你餓不餓?”
她難得露出傷感一面,正試着用透明的身體抱他一下的時候,想學着做菜的他看見鐵鍋突然冒火,舉着鏟子急得原地亂轉,然後高喊救命衝出門,急匆匆地去找鄰居,留她一個人僵在原地,氣得不停做深呼吸。
賀橋抱着爆米花桶,而池雪焰坐在他身邊,常常伸手去拿他懷裏的爆米花。
王紹京今天邀請樂隊過來的主要目的,本來就是找個由頭跟老朋友們聚聚。
昏黃路燈下,人流散盡,沒有了需要應付的觀眾。
在愛情喜劇的氛圍里,在場的情侶都不知不覺地更靠近彼此。
兩人常常雞同鴨講,聲音明明落在同一片空間裏,卻僅有自己能聽見,心情也總是南轅北轍。
絢麗的夜晚隨之迎來下半場。
這是池雪焰不感興趣的情人節慶祝方式。
酒吧老闆慷慨地宣佈今晚的爆米花免費供應。
“現在,我找到唯一想要的那朵花了。”
所以是一種最特別的平常。
賀橋還記得他說過的這件小事。
蘇譽則連連搖頭:“不要妄自菲薄,你不會那麼過的,我覺得你更可能拉着老賀去逛鬼屋,或者是去干點我壓根想不出來的事。”
正認真看着舞台方向的律師女朋友聽到特定關鍵詞,驀地回頭瞥過來一眼:“什麼法條?”
不含絲毫慾念的擁抱,與錯過後再次相愛的告白。
“沒什麼。”蘇譽當即換了神色,語氣殷勤道,“你要吃薯條嗎?”
答案在等待中悄然到來。
目光交匯時,他能清晰看見賀橋眼底的笑意,還有那裏倒映出的自己。
無論親眼見過多少次私下裏的戀愛腦蘇律師,只要一想到那個充滿精英氣質的職業頭像,他始終覺得有點分裂。
人群里的池雪焰望着屏幕,有時會笑,更多時候,目光只是靜靜地閃爍着。
賀橋看出他的受不了,眼裏湧上淡淡的笑意,低聲問他:“你要吃薯條嗎?”
還有一部很久以前看過一次的愛情喜劇。
她沒法丟紙巾給他,只好笑着罵:“我也等了你好久!實在不想坐沙發的話能不能低點頭啊笨蛋——”
池雪焰與身邊人亦然。
專程來看樂隊的客人們陸續離開,酒吧不再那麼擁擠嘈雜,剩下的大多是熟客,年前最後過來玩一次,無論是看電影還是看別的什麼,都無所謂,熱鬧就行。
他說完,嚴謹地補充了一句:“可能更多,沒準最近又看過了,但我不在家,沒算上。”
不是電影院裏有扶手的座椅,在毫無遮擋的卡座里分享一桶爆米花,肩便挨着肩。
他本來不想吃的。
電影裏有許多陰差陽錯的爆笑橋段,酒吧里的客人大多在笑,偶爾有敏感的觀眾會低頭抹眼淚。
他聽不到,只是哭着說:“我等了你好久好久,你都沒有回來。”
可賀橋這樣問,就讓人隱約想起了爆米花的滋味。
“你說你以前也跟他們一起看過,今天再看,不會覺得無聊嗎?”
除了分蛋糕,其他都是再普通不過的除夕安排,但今年共同度過這個夜晚的家人卻很不一樣。
池雪焰側眸望過去,正要說話,賀橋又聰明地接上了下半句:“還是爆米花?”
坐在地上的男主角,看着曾經一起看過的電視劇,嚎啕大哭:“珍珍,我好想你。”
已然沉落的夜色里,開得極盛的玫瑰被晚風拂動,深紅的花瓣無聲地落在他肩頭。
電影結束,歡聚的夜晚差不多迎來了尾聲。
“給,那你想吃點什麼?”
下一秒,身邊人將他輕輕攬在懷裏,而不是更克制的牽手。
他以前看時,並不覺得感動,僅僅看出了喜劇,卻沒讀到愛情。
“不會。”他說,“我猜會有很不一樣的感覺。”
“……我想聽歌。”
他知道池雪焰長這麼大都沒正兒八經地慶祝過一次情人節,因為從來沒有過情人。
他挪了位置,也離賀橋更近了一些。
今年生日,他想體驗一種平常的感覺。
微涼的發梢繞過頸間,熾熱的呼吸在最近的距離響起。
風被穿着自己外套的人擋住了許多,凜冽寒風裏更靠近的呼吸,似是而非的相擁。
說著,他也不忘見縫插針地秀恩愛:“其實那種普通約會也挺好玩的,比如壓馬路的時候聊案子,然後糾正對方用得不夠準確的法條。”
他看不見池雪焰此刻的表情,只能聽見被夜色模糊的聲音,久久地停泊在自己肩上。
反正放到池雪焰身上就變得很合理。
他繼續羅列最常見的流程:“送花,逛街,吃飯,看電影,交換禮物……聽起來還不如過除夕,至少不用去街上人擠人。”
池雪焰頓時不想理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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