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 第三十四章

第 34 章 第三十四章

那日報房的讀了報條,劉氏就覺不妙,自己的兒婿什麼心性,他如何不知道?

心道那小家怕是要散,就算不散,大兒子往後的日子也不能好過了。

當下心不在焉地取了幾錢賞銀給了報喜官,茶水也顧不得倒上一壺。

報房的人也煩,賞錢少就罷了,水都沒喝上幾口。

回去路上拐着彎的抱怨,“我上次去桐城的劉孝廉岳丈家,一坐下來,普洱瓜果全擺上,一家老小圍在眼前千恩萬謝,那叫一個排場。”

卻聽同行的村長道:“楊家也是可憐,您犯不上計較。”

“怎麼說?”

“他家妻主是個沒福的,好不容易熬到中舉,聽了報貼卻瘋在當場。”村長李仁德道,“瘋得人事不知,一時哭一時笑,沒多久就去了。

況且中舉的偏是他家兒婿,他兒婿耳根子軟,事事由他親家擺佈,他那親家可不簡單,楊家大兒子嫁過去連生幾個兒子,他這兒婿中舉對他來說,未必是好事。”

一行人走在田埂上,為首的笑道:“這個我老早聽過的,原來說得就是他家。”言至於此嘆了口氣,便不再多說什麼。

且說楊家小院,報房的走後,圍觀者紛紛上前道喜。

當中有嘴碎的私下就排揎,笑楊家養的野雞要飛了。

那幾日楊思煥不在家,因她是秀才,鎮上有場喪事,她從府城回來沒幾日就被請去幫着主事。

她跟着老秀才打下手,規矩都是現學現用,主持賓客奠祭。那家人兒女眾多,姊妹幾個在靈堂前吵得不可開交。

當中的瑣碎自不必說,發喪之後,她領了五錢賞銀回來。

路上聽着大嫂許耀琦中舉的消息,聽罷宛如做夢,腳下生風,直愣愣地朝家去了。

傍晚時分,楊思煥踩着霞光回到家中,院子裏,周世景提了空桶從灶屋出來。

正準備打水,楊思煥看在眼裏,不動聲色地上前順走繩索,彎腰打了滿滿一桶井水,問道:“哥,我不在的這些天,大嫂有沒有過來找你們麻煩?”

去年這個時候,她只能半桶半桶地往上提,這會兒稍一發力就將整桶水拎上來。

周世景看着她忙碌的身影,覺得陌生又熟悉。

半晌才回:“這倒沒有。你的事情可還順利?”

楊思煥望着天邊的紅霞,想起這些日子發生的事,倦意襲上心頭,卻只一笑:“還好,她們給了我五錢銀子。”說著,從袖中摸出銀錢交給他,“你拿去用吧。”

周世景不收,溫聲說道:“你自己留着。至於鄉試的事,你也無需着急,報貼是倒着發的,再等等。”

“哥,你不用安慰我,沒考上就是沒考上,是我火候還不夠。”楊思煥道,“鎮上有個私學找我教書,我過幾天就去,攢些銀子把債還清,之後再說重考的事。”

兩人正說著話,劉氏風塵僕僕趕了回來,臉色蒼白,進了堂屋一屁股坐在四方桌前,半天都說不出話來。

楊思煥也坐了過去,道:“爹。我聽說大嫂中舉了。”

“快別提那混賬,我實在是氣不過。”劉氏顫聲說道,“我早說許耀琦那物早晚要翻天,怎麼著?真叫我給批中了!”

楊思煥與周世景面面相覷,估摸着大哥那邊出事了,又聽劉氏接着道:“也不知哪路神仙瞎了眼,叫那物趴上了榜,這兩日她家門檻叫貴人踏平了,捧得她忘乎所以。

家裏的老不死的也不是個東西,想起一出是一出。”

劉氏說著,食指顫抖地指着門外怒道:“攛掇他女兒攀龍附鳳娶新好呢,我本以為說說而已,哪成想人家都在張羅聘禮了。

這還不算,今兒又聽說,說那家公子眼裏容不得沙子,非要做正室,那老不死的馬上就起了叫他女兒休夫的心,這會兒村裡哪個不笑。”

楊思煥聞言怔住了,她印象中劉氏從沒發過這麼大的火,這次卻罵人了,可見實在氣得不輕,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麼好。

劉氏又道:“思煥,你明天就給我去許家,找姓許的要和離書,這日子有甚麼好過的。”

“啊……”

“啊什麼啊?!”劉氏拍着桌子道,“難不成真要等到那物寫了休書才罷?”

