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鳩佔鵲巢

第六十一章 鳩佔鵲巢

沒有什麼能夠阻擋雪崩下的江湖。

高闕塞,宛如大秦江湖的魔咒,但凡有點風吹草動,都能夠引起天下人聞之側目。這場北山江湖攪動的風雨,讓朝堂之上鬧得不可開交。

兵部督查問責的加急令牌,一連傳了三道。一道比一道的言語更加地嚴厲。“夜傳刁斗,怠而不報,更籌違慢,聲號不明。”

老王爺大馬金刀地端坐在羅一刀的床前,聽着點將官雲豹韓江的奏報,不置可否道,不過是個懈軍的罪名怕他個球。自古以來,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那些老東西想要搗織幾個罪名,比吃豆腐還容易。

他老來成精,顯然沒把兵部放在眼裏。

轉頭又對一臉忐忑的守軍大將羅達冷聲哼道,你就告訴那些老東西,北山關從來不過問江湖事,朝堂若要過問江湖事,讓他們去問不良人,去問那老太監袁奎啊。不就完了。

羅達應聲暗自鬆了一口氣,轉頭朝着一臉臉色慘白的吳青嗤笑道,監軍大人,這鍋就看你怎麼去甩了!王爺可說了這跟我北山關毫無瓜葛。

羅一刀和秦風見吳青頓時一臉的惶恐。北山關是不過問江湖事,可他身為監軍太監,戰時有江湖獨斷之權,老王爺甩鍋倒是甩得乾乾淨淨,他卻難逃罪責。

“噗通”一聲,吳青嚇得渾身大汗淋漓,跪倒在床前,一臉哀求道,請王爺救我!

秦風暗自咂舌,督侍監掌管袁奎被殺,在這偌大的江湖中,竟然少見地未曾濺起任何的漣漪。就連兵部的追責金牌中,雖然多次提及督侍監太監袁奎的行蹤,但卻沒有深究追問。

想來,朝堂之上,文臣與閹黨也早有恩怨。這才導致,朝堂之上還不知道袁奎被殺,被人故意隱瞞不報。但秦風想不通,這袁奎身為天子的近臣,天機衛居然也無半點的響動。這實在是太讓人詭異不解。

他更加想不明白,北山王羅成和定遠侯鍾振山這一虎一豹,是如何躲過天機衛和不良人的追查,做得如此滴水不漏。難不成這不良人,還與他們瓜葛甚深?

他通過秦綿掌控的藏刀堂,大為驚愕地得知,殺死袁奎的居然不是曹山,而是崆峒派掌教夫人楊柳。更讓他感到離譜和不可思議的事,崆峒派掌教莫高和華山派掌教洛雲破居然為了這個女人大打出手,連帶着那少陽劍陽春還叛出了崆峒派加入了華山派。

兩大江湖門派,頓時上演了一場鳩佔鵲巢的好戲。

洛雲破與楊柳暗通款曲多年,生下了少陽劍陽春。可憐鐵掌狂人莫高那“矮大緊”,頭頂了半輩子的綠-帽-子,替洛雲破養了陽春這個私生子,不但人財兩空,還賠光了夫人又折兵。

崆峒派被滅,莫高被倆人聯手斬斷了一條腿,遂向不良人舉報華山派乃是殺秦盟的幫凶。洛雲破趁機反叛北方江湖,公然加入殺秦盟,當上了殺秦盟的副盟主。而那盟主,豁然是那崆峒派掌教夫人楊柳。

藏刀堂一番盤查之下,那楊柳的真實身份,才浮出水面,居然是莫逆教的右護法“妙觀音”。當真越是最危險的地方,越是最安全。秦風暗嘆,藏得好深。

一時之間,北方江湖一片嘩然。

與此同時,華山派掌教夫人林玉則,也被人從華山派水牢中救走,連帶着不良將曹山也失蹤多日。

而袁奎之所以被殺,竟然與吳青讓他那乾兒子孝敬的青城有關。“妙觀音”在崆峒派潛伏多年,隱隱是為了那養吾劍法而來。

“這養吾劍法究竟藏着什麼秘密?居然讓莫逆教如此大動干戈?”秦風曾經問過秦綿。秦綿只知道這養吾劍法,原本來自秦王府。不知道怎麼就流落到了這北方江湖,被林玉則所得,私底下傳授給了她的兒子清風劍洛曦,這才暴露出來。而這林玉則,究竟是何身份,竟然能夠盜取秦王府的武功秘籍?她也百思不得其解。

天殘和地缺支支吾吾道,這養吾劍法恐怕與天魔洞有關。

莫逆教多年前一直潛伏在北極,很少參與兩國紛爭。但從五年前起,自從天魔洞得到了天魔劍,打敗了昊天宮,便開始蠢蠢欲動,大有重整當年天魔教的勢頭。而那天魔教的大佛頭,卻從未有人見過他的真身。

秦風只得暗自心驚,這小小的北方武林,竟然如此能夠攪動天下江湖。難怪一向老謀深算的老王爺羅成也坐不住了,多年前便開始暗自在北方武林佈局。

此番春風樓露出水面,打了殺秦盟一個措手不及。這北方武林之中,暗中還有多少是北山王府的人,又有哪些是殺秦盟的人?

