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醉仙樓醉仙愁

第六十三章 醉仙樓醉仙愁

林海如刀,刀刀不敵恩愛情傷;白雪凋零,怎捨得舊夢慌張?看山,山似血浪高唱;看水,水又迷離痴狂。此心可待成追風,誰又在勘破這萬里惆悵。多少胭脂花紅,多少愛恨心疼,笑意中誰還在苦澀難當?幾多熱血開懷,幾回蕩氣迴腸,就問你一聲懂不懂?誰又把我心疏狂無雙。

梅山之下,一黑一紅兩匹駿馬奔騰噠噠如飛,倆少年並馬齊驅,各自打趣太過快活。儘管平添了幾多痴情癲狂,但破掉了心中的魔障,少年郎還是當初那個少年郎。

“穿林海跨雪原氣沖霄漢!”

“抒豪情寄壯志面對群山。”

......

這一路上,羅一刀大開眼界。

他這便宜大哥,竟然還會唱歌,而且這歌他聞所未聞,見所未見。乍一聽如萬馬奔騰,細聽下,猶如刀劍狂花,讓人熱血噴涌。跟着他不由自主地扯起他那破喉嚨,也情不自禁地吆喝,“穿林海跨雪原氣沖霄漢!”

這歌字字句句,彷彿都寫的是他身下的這片北山。

他抖擻着手中的韁繩,眼饞道,我哥,你究竟是什麼妖魔鬼怪?不但功夫怪異如妖魔,就連這歌也讓人這般熱血翻湧。難不成你便是那老叫花口中所說的神仙下凡?你教教我唄!

秦風這一聲聲京腔,不過是縱情狂奔之中,心有所感,脫口而出的意念。這歌,他其實並不知道叫什麼名字,但似乎與生俱來,他就會唱。

“我恨不得急令飛雪化春水,迎來春色換人間!”

待最後一聲落下,羅一刀更加興奮道,“好一個春色換人間。倘若那梅君子在,定要與你大戰三百回合。那人可是痴狂得很。”

秦風狂浪一曲,心中的晦澀頓時消退無影,反而多了幾分少年心性。當即學着天殘的腔調,嬉笑道,十個梅君子也比不得本少爺這滿腹的詩書。教你,你也學不會。你個五音不全的左喉嚨。

羅一刀頓時吃癟。他羅家人生來好武,這曲藝雜學還當真是一竅不通。見他狂得沒邊,不服氣地挖苦道,你就欺負小爺的美人不在。若葉煙和白雀玉雕兔在,就你這點臭屁倒灶,信口拈來,又怎能難倒小爺。

秦風不置可否,他這歌,他阿母當年唱給他聽的。

那幼年的時光,耳濡目染,阿母似乎總有唱不完的天籟神曲,總有說不完的神奇故事,似乎也總有掉不完的眼淚。言談之中,阿母總是說,當年女媧造人,左手捏一個你,右手捏一個我。男人和女人本該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為何這天下人間卻變了一番模樣。誰又在擺弄這人世間的情愛恩仇?為何男人總能統御人間,而女子卻只能碾落泥潭?

至今他仍然不懂,阿母究竟想要什麼。

難道這天下的女人,本不就該讓他們這些男人來保護嗎?若女人當真能夠頂起半邊天,他們這些男兒又何苦如此征戰沙場。所謂“征婦語征夫,有身當殉國。君為塞下土,妾作山頭石前”豈不成了千古笑談。

他暗自唏噓道,單單這曲子,這世上又有幾人知曉。恐怕唯有那困守在京都的大哥秦越,才懂吧。秦越當時離開北山關,沿途高唱的那首《刀劍如夢》,他遠遠地站在雲間客棧之上聽着,竟然也能跟着那節奏隨口唱出。後來,天殘說這人跟阿母有大機緣。想來這歌多半也出自阿母。

他下意識地摸了一把衣襟中,隨身不離的那封信,又暗自拿起那把刻刀,暗自嘀咕道,若這世上真有那老叫花口中所謂的神仙,阿母多半要算一個吧。天殘說,這刻刀不是這個世上的東西。它的存在,已經超乎了這個世上的任何想像。

可惜他慧根不深,一時半會還難以使用這刻刀。天殘時常罵他,白瞎了這麼好的金手指。

“金手指究竟是個什麼鬼?”他無法參透,只得忍着受着。想來定是至高無上的武功絕學吧。他暗自安慰自己。

待馬衝下了梅山,遠遠望着那人聲鼎沸的北山鎮,秦風心中頓時豪氣生來。老王爺羅成一招欲蓋彌彰,不但極大地打擊了蠻子的士氣,也重新拉回了北山的煙火。當即挑眉傲氣道,說!到哪裏去拼酒?