“這……”楊思煥陷入了沉思,都說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她當真擅作主張替她大哥要和離書,總歸不妥。

但又知道休書不同於和離書,和離了還可以再嫁,被休可就麻煩了,一般只有犯了七出之罪才會被休。

所謂七出,無後為首,再就是淫、不孝…從此再想嫁人就難了。

想到這裏,楊思煥緩緩抬頭,捏緊拳頭道:“好,我去,只要大哥願意,我就一定想辦法叫他們和離。”

許家在不遠處的大墩村,離小墩村就半里路,次日早上楊思煥就去了她家。

許耀琦母親生前是個能吃苦的,早年去山東賣茶葉掙了不少銀子,后因茶葉摻假,叫人打折了腿,這才回村成了家,年紀輕輕染了急症,很快就歿了,丟下許耀琦孤兒寡父。

許耀琦父親寇氏本是個尋常鄉野村夫,原先倒沒什麼,可自打他女兒中了秀才起,他就覺得自己女兒高人一等,加上楊思煥大哥連生了幾個兒子,就越發地嫌棄他來。

原本許家日子過得還算不錯,但也只是跟村裡人比,小家小戶的,架不住許耀琦三番五次趕考。

這些年許耀琦就只管讀書,家裏的什麼活都是楊思煥大哥干,那點家底早就被她耗完了。

楊思煥大哥每天夜裏磨豆腐,天不亮就去鎮上賣,攢的錢全給妻主繳束脩、買紙筆。餘下都被公公寇氏收走。

就連給孩子買奶羊的錢都是自己偷偷攢,叫寇氏知道又是一陣說道,說男娃娃喝什麼羊奶,都是替人養的。

楊思煥去許家的路上,遠遠就聽到嬰兒發啞的哭聲,聲音是從西邊的小茅屋裏出來的。

院外蹲着個四五歲的小男孩,在刨土玩,是她大侄子六六。

六六見楊思煥來了,吸了吸鼻子,奶聲奶氣喚了聲:“小姑姑。”

圓滾滾的大眼睛閃着光,邊喚邊朝楊思煥撲去。

楊思煥扯了扯嘴角,牽起六六的手,環顧四周,院子裏一個人也沒有,門卻都是大敞着的,便問:“你爹娘呢?”

“母親和祖父去鎮上談事了,爹賣豆腐去了。”

楊思煥聞言眉頭一緊,聽說許耀琦中舉之後,縣城來了不少貴人過來巴結,她家也收了不少銀兩,為何大哥還要賣豆腐腦?

正這樣想着,聽到背後有人說:“喲,這不是她小姑子嘛,進去坐坐?”

她循聲轉身,看到一個微胖的小老頭立在那裏,一旁還站着一個書生模樣的人,這正是許耀琦父女。

寇氏說著就招呼楊思煥進門,倒了兩杯茶,放在鼻子下面聞過,嘆道:“好茶就是不一樣,聞着就清爽,她小姑子也嘗嘗。”

許耀琦在一邊不說話,面無表情地抿着唇,嬰孩一聲不等一聲地哭着,許耀琦捏起當中的一杯茶,淺啜了一口后,低聲道:“我去看看。”

楊思煥望着許耀琦離開,將端起的茶杯放下,被人放在鼻下聞過的茶,她才不會喝。

許耀琦去了一時,孩子果然就不哭了。

“她小姑子年少有為啊,頭一回就考了廩生。”寇氏拿腔拿調地說道,“這次鄉試落榜也是情理之中,畢竟這舉業也不是說成就成的,以後好好考,多考幾次說不定就中了。”

又拍着楊思煥的手背,眉飛色舞地說:“書還是要讀的,千萬不能放棄了,指不定哪次就瞎貓碰到死耗子中了呢。你瞅瞅我這個鐲子。”

寇氏說著,撩開袖子露出黑粗的手腕,上面套着一隻金手鐲,在楊思煥面前晃了幾晃,嘖然道:“呶,縣城的劉老爺送的。還不是沾你嫂子這文曲星的光。”

楊思煥垂眸淺笑:“親爺說得是。嫂子如今是發達了,可方才六六和我說,說我大哥現在仍賣着豆腐腦,說出去豈不是跌了舉人翁的面子。”

