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 第二十八章

第 28 章 第二十八章

在家的幾天,楊思煥總想幫忙做點雜事,劉氏卻再也不準了。動輒就說她做不好,又叫她只管看書去。

臘月二十九,下了兩天兩夜的大雪終於停了。大清早,劉氏拿了把一人高的大掃帚給楊思煥,隨口說了句:“前日老姑奶奶特地來找我,說後年的九月沒有三十。”

楊思煥不大懂陰曆的那一套,也沒多問什麼,就抱着掃帚屋裏屋外地掃起來。

剛從被窩出來,身上是冰的,沒掃幾下額間就出了一層薄汗,很快就不冷了。

平日家裏兩個男人都不讓楊思煥幹活,今日劉氏卻一定要楊思煥親手掃,辭舊迎新,這就該家主做的。

堂屋裏,劉氏自顧自地擦着牌位,聽到屋外有人喚了一聲,連忙恭恭敬敬地迎了出去。

來人是楊二奶奶,是下楊氏最有威望的長輩,家族中每有婚喪嫁娶都要問過她的意見。

老太太已然八十多歲,頭簪一支花樣別緻的玉簪,穿了一件灰黑緞襖、外搭一件黑色大氅,手持玄龍吐珠杖,穩步向院裏走來。

身後跟着一位半大的女孩,這正是她的曾孫女楊思嘉,祖孫二人一道進了堂屋,老太太落坐之後,劉氏與楊思嘉卻依舊站着。

楊思煥應劉氏的吩咐,去泡了兩杯茶來。

“姑奶奶請用茶。”楊思煥低眉道。

“嗯。”老太太聞着茶香啜了一口。

劉氏身子微微前傾,輕聲問道:“老姑奶奶,那事可是有準的了?”

老太太半眯着眼睛,緩緩地說道:“我查了,往後接連幾年都不好,還是明年吧。你們上楊家人丁本就稀少,叫她早點開枝散葉也好。”說這話時,老太太意味深長地望着一旁的楊思煥。

楊思煥這才隱約晃過神來,九月三十是她生辰,聽到“開枝散葉”再看劉氏一臉的關切,想必她們說的便是她元服之事。

說到元服,她首先想到的就是成親,接着就是...圓房。

想到這裏,她羞澀地抱着掃帚默默退出去了,恰好撞見周世景拎了一筐衣服進了院門。

池水刺骨,周世景雙手紅腫,楊思煥見狀便上前搶過筐子,“哥,你去暖暖手,衣服我來晾。”

不過是句稀鬆平常的關切,因突然又想起元服的事,她說完臉就紅了。

周世景也沒推辭,低頭看了她一眼,嘴唇微微闔起,“好。”

沒過多久,劉氏將老太太送出門去,楊思煥扎進書房,看着周世景忙碌的身影,問:“哥,剛剛爹說後年的九月沒有三十日,這是怎麼回事?”

周世景回:“與公曆不同,農曆月大月小,年年不同,具體要以月相的朔、望來定。並不是每年的九月都有三十日的。”

“哦。”楊思煥聽罷還是一頭霧水,不過有一件事她曉得了,她明年就要元服了....再往後想,她臉又一次燒起來,當下搖搖頭,深深吐了口氣。

這聲音傳到周世景耳中,他停了手下的活,啟唇淡淡問道:“怎麼了?”

楊思煥心思轉了幾轉,一屁股坐在書案前,托腮嘆道:“先生說我寫字難看,我拿字帖練了幾個月還是沒什麼用,不知如何才好。”

不止是教諭,後來訓導也在課上當眾訓過她,說:“雞爪子隨地划拉的字也比這好。”惹得一室同窗哄堂大笑。

聽了訓導的話,楊思煥再看自己的字也不由苦笑,還真像雞爪子劃出來的,明明是毛筆寫的字,看起來卻像是木棍子掏出來的。

周世景沉吟片刻,站到她身側道:“你寫幾個我看看。”