羅一刀打馬趕上,春風樓那些淸倌兒如今露出了真面目,個個生猛如虎,加之他擄走了白雀玉雕兔,他若再去多半會羊入虎口。更何況,朋友妻不可欺。斥候營那些平常低眉順眼的傢伙,若知道他再去滋擾他們的女人,還不得造反。又一想起花豹姜山那一臉的哀怨,那老鴇子陌上花那一身的嬌媚,他不由地吞着口水罵道,白瞎了那黃皮猴子。

聽了秦風的話,只得一臉哀怨道,而今眼目下,還能去哪?只能去那些酸儒喜歡的醉仙樓唄!

秦風打量他,見他心口不一,故意揶揄道,你該不是真怕了吧?

“怕?我堂堂北山大魔王,我會怕誰?”羅一刀昂起脖子,不服輸道。

“呵呵呵,白雀玉雕兔啊,多好的名字啊,多好的人啊!水靈靈的,你當真這般捨得?你若當真捨得,何不送給我這個大哥幫你調教調教。”秦風一臉惡趣道。

羅一刀差點上了他的大當。

想起那天殘娘們和那秦小嫂子對他的痴戀,他便恨得咬牙切齒。

都說人比人氣死人,他還不信。可自從見了秦風這妖孽,他不得不信。能把天殘那娘們拿下的這天下又能有幾人。若他當真能幫他調教一番那帶刺的小兔兒,他倒是樂得高興。

可一想起秦風的尿性,當即破口大罵道,滾犢子!你當少爺傻,送到你嘴裏的肉,還能有骨頭剩。

他自問閱女無數,也見識過這天下不少的紈絝子弟和登徒浪子,還真沒見過像秦風這般不要臉,卻又讓女人愛得如痴如醉的妖孽。

天殘那娘們,他也曾經覬覦過。非但沒有拿下,反而還中了她的招數,讓她平添了一輩。自那以後,甭說她,就是他老爹和他那老不死的,若他敢輕薄於她,定然會大義滅親,一把將他拍死。

他想不明白。

這小子究竟又啥好的?如果說天生俊美,跟他比起來,他無需懷疑,秦風拍馬也難及。如果說,少年心性,痴狂無端,這天下還能有誰比他更痴狂的。如果說,男人不壞女人不愛,跟花豹姜山比起來,那個亂花中狂浪一生的傢伙,他更加比不上。就連花豹那好學曹阿瞞的重口味,他更是望塵莫及。

可偏偏堂堂的美人豹,就好他這一口,還一心侍奉,就連老不死的都極為忌憚。而且更加讓他驚恐的是,他初次見他,便覺得這人跟他很投緣,一心想要拉攏他,不自覺地想要與他親近。

這小子渾身上下有股子氣勢,讓一向心高氣傲的他,不由自主地想要與他比試一番。可最終,他堂堂大魔王,卻成了他的小弟。

這要傳出來,還不得驚掉天下人的大牙。

他轉了轉眼珠子,暗自驚愕道,難不成這小子是生來的天選王者?我呸,老叫花不是說我是千古未有的奇才,江湖萬載的扛把子嘛,那他是誰?

以他北山王府收羅在觀潮樓的那些汗牛充棟的武功秘籍,竟然從未見過如此怪異的功法。非但如此,就連美人豹和黑豹的功法,也是如此。他後知後覺道,以老不死那傲氣衝天的狗熊脾氣,若非如此,當年老不死的又怎會絞盡腦汁地拉攏他倆。

難不成這小子乃是出自隱秘家族?“是了,若非如此,這天下間又有誰能讓美人豹和黑豹如此甘心侍奉左右。”

在他很小的時候,聽過老不死曾經說過,這天下看似是大秦帝國和北國的天下,其實並不是。

五湖四海之間,傳續千年不滅的隱秘王者,大有人在。這些人被稱為天選之子,代天而行。甚至大秦帝國的皇帝和北國的大汗,也不過是替他們執掌天下的代言人。

遠的不說,單單蓬萊閣和天下會,就足以讓皇室忌憚。而他們北山王府之所以屹立不倒這麼多年,一方面因為北山王府是天下武將的翹楚,另一方面也是因為當年有人替他們撐腰。而這人便是傳授他們羅家盪魔刀法的天外高人。

一想到這裏,羅一刀不由地打了寒顫。難怪那老不死的,竟然心甘情願當他的小弟。我去,他這便宜大哥,還是一尊大神?用老叫花的話說,神龍見首不見尾,或雲中露一抓一鱗而已。

秦風見羅一刀魂不守舍,以為他真是怕了那春風樓,反而鬆了一口氣。他不過是這般隨口一說,當真去那春風樓鬧出事情來。只怕不需老王爺出手,他們便成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而他那剛剛歸心於他的輕騎營,定然也會站到斥候營那邊,與他反目成仇。