老頭子聽了這話,一臉的褶子僵在臉上,“我早就不讓賣了,他哪裏聽?沒聽說哪個舉人的夫郎跑街串巷賣豆腐腦的,那能掙幾個錢?孩子在家也沒人管。”

她就順着他的話說:“嗯,如此看來着實不像話。我大嫂如今是體面人,凡事都得講個體統,等我大哥回來,我一定好好跟他談談。”

寇氏笑:“誒,你不愧是讀‘之乎者也’的,識大體。”

楊思煥低眉,仍是笑着說:“大嫂是人中龍鳳,誰能嫁給她,那都是前世修來的福氣。我還聽說城裏有個大戶人家公子看上我大嫂,想嫁過來。”

這些日子寇氏也是喜昏了頭,聽她這般抬舉,遂翹了二郎腿端坐起來,頗為得意笑道:“沒錯,有這事,還不止一個哩。”

“哦?”楊思煥道,“那我大嫂意下如何?”

這會兒寇氏的昏勁散了不少,終於覺出不對勁,當即沉下臉子,將眼前的人打量一通。

他對楊思煥的印象停留在幾年前,一直拿她當不懂事的小孩子看,這下看來,眼前這人已然變了。

不由地多了個心眼,斂了笑意說道:“她能有什麼意見?”

頓了頓偏過頭去,道:“有些話說了你不愛聽,但我還是要說,你大哥他現在有病了,八成再也要不了孩子,我許家世代單傳,不可能就這麼算了。”

正在這時,院子裏傳來一陣碗碟碎裂聲,接着就聽到許耀琦說:“我如今又不是養不起你,你為何偏要出去叫我難堪?”

楊思煥怔了怔,連忙起身出去了,看到院子裏一地的碎瓷片,挑眉問:“大嫂,你這是做什麼?”

許耀琦手執一根長棍站在那裏,冷道:“還有你,楊思煥,你們父女二人是不是存心,非要把我家拆了不可?”

“大嫂,你這說得什麼話?”楊思煥淡淡說道。

三兩下一鬧,左鄰右舍紛紛過來圍觀,突然有個清亮的嗓音響起:“許耀琦,是我自己要和你和離的,跟我娘家沒有一點關係。”楊見敏挺直了腰背,一臉平靜地說出這話。

常年的風吹日晒,並沒有在他臉上留下痕迹,秋陽下,他漆黑的雙眸發著幽光。

當他說出這話時,楊思煥鬆了口氣。抬腳走到他身邊,附耳低聲問:“大哥,你真是這麼想的?”

楊見敏卻大聲應道:“沒錯,當著眾人的面,我今天就是要撕破臉,許耀琦,我們和離。我什麼都不要,只要孩子跟我走。”

許耀琦聞言,一時錯愕不已,大概也沒料到,這個一貫逆來順受的夫郎竟會說出這種話。

圍觀群眾越來越多,都來看笑話。

許耀琦一時語塞,寇氏就站出來破口大罵:“和離,瞧把你能的,你可曉得三從四德怎生寫法?

自己滾走倒罷,還要帶上我孫子一起吃苦。出了這門你能倚仗哪一個?

是你那瘸了腿的老爹,還是你這不中用的妹子?”

這時六六不知從哪裏跑出來,揚着脖子說道:“爹去哪裏,我就去哪。”

“好哇你,大夥都聽見了吧。”寇氏叉腰向著四周說道,“這個妖夫,成天不知教給我孫子什麼渾話。”

許久不說話的許耀琦這時才開口說道:“和離書沒有,休書你要就拿走,還有…孩子我是不可能給你的。”

楊思煥蹙眉上前,問:“憑什麼?”

許耀琦揚起下巴,一臉淡然說道:“憑我如今中了舉,而你楊家連飯都吃不上!這一點還不夠嗎?”說罷,拂袖而去。

“你……”

突來一陣馬蹄聲,圍觀人群紛紛讓出一條道,從中馳出一匹駿馬來,馬脖子上掛着紅布花團,馬背上的人紅服緋帽,勒了韁繩就開始唱道:

“喜報山河縣少儁楊思煥,應本科徽州鄉試,高中第二名舉人。報喜人於浩。”

語畢,翻身下馬,問:“請問哪位是楊亞元?”