“我......”那樣丑的字怎能給他看?楊思煥回頭看了眼周世景,直搖頭,“還是算了吧,是真的丑。”仟仟尛哾

話音剛落,一隻溫暖的大手已經覆了她的手背,“集中意力,腰桿挺直,注意我的氣息。”

周世景說完,握住她的手開始運筆,寫下“天地玄黃,日月洪荒”,橫撇豎捺皆一氣呵成。

楊思煥頭一回見他的字,那八字筆酣墨飽,筆筆初寫黃庭,畫畫恰到好處,這樣的筆法她從前只在博物館看過。

她垂眸,不禁為方才的胡思亂想羞愧,心情也漸漸平復下來,道:“哥,能不能再教我寫幾遍,我想跟你學。”

劉氏送老太太出門,去了一時再回來,看到周世景正彎腰握着女兒的手在寫字,甚是親密,臉上露出欣慰的笑意。

***

年三十,除夕夜,楊家堂屋裏。

昨夜不知劉氏與周世景說了什麼,周世景今天一天都不怎麼說話。

夜裏三個人圍坐在四方桌前,劉氏給楊思煥和周世景各倒了一杯酒。

“思煥,快敬你夫郎一杯酒,這些年他不容易。”

聞言,周世景濃密的睫毛垂了下去,楊思煥起身,一手端一隻酒杯,將其中一隻塞給周世景。周世景先是一怔,眉頭微蹙,猶豫片刻才接過。

楊思煥抬袖笑道:“哥,我敬你一杯,新的一年我們......”

話說到一半,杯還沒碰,周世景已經仰頭將酒喝下,眼睛直直盯着對面牆角。

楊思煥愣了愣,為了緩解尷尬,楊思煥馬上也喝了自己的那杯,笑着說道:“誒,這酒喝着倒暖和,一下子就不冷了,日後夜讀可以往水裏加兩滴。”

劉氏就笑:“這可是烈酒,也就過年准你喝一杯,日後可碰不得。”說罷又給周世景夾了一塊子牛肉,道:“往後世景可要替我管住她。”

楊思煥聽這話里諸多曖昧,不由地低頭扒飯去了,卻聽周世景道:“爹,我敬您一杯。”

說完起身和劉氏對飲一杯酒,飲罷,道:“十年前我家破人亡,若不是您好心收留,就沒有今日的我,我永遠感激您和楊家。”

說完深深鞠躬,楊思煥聞言覺出蹊蹺,當下坐好不動。

劉氏道:“這孩子,怎麼突然就說這些話?”

周世景捏緊杯緣,微微側身道:“爹,年後我想去府城吳府做兩年幫工,姐兒趕考的錢您就不用擔心了。”

劉氏面上的笑容驟然消失,道:“兩年?明年你和姐兒就該成親了,不行,你不能去。再者說那大戶人家的錢豈是那樣好掙的?”

“成親.....爹,我和她不合適,她還小....”

“你打住。”劉氏面色蒼白,突然打斷他道,“什麼合適不合適?我只想問你一句,當年我是為何收留你的?你又是怎麼發的誓?

屋裏一片死寂,風吹空枝嗚嗚悲號,間或有雪從屋頂滑落在地,發出一聲悶響。

楊思煥低頭,指尖深深嵌入掌中,聽劉氏抬高嗓音問道:“你說!”

“爹,您別說了。”楊思煥道。

周世景始終無話,背身對着父女二人,楊思煥緩緩抬頭,看着周世景的背影柔聲道:“我知道了,這樣也好,我也一直把你當親哥,我心裏你和大哥二哥是一樣的。”

說著,她扯了扯嘴角:“我怎麼會和哥成親呢?所以哥,你還是留在家裏照顧爹吧,這樣我也能放心一些。”

語畢,周世景的背影似乎抖了抖,沒等劉氏再說什麼,楊思煥就進裏屋了。

身後的門被合上,屋裏一片漆黑,楊思煥靠着牆,呼吸也重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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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尊首輔養成記(科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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