以老王爺和定遠侯的老練,不惜與朝廷反目,也要殺掉督侍監掌管袁奎。這要換作是平時,敢暗殺朝廷的欽差大臣,無異於謀反。這可是要株連九族的大罪。這一虎一豹的底氣何在?秦風暗自猜測,這袁奎多半不只是天子近臣,那般簡單。老王爺羅成不惜魚死網破,多半是這老閹狗觸及到了他的底線。

秦風這些日子當上了輕騎營的將軍,隨着對北山衛的不斷了解,反而越加看不明白這北山王府。單單在他輕騎營中,除了北山當地的兒郎充當精銳,還有不少朝堂武將的嫡子嫡孫。

秦風幾番思索,漸漸看得了幾分明白。

這武將與武將之間,看似紛爭不斷,但自古文武之道,涇渭分明,各有蹊蹺。文臣向來看不起腦瓜子魯莽,憑着一腔熱血打打殺殺的武將。而武將也向來厭恨那些憑着嘴皮子功夫、溜須拍馬晉陞上位的文臣酸儒。

兩者天然的敵意,隨着朝堂之上重文輕武的傾向愈加顯現,必然會導致武將為了自保,暗地裏抱成一團。

武將自古是開國立朝的刀鋒。大秦帝國傳承以來,這些武將大都王侯加身,功勞甚大,雖然這些武將為了保命,大都不惜自污,但畢竟葉大根深,尾大不掉。

可惜端坐朝堂之上的皇帝,太過陰柔昏聵。倘若朝堂多少能夠顧及他們的情面,他們又何苦這般折騰。

流血又流淚的悲劇,太過讓人心寒。

當年秦王秦山的無字碑,雖然讓天下的武將大都難以望其項背,但這何曾又不是對他們的驚醒。兵部的連發三道金牌令箭,已然成了這場朝堂紛爭的遮羞布。倘若當年的秦山還在,這兵部哪敢如此輕慢北山這些兒郎。

朝堂之上,文臣當道,武將勢弱。單單憑着太尉司空達,還不足以擔當天下武將的話事人。而群雄想要自保,只能另立話事人。而這人,他們也早有算計,就差個機緣,將其公推出來。

深諳其道的老王爺羅成,又怎麼會看不明白,這天下的大勢。此番皇帝的聖旨,玩弄着二桃殺三士的把戲,估計早就讓那些武將忌憚不已,更加加快了他們的謀划。

正因為如此,定遠侯鍾振山這個老奸巨猾的老豹子,才會如此決絕地破釜沉舟,跟羅成站到一起。畢竟樹倒猢猻散的結局,不是他想看到的。倘若羅成這病老虎此番當真被人算計弄死了,那麼下一個淪為朝堂冤魂的多半是他這個擁兵自重的二等侯爺。

武將與武將之間,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這是武將的命數,也是他們的悲哀。當年火燒將軍樓的教訓,顯然在他們的內心打下了沉重的烙印。

雖然自古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可誰不願意多活幾年?誰又甘心為人作嫁?況且不因馬裹屍還,而淪為黃土枯骨?這是對他們沙場征戰一生最大的羞辱。

老話說,與天斗其樂無窮,與地斗其樂無窮,與人斗其樂無窮。多年朝堂的爭鬥,又怎麼可能讓他們如此輕易授首。

秦風當然也知道,以老王爺和定遠侯的秉性,定然不會當什麼亂臣賊子,而是被憋急了的老王八,臨死也會拖着人咬上一口。

所以,這一仗,羅成和鍾振山才會做得如此決絕。何嘗又不是打着置之死地而後生的主意。

在天殘和地缺的調教下,秦風的閱歷也在不斷增長。早已經不是當初那剛剛來北山的愣頭青,凡事也多了幾分心眼和謀算。

天殘多次警告他,人要想要活着,就不能讓敵人看清楚你的底牌。

秦風打了個寒顫,以老王爺這麼多年在北山的苦心經營,這北山衛多半還不是他最終的底牌。最終的底牌,只怕遠比這北山衛更加可怕。

秦風這些日子,對這監軍太監吳青的看法多有改觀。

雖然這個老閹狗向來貪婪,做事情也陰狠毒辣,但骨子裏卻有着男人的血性。在家國大義,這種大是大非面前,也是個豁得出去的主。雖然,他不知道這場風雨之中,他究竟在老王爺的棋盤中充當了什麼角色,但這幾日他對北山衛的縱容,已然違背了監軍太監的職責所在。正因為如此,督侍監失去了他這個內應,才讓袁奎中計。