一切都毫無預兆,在場人都出了神,卻看楊思煥不慌不忙地從樹蔭下走出來,拱手回:“正是在下。”

那人不禁讚歎:“當真是年少有為,將來定然前途無可限量,小的聽聞您在此處,特來複報,在這就先討個喜了。”說著,就笑着伸手。

楊思煥沒想到會來這麼一出,身上只有發喪得來的五錢銀子,而今眾目睽睽之下,她這個中了亞元的怎好意思拿那區區五錢打發人家?

“我…”

正在這時,楊見敏走上前來,當眾攤開手中的紅布,從中取出三兩銀子給了報喜官。

“這位是?”

楊見敏躬身道:“大人,我乃思煥的大哥哥,這喜錢我替她封了。感謝大人不辭辛苦跑這一趟。”

楊思煥這才緩了口氣,向報喜官再次見禮:“大人稍等,我這還有些私事需要處理,請您隨我大哥哥一道先去我家喝茶,我…”

那位倒是個爽快人,沒等楊思煥說完,便笑着接道:“好說,小的這便先去您府上張貼喜報。”說完很乾脆地御馬而去。

馬蹄聲漸漸消失,這下人都回過神來,場面尷尬至極,這麼一番鬧騰,眾人很快又想起方才許耀琦說的那句:“憑我現在中了舉,你楊家卻連飯都吃不上。”

現在倒好,人家不僅也中了舉,而且還是第二名。瞧熱鬧的越瞧越帶勁,皆暗自偷笑,三三兩兩議論開來。

這下寇氏縱是皮厚也覺難堪,臉色青一陣白一陣,緩過神來馬上轉移話題,向楊見敏逼問:“你哪來的銀子?莫不是偷了我的錢?”

邊說邊往楊思煥臉上瞟,聲音莫名低了又低。

這時許耀琦也開口,冷聲道:“這不是錢的事,當初說好的夫妻之間坦誠相待,你這般究竟意欲何為?你心裏可還有我這個妻主?

難道真如他們所說,我不在家時…你…”她攥了拳頭,冷哼一聲:“齷齪之極!”

楊思煥聽這話里不好,喚了聲:“大哥…”

楊見敏低眉扯了扯嘴角:“我沒事。”語畢,多的話也不再說,從房中取了紙筆,當著眾人的面寫下和離書:

願妻主相離之後,重展宏圖,再創偉業,巧娶爾雅謙君,選聘高門之子,以延後嗣。解怨釋結,更莫相憎。一別兩寬,各生歡喜。

寫罷,起身抬頭道:“既是你提起當初,我便同你說說所謂的當初,你答應我不二娶,可你如今又是如何做的?”

許耀琦咬牙說道:“此一時彼一時,我已然有了功名,便是納侍也不會薄待你。”偏過頭去復道,“左右是你妒心太重…”

院外看戲的閑人越攢越多,寇氏縱然囂張,當下也知道丟人了,當即沒好氣地接過話頭:“說錢的事,你扯東扯西做什麼?”邊說邊將楊見敏往屋裏扯。

楊見敏卻後退兩步,彈了彈衣袖,道:“既然你們非要說錢的事,那我也不再隱瞞,不如就此把話說清楚,免得日後糾纏不清。

耀琦,我嫁與你算起,至今總共五年零兩個月,我每日叫賣豆腐腦,掙來的錢全給你花。

你鄉試四次皆是不中,我恐你一直不中,便每日留五文錢攢起來,其餘一文不少交給公公。

這錢原本就是給你將來做生意用的,如今看來用不到了,剩下的幾千文我亦不打算帶走,只求你放過我和孩子。”

方才報喜官來時,不少小墩村的跟過來瞧熱鬧,聽到這裏忿忿不平地呼道:“真是不像話!”

此言一出,紛紛有人附和:“是啊,是啊。”

楊思煥適時拿起筆,一隻手背在身後,踱到許耀琦眼前,道:“嫂子,請吧。”

許耀琦沉默片刻,抿唇接過筆,也寫了一份和離書,溫聲向楊見敏的方向說道:“六六是長子,必須留下。”