從今往後,春風樓不再是過去任人把玩的煙花之地,而是北山男女心中神聖敬畏的“神廟”。廟堂之上,無論過去這些女子是如何的卑微低賤,吃了這人間的煙火,也便成了神。

況且在他的心目中,春風樓的地位其實還遠遠高於斥候營。一群弱女子,干出了比男人還動魄的驚天大事。單憑這一點,就值得他敬重。

甭說十二花神杯,甭說老王爺親自揮毫潑墨,北山衛親自督造的功勛牌坊,便是讓他焚香洗浴,恭敬地拜上幾回,他也願意。

見秦風看他的臉,還是一臉的揶揄,羅一刀嚇了一大跳,差點一頭從紅朵兒身上栽倒下來。可憐兮兮道,“大哥,你別嚇我,我膽小得很。你若當真喜歡那丫頭,我...我送你便是。”

秦風見羅一刀變了臉色,又聽這話不着邊際,笑罵道,我呸,世人皆知你小子奪了那白雀玉雕兔的花紅,你也好意思將她送給我。看你這大魔王,也是個簸籮貨。走吧,去醉仙樓。本少爺倒也去見識一番,所謂“一人獨飲醉仙樓,三分清醒七分醉;眾生共品煙柳曲,一絲痴心九絲迷”究竟有何玄妙,讓這天下的文人墨客趨之若鶩。

這醉仙樓位於北山南街的一湖雪水之中。上引北山雪水入湖來,下歸胭脂河往東流。故而這湖又稱為胭脂湖、雲月湖。一橋一廊,一河一湖之間,鑲嵌一座小島,島上獨造一樓,樓高九層,意欲穿雲奪月,甚為壯觀。

登樓而上,遠可望北山,近可觀湖風。

春日裏,湖面輕煙薄霧,幾艘小舟蕩漾其間,半湖水面水色天光;夏日裏,湖水清涼宜人,半湖荷蓮田田,極為寫意舒坦;秋日裏,島上楓林如火,廊橋雙洞籠明月,樓高百尺掛夕陽,倒也美不勝收;冬日裏,雪蓋山河,湖中氤氳騰升,加之那一湖凍不住的靜波清流,頗有一番寧靜安然。

待秦風和羅一刀來到湖邊,早有小二喜盈盈地迎上來,牽過他倆的大馬。得知秦風的黑馬要喝酒吃肉,臉上好一陣怪異。

羅一刀當即塞給他一把銀子,惡狠狠道,“好肉好酒,把這馬王爺伺候好,否則將你扔到這湖裏餵魚。”

這胭脂湖別看水光天色美不勝收,卻獨產一種曠世奇珍:“胭脂魚”。傳聞這胭脂魚是吃北山那些投水明志的紅粉胭脂的屍骨長大的,生來靈性,又特愛吃肉。全身通透殷紅,肉質柔嫩飽滿,竟如那女子豐-乳一般,端是少見的美味。

那小二打了個激靈,連連作揖。羅一刀這才饒過他。

待走過那一橋一廊,秦風放眼觀賞,頓覺得心曠神怡,心中暗自叫好,好地方。這樓以大紅色為主,樓高百尺,樓頭匾額已有片片剝落,梅君子當年所題的“醉仙樓”三個大字,卻仍舊被擦得閃閃發光。

見大魔王帶着一翩翩少年而來,而且看他那卑微充當隨從的模樣,那老來成精的老掌柜連忙喜滋滋從櫃枱中,撒腿跑了出來,連連作揖道,世子殿下別來無恙,可想死小的們了!

轉頭又恭敬地朝着秦風拱手笑道,這位少爺風度翩翩,器宇不凡,想來便是名動北山的少年英雄風少爺、風將軍了!老朽聽聞風少爺坐鎮輕騎營,揮手間指揮若定,殺得那蠻子翻天覆地,好不痛快!如今,見得真神,當真是好生敬佩!

秦風見他這番恭敬,倒也好生好奇。他這名聲不顯的名頭,竟然在這北山如此有名了?殊不知,那花豹和陌上花念他的好,暗地裏沒少給他添油加醋。

羅一刀見這馬屁精見到秦風竟然如此做作,他常年在這醉風樓豪奢揮灑,何曾見他這般熱情過,當即不滿道,行了,行了!這拍馬屁的話少說點,本世子耳朵都聽起繭疤了!趕緊把好酒好菜,還有那胭脂魚給爺上起來!銀子少不了你的。

那掌柜見他臉色不遜,有些輕慢道,風少爺來,我醉風樓當掃榻以待,哪裏需要世子殿下的銀子。這要傳出去,醉風樓怠慢我北山的英雄好漢,往後還不得被人唾沫星子給淹死。快快收起你的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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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藏鋒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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