而春風樓的十二花魁戰死之後,這個一向視財如命的老閹貨,當場散盡家財,親自督造十二花神杯。世人很難相信,那十二花神杯上對十二花魁的讚頌之句,居然是出自他的手。

儘管在不少人看來,這個老閹貨有欺世盜名之嫌,但卻在北山衛中贏得了一片讚譽之聲。就連那斥候營將軍花豹姜山,也帶着“玉面桃花”陌上花親自登門拜謝。

老王爺羅成更是大手一揮,准其在那十二花神杯上留名。他卻沒有居功,而是以老王爺的字號留名,長纓。這更讓秦風和羅一刀高看一眼。

秦風見他惶恐不安。

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秦風拱手道,公公無須如此惶恐。公公雖有江湖獨斷之權,但畢竟這事還是督侍監自身的問題,況且那袁奎既然來了北山,不良人也定然以他為尊。公公雖為監軍,但卻人言輕微,又怎麼能調動這些來自京都的不良將呢?雖有護衛不力之罪,但有殺秦盟盟主浮出水面這個大功勞,朝堂之上,又怎會重罰公公呢。多半會,以功抵過。公公只管如實上報即可。

羅一刀也嘿嘿奸笑道,你便說那老閹狗失蹤了便是。至於怎麼失蹤的,有天機衛擋着呢。欽差大臣被殺,天機衛不掉幾個腦袋,那皇帝老兒怎麼能泄憤。

羅成更加痛快道,你怕個毛啊,反正督侍監那老太監已經被殺秦盟的給殺了。甩鍋給他這個死人有何難度?

秦風呵呵一笑,老王爺這般欲蓋彌彰,只怕還會讓那天機衛吃上不少的苦頭。而那曹山恐怕也難辭其咎。

吳青聽了他們這話,心裏暗自高興,這番總算是入了王爺的法眼。雖然千金散盡,卻也是值了。

轉頭他連忙朝着羅成和羅一刀拜謝。

跟着他重重地朝着秦風拱手道,風少爺,以往多有得罪。往後如用得着洒家的,但憑吩咐。

秦風不傻,幾番歷練,為人多了幾分老到,也懂得在哪山唱哪歌。心裏很明白,這老貨之前沒少坑秦綿的錢財。這番服軟,多半是看到老王爺對他的重視。又見他沒有落井下石,心生感激。

當即拱手回禮道,公公嚴重了,咱們都是王爺的兵。王令之下,你我攜手打敗那些兇悍殘暴的蠻子才是正事。公公的功勞,大家都是看在眼裏的,王爺也是讚譽有佳。這些事情,都是小事,不必掛在心上。

待他一臉鄭重地走出了房間。

羅一刀朝着秦風翻了翻白眼,哼哼道,大哥,還要點臉不?居然學會了拍馬屁。

羅成向來是他肚子裏的蛔蟲,知道他這敗家子下句話,准沒有好話,生怕他再提及那晚的醜事,連忙掩飾道,咳咳咳,既然殺秦盟已經浮出了水面。敗家子你可願意,去搏上一搏?

羅一刀頓時傻眼道,你個不老不死的,你不嫌我命長啊,那可是聞名天下的妙觀音啊?!

羅成朝着站在一旁的嘯天虎魯智深嘟了嘟嘴,不以為意道,你怕她個娘們做啥,這娘們雖有幾分魔名,但在虎子面前還不夠看。

秦風詫異地看着魯智深。見魯智深抱着那把戕血刀,一臉的深沉。心中大為驚訝,天殘說她看不清嘯天虎。地缺也說,這是個還裝-逼的老-陰-貨。

這段時間,他也了解了一番這嘯天虎魯智深的過往。當年這魯智深是個遊俠,傳聞年輕的時候喜歡挑戰天下武林高手,在蓬萊島與蓬萊真人一戰敗下陣來之後,隻身來到北山,打着江湖騙子的名號,號稱能夠算骨算命。當上了大-神-棍,老王爺不信,抱着羅一刀與他賭上了一場,他卻不敢吐露半分大魔王的命數,只得願賭服輸入了北山王府,成了北山衛。

幾年間,更換名頭,居然成了北山衛三虎之一,並躋身大秦帝國十大殺將之一。因而世人大都知曉嘯天虎,而全然忘記了他的江湖名頭:血刀。

見老王爺一臉打趣地看着他和羅一刀,秦風暗自苦笑道,這老不死的多半又打着什麼鬼主意。

北山這一戰,遠比他想像的還要複雜得多。

但他很快豪情萬丈。

阿母曾經說過,在絕對的力量面前,一切陰謀詭計都是紙老虎。他得儘快地成長起來,獨擋一面,撕掉這些紙老虎。

沙場磨刀最磨心,紅塵煉神最慌神。

否則以天殘的尿性,指不定還得怎麼收拾他。

一想起那娘們那猩紅的嘴唇,靈巧如蛇般的翹舌,他的心頭不由地一緊。這段時間,秦綿在王府之中,那娘們反倒是越加的放肆了。而他竟然有些把持不住,幾度差點擦槍走火,好不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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