***

楊思煥回到家中,報喜官已在堂屋裏侯着了,前來道喜的宗親積得滿院子都是,眾人過來幫忙,燒火的燒火,擇菜的擇菜。

東家出瓜果、西家湊茶葉,楊家二兒婿胡四也風風火火拖了十斤大肉過來,小院裏一下子熱鬧起來。

卻說劉氏這一樂竟然暈了過去,倒把周世景嚇得不輕,以為當年的事又要重演一遍,又是掐人中又是灌熱水。

還好劉氏只是睡了一覺,醒來鄉里鄉親已經做好了一桌子菜。

楊思煥就坐在報喜官對面陪着,閑聊中得知這次喜報之所以來遲,是因為考官們對於誰做解元意見不一,最後只好先發後面的。

之後主考官又將她們二人的院試答卷取出來,綜合考量,將楊思煥取作亞元。

當然,其實還有一個重要原因報喜官沒說,其實榜早就出來了,只不過她一開始喝了小酒,走錯了官道,南轅北轍的跑了大半天,這等糗事她自然不能讓人知道。

聽她這樣說,楊思煥心中大概就有了譜,解元不出意外應該就是張珏那廝了,只是這樣想着,卻也沒問。

果不其然,三巡酒後報喜官道:“解元姓張,也是山河縣的。你們縣真是風水寶地。”

當日下午,報喜官就回城去了。楊家小院卻越發熱鬧起來,小小的院子堆滿大箱小件,堂屋也叫人堵得水泄不通。

逼仄的田埂前停了六七輛馬車,大紅綢子纏好的箱子大小不一,裏頭也不知裝了什麼,前前後後挑了十多抬進門。

各路聞所未聞的貴人進門就拱手,和楊思煥稱姐道妹,都來巴結她。剛送走一批,又來一批。

消息不脛而走,人都說楊家風水好,方圓幾里的人,家裏有讀書的,都尋思在她家後院挖兩鍬土,拿回去供起來沾喜氣。

一時間楊家房前屋后圍了不少看熱鬧的,當中也有識得幾個字的,一心一意對着她家貼着的報貼看,一邊看,一邊念:“喜報貴府少儁楊思煥,應本科徽州鄉試…”

這人剛念到一半,就被一個男人抬手拂開,那男人湊上前一看,笑了:“第二名,沒錯,是這家。”說完徑直進了楊家堂屋,笑着進門的,沒多久就一臉晦氣的出來。

原來他是替人說媒的,縣裏有人有心攀附楊思煥,想把自家公子許給她,這已經是第二個了。

楊思煥早就見怪不怪,也不拐彎抹角,直截了當地回道:“已有婚配。”說完有意無意地朝書房的方向看。

接連幾日陸續有人過來討好,楊家光是銀子就收了一百多兩,此外錦緞、字畫更不必說,還有送房子的,這些她本都不打算要。

“在下有心交您這個朋友,您這樣可是看不起在下?”第一個送禮的這樣說,她便不好意思拒絕。

之後來的又說:“她們送的您都接,偏不收在下的,是何道理?”

收一個拒絕一個確實不好,她便只好照單全收。況且哪一個新科舉人不是這般過來的,人人巴望着中舉,不就是為了這日?

短暫的熱鬧之後,日子漸漸歸於平靜,楊家三口依舊住在老房子裏。

楊思煥每每看着日益豐盛的飯食,都有大業已成的滿足感,用鄉里鄉親的話來說,這就是發達了。

什麼功名利祿都是虛的,豐衣足食才是實在的,差不多夠了,能有今天這樣,她已經知足了。

這天夜裏,楊思煥坐在書房捧着小說,眼睛卻朝窗外看,揚着嘴角,心思早就不知飛到何處去了。

卻聽耳畔響起周世景的聲音:“煥姐兒,你覺得她們為什麼要巴結你?”

楊思煥隨口應道:“因為我中了舉。”

周世景坐在她身後,緩聲繼續發問:“那又為何攀附你的人,要遠多於攀附許耀琦的?”

楊思煥一笑,卻不說話,聽周世景道:“因為你的名次高於她,無利不起早,她們攀附你不僅僅是因為你中舉,更多的是賭你將來能中進士。舉人和舉人之間卻本沒有什麼不同。”言至於此,他看到楊思煥轉過頭,臉色微變。

她挑眉問:“哥,你想說什麼?”

“舉人當官,有如千軍萬馬過獨木橋,你當真有抱負,就不該安於現狀。”周世景道,“會試在即,你該收心了。”一語中的,說完轉身就走了。

楊思煥聞言自是不悅,但不高興歸不高興,道理她還是懂的。

近來她着實過於放鬆了,這夜她輾轉難眠,翻來覆去睡不着的時候,又想起一件事:再有不到十天,她就該元服了,可看周世景的樣子,好像並不想與她成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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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尊首輔養成記(科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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